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72章

作者:西门柔 标签: 天作之合 强强 古代架空

下一章周五捏,下周剧情甜甜的

第150章 神医

梁万春真像个手脚麻利的但碎嘴的老婆子,明明是安慰的话,却说得真让人背后发凉。赫连翊心里一阵惊慌,腿上却又痒又疼,正要反驳,梁万春拿毛巾给他腿上凝固的血渍擦去,顺手捏了他腿上的肌肉,赫连翊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菜市场上的鱼,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

梁万春发号施令:“抬腿!”

这话气势很足,赫连翊虽并未误饮什么子母河的河水,但这一下让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慌张。赫连翊慌忙辩驳:“你让我自己来。”

“你自己乱动止不了血。”梁万春见他要爬起来,语气一下子缓下来,柔声说,“这里不是战场,不是野外,你躺着我来就好。”

赫连翊被梁万春按回去,依然不死心,他有些不好意思,慌乱地客气:“你又不是大夫,我不太相信你的技术,要不你还是给我找个名医来……”

“大夫已经交代过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梁万春说罢,手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压在了箭镞上,他轻轻地按了一下,觉得有些难办,这种箭镞尖顶上有倒钩,拔出来会生生勾下一块肉来,不是一般的疼。

梁万春轻轻地叹了口气,隔着面具,那声叹息倒像是被闷在匣子里,被放大了。

赫连翊轻嘲:“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

“我心疼你,你磕掉块肉,我都会心疼得整晚睡不着觉。”

赫连翊实在是难为情,低声骂了句:“说什么鬼话。”

“我是真心的。我一个贫穷卖画的穷书生,竟能得三殿下垂青,先前更是与你共度良辰,终身难忘,以后搞不好还要赖上你。”

梁万春的语气深情款款,赫连翊一时心烦意乱,趁着他发愣的一瞬间,梁万春眼疾手快,将箭镞揪了出来。

赫连翊疼得惨叫一声,连声音都变了调,箭伤与刀剑的砍伤不同,是尖锐的刺痛,赫连翊疼得脸色惨白,不出片刻身上额头全是大颗的冷汗,背上不一会儿就湿透了。

梁万春的速度很快,拔箭镞很快,止血也很快,趁着赫连翊疼得大脑一片空白之时,已经给他涂好了药膏,又给他缠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赫连翊有一段时间疼得无法说话,他紧咬着牙关,竭力忍着,仍面目狰狞地盯着梁万春,看着如有大仇。梁万春给他将脸上的冷汗擦了,好言好语地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清醒得很!”赫连翊咬牙切齿地说,“我连遗言都想好了……”

赫连翊哪还有什么睡意,梁万春安慰地摸摸他的手,赫连翊顿时觉得腿上的伤连着手一块儿疼起来,原先背上的伤也隐隐有发作的趋势。

有人疼的时候,人心里就是柔软的,卸了那层防备的硬壳,赫连翊不知怎么的越安慰越难受,他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朝梁万春这边侧过半边身,悄悄地在被褥底下摸了一下梁万春的手指。

“衣服湿了,我再找人给你换一套,你腿上有伤,旧衣服也不能穿了。”

赫连翊没出声,但比了个手势,表示梁万春总算说了点好话。梁万春将脸盆和水都端出去,在门外招呼下人烧点新的热水来。

等下人将衣服热水送来,赫连翊已经爬了起来,他倒也不见外,趁着下人要走前拦住:“我饿了,给我些吃的。”

那下人低声应允一声,低着头快步要走,梁万春在一旁叮嘱:“烧条新鲜的鳙鱼过来,还有新摘的芸豆,黄芽菜,腌好的脆笋和萝卜干,多烧几样。”

赫连翊听得一清二楚,待梁万春吩咐妥当,招呼梁万春过来,两手一伸摊开:“替我换身衣服。”

梁万春将门关好,屋内一下子暗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赫连翊把衣服解开,之后背过身去,现在天已经热了,即便是,也不觉得冷。梁万春拿水给他背上擦了擦,明明是热水,覆在身上时仍让他打了个激灵。

“水太冷?”

“不是。”

“那是这些伤又疼了?”

“没有,现在的伤不在背上。”

“可你背上也有很多伤,我很心疼。”

赫连翊微微扭过头,语气略轻嘲:“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喜欢谈从前,还是说说现在吧,你不是说自己是个普通卖字画的吗?”

“是啊。”

“你卖字画就能住这么大的房子?!”

洛阳连纸都贵,更何况如此豪宅。赫连翊实在是不相信仅靠个人奋斗,能在京城里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哪怕是他的宫殿,也不是生下来就有的,是自己打拼来的。这要是卖字画就能住豪宅,那他这几年的苦算什么?算特别能吃苦?

梁万春拿毛巾在他背上小心地擦拭,轻声细语:“卖字画的梁万春,那也是我的身份,我没有骗你。我本来就喜好书法字画,只不过,那些字画跟名家大师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既不值钱,更加不值得在你面前自夸,若我吹嘘自己的才能,在你面前出丑,那才是真的骗你。”

赫连翊只讥笑:“梁万春,你可真是会撒谎的奇才。”

“别的拿不出手,话总要会说两句,否则拿什么来见你。”

“那你另一个身份是什么?”赫连翊的语调咄咄逼人,“能调动官府,住这么大宅邸的王侯贵族?”

“如此不是正合你的意。”梁万春的手轻抚他的背,声音也慢悠悠地从身后传来,“你从豸州离开之时,依依不舍在客栈底下徘徊许久,不就是为了给我留消息,让我去找你吗?”

