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97章
作者:一尾羊
难道是偷跑出来的妃子?私自离宫可是大罪,说得过去,但以前也从未听过皇帝醉心女色啊?
谢瑾宁没想明白,也不再为难自己。
离镇口越来越近,远处果然出现了几道穿着黑青制服的身影,而定睛一看,为首之人赫然是当处前来河田村抓田老二的捕头,许桉。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幅画像,皱着眉头逐一比对,又将画像翻面问了些什么,等被问之人茫然摇头,才一挥手让人进去。
反复数次,连他身侧的捕快都露出了不耐神色,只要对不上就放人,连问都懒得问一句,他却始终如一,细致观察,认真问询。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跟前。
谢瑾宁率先开口:“许捕头。”
“稍等……”许桉抬眸,显然是对谢瑾宁有印象,神色稍缓,“是你啊。”
“嗯,我们来镇上买些东西,对了,你们这是在找谁啊,可否让我看看?”
“县太爷下达的任务,说是要找画中的女子。”许桉将画翻面,摊于掌心让谢瑾宁能看得更清楚,“你可曾见过?”
画像之人显然功夫不到位,线条歪曲下笔深浅不一,只依稀看得出是个生着杏眸的美人,但……
女子的锁骨间,也恰好生了颗红痣。
谢瑾宁下意识抬手,隔着衣襟摸了摸,一缕发丝恰好被风吹拂至此,他便顺势捏住将其往颈后带。这一套动作过于自然,许桉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在谢瑾宁摇头后,又去问了严弋和谢农。
依旧是否。
“镇中不可驾车,将牛车寄放在篷中,就可以走了。”许桉点点头,“此处离河田村还是有些远,三位早些走吧。”
分明是关切,但他语气冷硬,听着倒像是在赶人。
严弋侧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好,多谢许捕头提醒,那我们就先走了。”
谢瑾宁翻身下车,谢农牵着牛去了草棚,严弋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后。
“对了。”没走几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谢瑾宁转身小跑上前,问,“那个……我还想问一下,那个案子最后怎么样了,还有,田老二……”
“死了。”
谢瑾宁杏眸睁得溜圆,“什么时候啊?”
他忙着学堂的事,都忘了问,这下见到许桉才想起,谢瑾宁有些懊恼,不由又得上前一步。
他比许桉低些,微微仰首,迫切看来之时,被遮挡的日光如碎金般倾泻而下,将少年瓷白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芒。他秀眉微颦,琥珀色瞳孔在天光下格外澄澈透亮,又被对真相的渴求填满。
纤长睫毛在眼底投出小扇般的阴影,形状姣好的唇因急切而抿出一道润红弧度,眼睫轻眨,一下,一下,扇出波澜。
许桉闻到了浅淡的桂花香气,只是一缕,却叫人喉间泛起清甜。
他刚想开口,眼前一沉,少年已被那个叫做严弋的男人挡在身后。
“许捕头。”他沉声道,“正午阳烈,若是眼花,不妨先去一旁休息片刻,再继续比对。”
许桉眉峰聚拢,“不必。”
左手却悄无声息摸上了腰间刀柄。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很危险,但这种被猛兽盯上的压迫感,却叫他后颈汗毛直竖的同时,胸腔腾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恐惧和战意沿着脊柱爬升,他攥着刀柄的手指愈紧,即将用力抽出之际,谢瑾宁探出头来:“被他诬陷之人呢,他还在吗?”
他飞快嗔了眼严弋:“你干嘛呀,挡着我了。”
许桉松了手:“张森,后被证实是去参了军,田老二满口谎言,按照律法本该入狱,秋后问斩,但他伤口感染发热,当晚便死在了狱中。”
“那真是便宜他了。”谢瑾宁握拳挥了挥,又不好意思地问许桉:“那姐妹俩呢,她们回外公家后,过得还好吗?”
迎着他期待的目光,许桉一顿,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他喉结滚动,终究不善,也无法隐瞒:“我只知她们回去后又离开了,但具体去了何处……抱歉。”
这就是不知的意思了。
谢瑾宁怔怔后退半步,眼前被突升的水雾浸染,眼尾一颤,便是两行清泪。
严弋呼吸一滞,连忙抚着他的后背,用手帕擦去他颊边泪珠,谢瑾宁却只怅然道:“她们还这么小,离开了故乡又能去哪儿呢?会不会有危险?我该早些问的……”
自责与担忧的泪水滚滚直下,谢瑾宁哭得很安静,只红着眼尾和鼻尖,却比嚎啕大哭更惹人怜惜。
许桉有些手足无措,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只得干巴巴憋出了句:“她们若知仍有人记挂,定然也会高兴的。”
严弋也俯身,快速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谢瑾宁泪眼朦胧道:“真的么?”
“真的。”
两道嗓音重合。
声量相仿的男人目光相接,莫名的硝烟再度燃起。
“那我们更要早些回去了,我要好好问一问师父。”谢瑾宁吸吸鼻子,这才发觉有不少人都在看着这边,嘀咕着说什么“官差把人欺负哭了”,收到谴责视线的捕快们也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谢瑾宁霎时红了脸,慌忙摆手。
“没,不是欺负人,他们没……哎呀!”他羞得不行,顿觉丢了个大人,干脆以袖掩面,拽住严弋的袖子就往里走。
“我先走了,许捕头再见。”
“……再见。”
等人走后,看好戏的人也散了,捕快一拥而上,有胆肥的,凑到许桉身边揶揄道:
“头儿,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什么记挂,高兴,啧啧,这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就是就是,我听着都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头儿你中暑了呢。”
许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继续。”
“切……”
一阵泄气声。
“对了,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小公子长得跟这画有几分像啊?”
