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67章

作者:西门柔 标签: 天作之合 强强 古代架空

赫连翊轻而易举地就跟裴静进入了燕国,之后来到了一处馆驿。

雨又大又急,待他们到了馆驿,依然下个不停。赫连翊站在馆驿门口,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在闷热之中感到偶然的凉意,他看到雨雾之中,许多车马在雨中疾驰,无端想起许多以前的事。

他每每觉得自己不会记得的时候,许多记忆就会莫名其妙地浮上心头,他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小,远走他乡时也碰上这样一场大雨,现如今他依旧能会想起清脆的雨声,那时候裴静给他擦干头发,换了新的衣服,他当时很感激这个人。

多么嘲讽的事,他上一次来燕国,是被公主陷害,而现在,公主把自己折进去了,他居然还要来救她。这其中最大的变化,是他已然将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上次来时一无所有,而今他拥有了很多,心里已经没有了对未来的期望,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惆怅和恨意。

心怀恨意,却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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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师傅:嘿嘿公费回国了。

第140章 天青色等烟雨

赫连翊不愿再多想,他望着门外的大雨,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停,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梁万春到哪儿了。

雨下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在临近天明时停歇了。寻找公主下落耽搁不得,赫连翊趁着雨停,马上启程出发,不料他刚走没多久,雨又下大了,这一场雨倒是没耽搁他的行程,只不过,他原先预计着两三天就能和梁万春碰面,却因为这场雨跟梁万春错开了。

之后,就等了将近一个月。

他前三次总在深夜去见梁万春,见一个神秘,吸引人的,聊得来的“陌生人”,很紧张也很刺激,能让他忘却以前的伤痛。

梁万春让赫连翊觉得陌生又熟悉,那张戴着的面具总是勾得他心痒痒的。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到从前,要朝前走,去面对源源不断新来的问题,才能覆盖以往的伤痕。哪怕前方也危机重重,但无论怎样也比现在好,这些感觉都让他觉得夏天在靠近,一种神秘的生机在四处萌发。

赫连翊很想见梁万春,在下雨的时候,在天晴的时候,在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发觉见不着梁万春之后,赫连翊想着,反正也已经没办法赶紧见面了,就干脆一路追赶,以最快的速度追到了离洛阳不远处的一个小集镇。

倘若公主真是私自出逃,想必会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跑,沿途赫连翊已经搜寻了几个镇子,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但假如公主已经被坏人抓了去,那恐怕就难找了。

奇了怪了,这些人抓公主干什么?难道是真的觉得娜依塔公主会成为王后吗?即便真的有人打算拿公主要挟他,也该等公主成为了王后之后,而不是现在就动手。

赫连翊在等消息,这些人不会莫名其妙地抓走公主,抓走她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

梁万春说得没错,她毕竟是他的子民,就算他们之间恨不得让对方去死,一位公主弄丢了,他也必须来找。可恶,公主除了给他添乱,没办过一件好事。真找着了,赫连翊真想把娜依塔公主发配去牧场劳动三年!

待到入了夜,赫连翊出来寻找公主的下落。这是洛阳附近的一个镇子,即便是夜晚,也有许多地方亮着灯,街上还有些来往的人,残留着一些白天热闹景象的余温。此时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赫连翊随便上大街走走,顺便打听,是否有人见过一位浅绿色双眼的异域女子。

论相貌,公主倒是惹眼,在赫连翊强烈个人偏见的描述中,更是一位心肠歹毒、眼冒绿光的邪恶女子,会半夜潜入宅邸之中把家中的男子抢走,还会把小孩吃掉。可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多是拉车卖菜、做小生意的农夫,或是在外玩闹的孩童,都急着赶回家去吃饭,赫连翊打听了一会儿,没人知道公主的下落。

赫连翊不死心,想再打听一会儿,逮着人就问公主下落。碰着一个人也没看清长相,那人却反问他:“为何不画张画像再找?”

赫连翊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拉到光下:“是你?”