“这倒不假,不过如此看来,我走的时候,其实你已经醒了。”

赫连翊就知道当时这人在装睡。

梁万春倒是也坦荡:“是你要我来的,殿下可舍不得我呢。”

这话让他心头一痒。赫连翊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在如此天时地利的时刻,他大可以不管不顾,先跟梁万春好好谈感情。

毕竟,梁万春果然最了解他。

他在豸州离开前故意在客栈底下徘徊了一阵,给梁万春留了个消息。他不能孤身一人涉险,让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中,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冒这样的险。可周围或许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他也不能直接上去跟梁万春说明白。

梁万春总是知道他要什么。

第151章 路边野花

可赫连翊却仍然挣扎了一下,小声抗议:“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梁万春现为大理寺正,这里已是京城,我虽不是什么大官,可在寒舍给殿下安顿个好的住处,也并非难事。”

赫连翊惊讶地转过身来:“你是大理寺的人。”

梁万春轻笑:“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只不过在那里供职罢了,我卖艺不卖身,当然也不卖身给朝廷。”

“朝廷哪里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说的那是朝廷里的大人物,而梁万春一介小官,自然轮不到要我出头的事务。”

“你倒是潇洒,看来独来独往惯了,不愿任何人束缚你。”

“是。”梁万春凝视着赫连翊,隔着面具,赫连翊仍然能感觉到,梁万春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而他面对着如此的目光,竟有些觉得沉重。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来找你,想来见你。”

原来这世上真有奇门异术,只需几句话就能让人忘记伤痛。但是,赫连翊牢牢记得梁万春当初是怎么说的,冷淡回应:“不是卖艺不卖身吗?那就离我远点。”

“现在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事。原先一路上托你单方面照应我,可如今你在我这里养伤,我日日夜夜都陪着你,你我不必再偷偷摸摸的,岂非更妙?”

这话中之意,是要赫连翊放心留在这里,不仅要他留在这里,还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

两情相悦,赫连翊那一瞬间愣愣地看着梁万春,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哪一刻,跟梁万春两情相悦。他总是和梁万春偷偷在夜里相见,相见时心生欢喜,也不免争吵,争吵时的委屈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可偏偏也因如此,他渴望得到更多的爱,填补心中幽暗的裂缝。

在他思索之际,梁万春忽地贴到他眼前,隔着面具,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先是蜻蜓点水般点了点,最终这个轻微的触碰,停留了很长时间,隔着一层面具,只能感觉到生硬冰冷的硬壳,倒叫人浮想联翩,那底下是怎样柔软又多情的面孔。

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梁万春将面具慢慢地往上挪了一点,赫连翊看到了他脸上一点半露半隐的皮肤。

那么白净细腻的皮肤,再往上是一张能花言巧语的嘴唇,边缘的线条是锋利的,嘴唇略干,轻微的干裂就像余墨未干而分叉的画笔留下的,与染着红唇,饱满而柔软的女子不同。

赫连翊伸手按住了面具:“够了。”

梁万春未动,他们这样僵持着。

赫连翊低声说:“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你最好永远都别把面具摘下来。”

“你难道就不好奇?”

“我当然好奇,是你不想摘。等你什么时候真心想以真面目见我的时候,再摘下来也无妨。”

赫连翊说罢,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梁万春,他们彼此凝望,暗中较劲。

想要控制一切,也想要让一切都失控,人会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

过了不知多久,赫连翊觉得还是不能委屈自己,挣扎着开口:“你要是觉得碍事,那就另想个办法。”

梁万春语气哀婉,竟有些楚楚可怜:“你就这么不想看这张脸。”

“不想。”

“为什么?”

“我不想在这里招惹上太多的是非,等找到了公主,我还是要回去的。”

“在下不懂,这两者有何关系?”

“你见到路边野花,觉得美,当然想要停下来好好欣赏。可再好看也毕竟不能带回去,好花不堪折,折了就坏了。”

虽然,把梁万春比作野花好像也不太对……但反正赫连翊也举不出更好的例子了,他就这个意思,梁万春能理解就行。

梁万春愣愣地看着他,语气愈发哀伤:“既然我是野花,那莫非你心里还有别的什么花?”

不许装可怜!赫连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有点后悔,不该用这个不恰当的比喻。中原的诗文果然难学,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学好。

“有没有不重要,梁大人擅诗词绘画,恐怕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想来也有过不少风流往事,何必装作对此一窍不通。”

梁万春见赫连翊不上当,语调瞬间变了,嗤笑一声:“那便更好了。”

赫连翊瞪了他一眼:“什么更好了?”

“我不在乎你心里惦记着谁,就像你也不在乎我究竟长什么样。你我是同一类人。既然你我秉性相投,那何必再拐弯抹角的。”梁万春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湖畔幽幽飘荡的一艘小船,压低了音调却很勾人,“你今晚就住在我这里,我把你的眼睛蒙上,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用想,只开开心心的,至于明日会怎样明日再说,如何?”

赫连翊背上直冒汗,梁万春很了解他,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可这低头耳语的时刻,偏偏有人来了。送饭食的下人不敢耽搁,派人赶紧去后厨做好了晚饭,趁热赶紧端来。

过来之后见门关着,赶紧敲了敲门,赫连翊一把将梁万春推开,之后披上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梁万春晃晃悠悠地转身回头,喊了声进来。

热饭热菜都端上来了,除了原先那些菜,还有一碗清汤面,用鸭汤熬的,上面撒着葱花,汤底干净得能一眼看清碗底的小鱼和莲花。

赫连翊此时才有空细看这屋子里的陈设,床铺、卧榻、书桌、太师椅一应俱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束叫不出名来的野花。浅紫色的,含苞待放,墙角则有两盆精巧的盆景。

屋内布置得十分简单,相较于王府,还是低调多了。梁万春的官职不大,尤其是在京城里,更排不上名号,不过想来正因如此,此处才更加幽静。

赫连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刚才的伤又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