“滚滚滚,你是太阳晃得眼瞎了吧,那分明是个男的,男的!长得再漂亮他也是个带把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啊,草你这是个啥眼神……”
许桉低眸,看着被他揉皱一角的画像,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伸手将褶皱抚平。
指腹划过那双杏眼,灵动的,潋滟的。
挥之不去。
第77章 碧瞳
京城,鸿胪寺。
原本古朴大气的主殿被刻意装点得金碧荧煌,方至午时,却已是靡音霏霏,酒香袭人。
大殿中央,原本丝竹管弦、翩若惊鸿的乐者舞者被换下,只关键部位围有皮毛的异域美人们踏着银铃而至。
不同于大彦女子的白皙纤细,北戎舞者皆是身泛着光泽的蜜色肌肤,腰肢纤瘦有力,手足移动间玲琅作响,她们随着鼓声抬臂,旋腰,野性与力量交织,大胆火辣的舞姿惹得不少大臣皱眉,暗骂边陲蛮夷果真粗俗,不知廉耻,却又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视线。
大彦礼部侧。
谢竹端坐在三皇子李翊身后,低眸,目不斜视,腰身直挺,端得一副清心寡欲样,李翊倒是支着个腿,看得津津有味。
“嘿,呆子,今天我好不容易把你带着来,是让你放松的,还板着那个死人脸做甚,难看死了。”
李翊正鼓掌叫好,转头看他这木头样就来气,将葡萄往上一扔,指尖一弹,果皮爆开,汁水精准洒在那竹纹锦袍间,白绸染紫,眼看这一身好好的衣服,就这么废了。
见状,李翊拍桌大笑,谢竹表情却依旧未变,只抬手拂去袍上挂着的果皮,淡声道:“殿下如今在礼部任职,虽前几日借故告假,但外邦来客,不可不至,而作为殿下伴读,谢竹理应跟随。”
这是在说不是他被带着来,而是不得不来了。
李翊翻了个白眼,勾勾手搂过身旁为他倒酒的宫女,在她颈间深吸一口:“还是看、你这样的美人儿合我心意啊。”
“殿下就知道打趣奴婢……”
北戎使者还在殿上,这三皇子好不容易被皇上委以重任,几日不上任,流连于花楼不说,一来又只顾着跟婢子嬉笑玩闹。
看来真如传闻所言,他自从六岁坠马伤了腿便一蹶不振,性情大变,再也不复从前的神童之名。
对侧几人隐晦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既然果真是个草包,便更不值得花甚么心思了。
不过,当前关头最紧要之事,还是那对侧的北戎人。
北戎境内寒风如刃,广袤荒原上终年覆着霜雪,稀缺物产与恶劣气候造就剽悍民风,北戎使团皆是身披熊罴狐裘,虎背熊腰的八尺壮汉。
未等大彦宫女以银质小刀片肉,便直接挥开鎏金托盘,徒手撕扯方出炉、还冒着滚烫热气的烤羊羔。
嫌大彦酒清,连声拍桌,吆喝着上烈酒来,抱着坛子一口肉一口酒,不亦乐乎,油脂酒液顺着虬结的手臂滴落,撕咬牛饮,实在粗鄙。
更有甚者,吃得满面油腻红光,酒热上头,扯开腰间皮毛露出大半赤黑胸膛,抬手将陶坛往地上一砸,酒液四溅,混合着荤腥与烈灼的混浊酒气顿时在殿中蔓延。
浪费名酒,又污了那价值千金的名贵织锦,叫户部官员看得心头直滴血,胡须都扯下好几根。
却无人敢作声。
自定威将军血染沙场,镇北军几员英武大将死的死,匿的匿,军队溃散,原先压制塞外蛮夷的局面逆转之下。边陲防线更如决堤之水,雍朝节节败退,短短数月竟连失三座大城。
若非北戎忽而停手,主动举旗商讨议和,恐怕雍朝大半领土都得换个姓氏。
而北戎骁勇善战,连破数城的还有一因,便是大殿正前方,正倚在榻间的少年——此次北戎派来议和的正史,也是北戎新找回的九王子,北愿。
殿中笙歌曼舞,一派淫靡,热火朝天,北愿却始终垂头阖眼,似睡非睡。
他斜斜支着长腿,膝盖微屈踩在榻沿锦缎,脊背半倚在软垫,手肘懒怠地垂在身侧,另一手在膝上摩挲,姿态闲散,眼尾低垂,倒有几分无辜。
北愿并非北戎人的打扮,而是身着锦袍头戴银冠,除去左眼的蟒皮眼罩,他露在外的肌肤苍白,眉眼青涩,乍眼看去,竟像是名普通的大彦少年。
殿中却无人敢小觑。
据说这位九王子早年流落在外,在大彦备受欺凌,遭遇凄惨,瞎了只眼,因此养出了副心狠手辣的性子,也恨极了大彦人。
方才十五的年纪,却手段残忍,甫一回北戎,便因被讥笑血统不纯,设计连杀三位正值壮年斗争激烈的王子,故而深得尚强者的北戎王信任,一跃成为他手下最年轻,也是最锋利的兵刃。
后又带领北戎军队出击大彦,虽不亲自上场杀敌,却有层出不穷的毒计诡道,几次战役大捷后,俨然成了北戎军队的主心骨,被人尊称为“碧鳞使”。
碧鳞者,色彩鲜艳纹路精致,外在颇具迷惑感,却是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