月光很暗,近乎没有,凭着一点幽暗的光,赫连翊发现这人竟是梁万春。旅途匆忙,梁万春一袭灰不溜秋的布衣,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那面具虽只遮住了半张脸。可他这会儿披头散发,光线又黑,将他整张脸都遮起来了。

赫连翊语气难掩惊喜:“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今天中午。”梁万春说话仍慢悠悠的,“你替我找的车夫,不熟悉中原的道路,尽走错路。我特地让他换了条人少的官道,本想在此休息一日,待到洛阳再与你见面,可不成想,居然在这里就见到了你。”

赫连翊语气揶揄:“真没想到,你平日里也待着面具。”

“殿下,我相貌丑陋,怕吓坏了殿下。”

那还是别……赫连翊听到相貌丑陋四个字,内心强烈地拒绝了一下。

“你先前还把自己比作兰陵王,才区区几日,你就改口说自己相貌丑陋了?”

“殿下,可不止区区几日,已经快将近一个月了。”

赫连翊还来不及回答,梁万春又轻声说道:“我可是每一天都算着日子,盼着你来找我。”

他心极快地跳了一下,这漆黑的夜,他有点喘不过气,天是如此的闷热,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你说你改换了官道,说明你对附近的道路非常熟悉。”赫连翊生硬地回答,“看来,这附近是你的地盘。”

“殿下,我时常去边关卖字画做些小生意,知道这些没什么特别的。”

“你时常去边关……”赫连翊在一片黑暗中凝视着梁万春,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呼之欲出,他不禁脱口而出“你之前见过我吗?”

“哪一次?”

“在你第一次救我之前。”

梁万春低下了头,赫连翊看到他在笑,夏夜的风很热,吹得他心中躁动不安。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

赫连翊问完,又慌忙否认。

“殿下,这是个秘密,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现在,还是先找公主要紧。”

赫连翊赶紧附和:“是,是啊。”

“这样闷头找不是办法,殿下先随我来,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你告诉我公主的长相,我们画幅人像再找,若一直找不到,我就去报官。”

赫连翊一口答应:“好。”

这刚答应,他又谨慎地追问:“报官真的行吗?”

“如何不行?”

“倘若官府大张旗鼓搜寻,我担心打草惊蛇。”

“此事你放心,我替你打点就是了。”

“你倒是神通广大。”赫连翊见梁万春有办法,忽然就不高兴起来了,“看来离皇城越来越近了,你这卖字画的读书人,门路倒是也宽广起来了。”

“有门路总比没有好,我一路上白吃白喝你的,也不好让你在这个地方过于为难,若是能帮得上忙,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梁万春是赫连翊见过,说话最好听的人。

就这么一路被花言巧语哄着,赫连翊随梁万春到了客栈,再进了客房,关上房门,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梁万春点燃了屋里的灯,坐到桌前,提起笔,边铺宣纸边问:“公主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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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万春:在我的地盘上我要横着走了。

第141章 改革春风吹满地

赫连翊问:“你这么着急,是急着画完赶我走。”

梁万春拿笔在墨里沾了沾,提笔浅浅地一笑:“殿下,这里离洛阳不远了,有些规矩和你们那里不同,很快就要宵禁了。”

赫连翊这才反应过来,宵禁之后,他便不能自由行动。

“殿下若不能在此之前赶回去,就只能留在这里,可若你留下,恐怕与你同行之人会起疑心。”

可越是这样催,赫连翊越不想走了,他在床边坐下来,往床沿上一靠,甚至还有点想躺上去。

“殿下,公主长什么样?”

赫连翊连声音都慢下来:“让我想想。”

真要形容公主的容貌,赫连翊反倒一时答不上来。他不是要吟诗作对,不必捡好听的词来说,更不能随意将公主描绘成吃人的妖怪,如此一来反倒更难了。他原本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再爬起来,比划着公主的身高,在纸上指指点点,艰难地描绘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大小,这才勉强勾勒出公主的样貌。

梁万春一笔一划,不急不慢地在纸上勾勒,赫连翊在一旁看着,先是看画,后来看人,他什么都记得,记得以前也和某个人这样对着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勾勒奎木狼的容貌。

奎木狼已经不成威胁,为了除掉奎木狼,他吃了很多苦。但这一刻,仅仅是这一刻,他竟然有点怀念那个时候。

他一时恍惚,干脆就一直愣神盯着梁万春的侧脸。那张脸被面具和头发挡住了大半,他很想伸手去撩开,又不敢伸手。近乡情更怯,近人也是如此,越熟悉越怯生生的,所以就一直干看着,心里七上八下。

梁万春慢慢地笑了起来,却什么都没说,待画完了才转过身来问:“殿下觉得怎样?”

