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81章

作者:西门柔 标签: 天作之合 强强 古代架空

裴静把茶碗放下,抿了抿嘴,赫连翊隐约察觉他是在笑,可那笑容浸泡在茶里,有些幽然的苦涩。

“我只问你一件事。”赫连翊站在裴静身前,挣扎了许久,才恍然地问,“你这些年,心里还想没想着我?”

裴静的眼睛眨了眨,只轻声说了一个字:“想。”

“我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

裴静将茶碗放下,再去拉赫连翊的手,又将头轻轻靠在他身上。赫连翊只觉得心里闷着,手却止不住地发抖。要他马上低头说往事一笔勾销,那他先前受的苦和委屈,难道就因为这几句话,从此不复存在?

他们都变了,时过境迁,何谈忧愁,何来原谅。

他不愿再纠结过去,只好关心起眼前的情况来:“这屋里可有纱布和药膏?”

裴静小声嘀咕了句“这真是难倒我了”,转头四下寻找。

赫连翊看他人生地不熟的模样,虽说是在皇宫里,但却显得格外生疏。更别提只能用一只手,还在那儿艰难地翻找东西,显得可怜兮兮的,待会儿再一不小心磕伤。出门找宫人去找来药和纱布,给他重新包扎。

裴静的手心先前被暗器割伤,给割了三五道口子,还扎进去了不少木屑。赫连翊本不该做这些活,可看那婢女来给他包扎,上药时那婢女手直发抖,像是难以面对皮肉之苦,只好将人支开自己来,取来针线给他将木屑一根一根的挑出。

他做这些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却仍不免要嘲讽几句:“这点伤算什么,还得精贵地给你上药包扎,惊动这些人给你伺候着。”

裴静恰到好处地咳起来,倚在坐榻上,目不转睛盯着他瞧。好似风一吹就倒,连说几句重话都要大病一场似的。

赫连翊万般无奈地慨叹:“你给我支棱起来!我还是比较梁万春。他虽没你这么尊贵,可比你招人喜欢多了。”

“那不过一张面具的事,只要你喜欢,我以后都可以戴着。”

“都现在这样了,戴面具还有什么用?”

“都现在这样了,好歹能给让你个安慰。”

“安慰……”赫连翊现在哪还求什么安慰,他听裴静说这些情深义重的话语,实在是觉得不习惯。

真要说什么安慰,裴静在白天就该将面具戴上,这样他也好再错认梁万春是个不同的人。

梁万春,赫连翊心中明知道是裴静的影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梁万春是谁,可却依然痴迷那个似是而非的身影,黄粱一梦,有去无回,正因如此,才格外地让他沉醉其中。

既然摘了面具,就不得不面对眼下的问题。赫连翊忽而想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骤然收紧:“你皇兄下落不明,你在这宫里,还有几个兄弟?”

“如此良夜,你怎么总提扫兴的事。”

“良夜?”赫连翊可不觉得这是个良夜,“来都来了,我总得把事情问问清楚,免得你们到时候打起来。殃及我。”

正说着,赫连翊拿纱布,往裴静手上绕了好几圈。

裴静的手被裹了厚厚一圈,直至血渗不出来为止。他被包扎好,从坐榻上起身用力甩了甩手,脸上明显地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是觉得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既然手上多有不便,他便趁机将衣服脱下。

“我知道你担心我,既然如此,你今晚就好好安慰我。”

赫连翊驳斥:“做梦,我还没让你伺候我呢。”

“也好,如你所言,反正你来都来了,你我之间,凡事都好商量。”

他一回头,恰好看见裴静伸手将床头的红绡帐给放了下来。大红薄纱一片笼在床上,那薄纱十分轻巧,披在身上若影若现,薄如蝉翼裹着飘动。在帐内,哪怕伸伸手指,都能瞧见墙上一处人影,在烛光与纱帐之下,慢慢地摇晃。