赫连翊收回目光看着画,轻轻地摇头。画上是公主的模样,梁万春画得还真有七八分像,除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光靠一方墨色,实在是难“点睛”成功,只好在边上标注:眼如绿苔。

他没什么可再补充的,倒是觉得这个绿苔的形容着实有趣。

梁万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朝外望了望:“快到宵禁了。”

赫连翊心有不舍,却朝门外走去:“我也该走了。”

“入夜了,多加小心。”梁万春走过来,将画递给赫连翊,“有人问起,就说出来找画师作画寻人,免得被人怀疑。不过,我想三殿下武艺高强,只要躲着点,巡夜的人未必会发现你的踪影。”

赫连翊转过身来,接过画,低下头将画慢慢地卷起:“谁会怀疑,怀疑什么?还是说我遇上了官兵,也只要报出你梁万春的名号,他们便不再为难我了?”

梁万春无声地笑了起来:“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另有它意?”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我身旁每个人都另有所图,可我已经不在乎了。”赫连翊不由得叹气,“我只知道你卖艺不卖身,两次提醒我宵禁快到了,所以我该走了。”

“殿下,你明晚过来吗?”

赫连翊平平淡淡地回答:“不知道,或许会来,也许不来。”

“殿下。”梁万春伸手轻轻地覆在赫连翊的手上,“我想你能来。”

赫连翊没有动,在他短暂的片刻犹豫中,梁万春的手收紧了,隔着一幅画,赫连翊能感觉到梁万春指缝里的热气,缥缈地钻进他的掌心,渗透到血管里,再涌上心头。他猛一惊慌,回过神来,脸上却始终没半分变化。

他来找梁万春,不就是为了能这样偷偷摸摸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当他意识到他的心意之后,赫连翊抽出手,转身疾步离开了。他的心在狂跳,善念牵动着罪恶感让他痛苦,可偏偏在陡然滋生出的罪恶感中,他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梁万春,赫连翊不想他让摘下面具,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只要现在这样就好了,他明天会再来的。

赫连翊原本想再在镇中停留一日,不料第二天白天,他却忽然打听到了娜依塔公主的消息。梁万春那张画像,竟还真有人认得,说前几日有个穿着如乞丐,但面目清秀美丽的女孩,一路从镇上往南边去了。

往南边,赫连翊再一打听,听到一个不太妙的地名:豸州。

公主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当地人好心地告诉他,豸州是通往洛阳最近的一条路,赫连翊脱口而出,原先那里是灵州不是豸州,是发生了一些事才改的名。当地人惊讶无比,惊讶他一个外地人竟还知道如此秘密的事,赫连翊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得加紧去找,沿途在心中暗暗将公主骂了好多遍。

豸州,裴静不能去,恐怕也不愿去。赫连翊干脆就给裴静留了封信,约他在洛阳相见,又给梁万春传了口信,他有事先暂离几天,等他回来再说。

就这样,跟梁万春见面的事又耽搁了。

赫连翊先到的豸州,天气炎热,太阳当头朝下,照得四周一片金灿灿的黄。他上次来是严冬,这回碰上烈日,放眼望去四处生机勃勃的麦田,总算是稍微舒了口气。

比他想象中好一些,也比原先富裕了一些,就连道路,都像是拓宽了不少。

改革了呀,富裕了呀,赫连翊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欣慰。

赫连翊到处拿着公主的画像寻人,可附近的村民却又说,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他们这里极少有外地人来,如果是没见过的人,想来马上会有人发现的。

赫连翊对豸州的人,有刻在骨子里的不信任,这里的百姓多是奸诈无耻之徒,说不定公主一进村就被拐了,关在哪家哪户的米缸或者床底下,等着过几天做成人肉包子,或是给哪家病秧子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