赫连翊朝旁侧的床走去,这皇宫之中的床不仅大,且都雕饰着格外繁复的花纹。赫连翊眼尖,一眼望见床头有一如意云板的茶几,上面放着面鸳鸯菱花镜,那四周一圈的鸳鸯戏水图,连水波的纹路都绣得大小不同。

裴静的手受了伤,却也无伤他的雅兴,先往床上一躺,微抬下巴,一双迷蒙的眼睛望向赫连翊:“这屋里虽没有药,可床榻上下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有。”

赫连翊隐约觉得这话在暗示着什么,赶紧抬手撩开帘帐,踢到了床底下的小暗格,里面丁零当啷不知摆着什么东西。

虽然他没打开,但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了。赫连翊心一横,刷拉一把打开。看了眼里面全是精巧的小木盒,

有些装着各种纹样的绫罗丝带,实在可怕;有些是白玉精雕的玉器,更没眼看。还有一副铜鸾铃,一拿起来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马车上的铜铃?”

赫连翊难以置信,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颠簸的时候,铜铃轻声作响,以前作礼乐之用。”

“现在呢?”

裴静做了个可以吃的动作,顺便还彬彬有礼地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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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齐全,要素过多。

第169章

赫连翊一激灵,赶紧把烫手的铜铃扔了出去,铜铃滚落床榻,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鸟鸣,的确是非常好听。

“告诉你一个秘密。”

赫连翊又一激灵:“什么秘密?”

“这是我的房间,虽然我不常来就是了,但这个地方是我的,你不必拘束。”

赫连翊眼前一黑又一黑。

“你挺得意的吧,到处埋伏给我下套,于你而言,想必没少暗中偷着乐。”

“何来埋伏一说?你总要到宫里来的,我当然会提前准备,想着怎么招待你合适。”

“你就拿这些招待我?”

“不,我亲自招待你,我待会儿还要把心掏出来给你呢。”

赫连翊没话说了,他实在是争辩不过。

“你到底想怎样?”赫连翊在床边坐下,犹如坐在机关陷阱中。既然如此,他干脆将衣服丢在床边,透过红绡帐,发觉那烛台摆放的位置,果然有玄机。

人影恰巧落在烛火之上,烛火一摇一晃,透过帘帐,刚巧两个影子叠在一起,随时要将人影吞噬殆尽,灼烧成灰。他心中升腾起一束火焰,又或是,是刚才已被点燃的火焰。帘帐已经放下,周围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屋里处处是春色。

隐而不露,实为好风情。

既然是精心为他准备的,他将头发也散开,伸手捋下来。

赫连翊回眸,低靠过来,但又有些不甘心地抗议:“还有许多事你未曾跟我交代清楚,我怕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当然会记得,我保证,你会记得今夜的每一个细节。”

裴静的手掠过他的发梢,勾起一缕卷卷的长发:“就算你不记得,我也会帮你记得。”

宫中的夜总是格外漫长,哪怕是烛火烧到最后灭了,发出嘶嘶的声响,和那些耳边的呢喃一起燃尽,也是慢悠悠的,一悠一叹。透过层层薄纱帘帐,也能察觉到宫外点了明亮的宫灯,那宫灯外头用一层厚厚的纸裹着,燃烧起来的时候,是一种温暖而略微有些遥远的橙黄。

赫连翊第二日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他睡了很久,醒来后天已经亮,因而昨夜的事倒是一闭眼,全都回忆了起来。

他差点就从床上弹起来,夺门而出,可实际上,却跟伤筋动骨的老太太似的,慢慢地才爬起来。

赫连翊有个深刻的感受:皇宫里就是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这屋子里到处都暗藏玄机,花样这么多,简直比机关暗道还可怕。

他对裴静的印象变了许多,也是昨夜过去,他才忽然发现裴静也很久、很久都没有过上本该过的生活,也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现,自己比以前更了解这个人了,了解这个人的残忍、执着,还有脆弱。

这一切都源于那句“我会把心掏出来给你”,紧紧握着的手,袒露的筋脉,还有帘帐下血色的皮肤,似乎昨夜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夜晚,没有以后。

皇帝失踪了,赫连翊心中明白,裴静现在就成了这皇宫里最危险的存在。他因此心中泛起波澜,总是心中七上八下的。

问题就出在皇帝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此时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之后就万劫不复。

裴静不在,宫女小心翼翼送来衣服,禀告说裴静出去收尸了。赫连翊听闻觉得匪夷所思,又想起昨夜这门外的地上一排尸骨,天气炎热恐怕不及时处置,很快就会腐坏,又长叹一口气。

他也不愿在这宫殿中一直待着,便出门去看看。

艳阳当头,光刺眼,裴静终于穿上了他应当穿的衣服,一身绣着华丽金丝的灰色衣服,赫连翊认不出那是什么衣服,只觉得很好看,衬得裴静越发像一只仙鹤。赫连翊看见他站在不远处,那些尸首都被抬了下去,身旁宫人们正在洗刷残余的血迹。

裴静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赫连翊冲他点头,裴静快步走过来。

“昨夜睡得如何?”裴静过来时,冲他笑起来,越走近笑意越明显。

赫连翊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束暖融融的光,眼前的尸体被抬走了,似乎他心中的阴云也烟消云散。

赫连翊的目光往下一滑,就瞥见了裴静手上的伤。

裴静看起来倒是格外愉快,对赫连翊挥挥手:“托你的福,已无大碍。”

赫连翊才不信,他只觉得以昨晚闹腾的程度,今日没加重就得谢天谢地了。

所以他还是一歪头,猫着腰,仔细看了几眼,唉声叹气道:“待会儿得换换药。”

“有劳你费心。”裴静说得情意绵绵。

赫连翊有点不好意思,他立刻站直了,神色凝重地告诫裴静:“你就不能自己上点心吗?”

“诸事繁忙,实在是腾不出时间。”

赫连翊无奈至极,只得轻轻摇头。

“你想在这宫里走走吗?”

裴静看起来兴致大好,赫连翊也应声答道:“好啊。”

赫连翊与裴静并排走着,宫中其实并不沉闷,四面都是花花草草。

他心中惦念着一些事,走了一小段,靠近裴静身侧低声询问:“你皇兄找到了没?”

“还没有,那宫殿下方有条密道,连着后花园的鱼塘。卫队搜查了一番,发觉密道的口被开了,想来是皇兄与我公主一起掉入密道,因宫殿起火只好往前跑,之后被水流卷走了。”

裴静迎着太阳走,脸上带着一点笑意,赫连翊见他这时还在笑,不知为何只觉得直冒冷汗。

“那……那怎么办?”

“继续找人,严防消息外露,此事一传出必然天下大乱。不过,你我现在可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们两人下落不明,你我可就得被架在火上烤。”

裴静忽然停步,转过身来幽幽凝视着赫连翊,赫连翊在他目光的逼视之下,竟倒退一步。

裴静却无所顾忌地笑了笑,他抬手指了指天上的烈日:“你知道吗?你我连这样能在太阳底下散步的日子,都不多了,接下来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赫连翊被他这样一说,感到不寒而栗。

“谁跟你同一条绳。”赫连翊低声地反驳,“我不过丢了个部落公主,你丢的可是皇帝,你这儿问题可比我严重多了。”

“心月狐背后的人,只想要一个部落公主吗?”裴静笑着打趣,“他们要是真看上的是公主,该去给你提亲,而不是把她千里迢迢骗到这儿来。”

“你说的有道理。”赫连翊低声叹气,故意说,“唉,本想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到还真跟你拴在一条绳上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裴静难掩伤心,垂下眼帘,“我还以为你会对我不离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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