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41章

作者:西门柔 标签: 天作之合 强强 古代架空

天气很冷,阴沉沉的冷。

裴静转过身,直视着赫连翊:“就算今日没有太阳,明日会有,后天会有,终有一天会有。”

“我说了,我没有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赫连翊撑起雨伞,对裴静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恨不得把裴静一口吃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在没有得到它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就算我走了,也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威胁我毫无用处,你既然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决定的事从不反悔。”

“我在等你把那样东西交给我。”

裴静发出一声低微的哀叹,望着白茫茫的远方:“几年前就该杀了你。”

“人越善良,就越容易碰上白眼狼,不是么?”

裴静嗤之以鼻:“善良?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既然原先是你要将我留下,那么,我现在觉得还不够,你就不能赶我走。”

裴静震惊于这理直气壮的索取,却没有辩解。他分明对此有很大的意见,也觉得交谈中隐隐冒火,但他并不想辩解。

裴静甩开赫连翊就走,一点点微弱的雨丝落在他们身上,赫连翊慢慢地跟着,感受到心跳比脚步更快。

这样很刺激。

赫连翊就是想跟裴静吵架,越喜欢一个人就越忍不住刺激他,就会变得贪心。赫连翊嫌裴静冷淡,嫌给的不够多,他不可能就这样走。

裴静快步走回去,赫连翊跟在他身后。裴静憋着不吭声,从门口走到西跨院,骤然停步。

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亏,被人堵着话,做事还进退两难。

当赫连翊跟他到屋内的那一刻,裴静大概终于想起来要树立家风,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就算不顾忌所有人的感受,想发火也是可以的。他猛夺过墙上的武士刀,将刀在桌上砸去,刀鞘瞬间就被砸飞,连带着整张桌子都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木块被砸得四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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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谣:裴静没有暴力倾向,故意的故意的。

第86章 分别之夜

赫连翊只听见一声巨响,霎时间那把武士刀已经刀头一旋,朝他胸口刺来。

赫连翊倒退了一步,于是第二件遭殃的家具轮到了门框,门框一声刺耳的擦滑声击碎,砸落在赫连翊脚边。

想要刺激,那就面临一点流血和受伤的风险。裴静发大火,谁也不敢拦着,仆役吓得不敢吱声,连赫连翊也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以前赫连翊从来没见过裴静这么生气。那一刀刀都是朝心口来的,一点没留情。

赫连翊没躲,躲也躲不过去,裴静尤其倔强,一旦发火,根本不给别人解释的余地。赫连翊拔刀跟裴静打架。

于是更多的东西遭了殃,许多个花盆被打碎,屋前的鸟笼滚落在地,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掀掉了十几块,水门汀上全是刀剑的划痕,连带着门廊的柱子也被砍掉了好些印记。他们终于亲手将这几年来建立过的,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全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天很快暗下去,冬日的傍晚也许没有阳光,但有无尽的黑夜。

以往,赫连翊并不会去观察,夜晚是怎样到来的。很多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能够记住的只有寥寥几个瞬间,正是这些或明或暗的瞬间,成为了日后回想起来,曾经生活过的证据。

赫连翊被裴静一剑刺到了左肩胛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天上所有的光都熄灭了,世界一下子变成漆黑一团,身上和心中都有股麻木的疼。

这个世界上唯有切肤之痛能让人清醒。裴静在刺伤赫连翊之后,刀锋一转,那把武士刀就横在赫连翊的肩上。

刀背在赫连翊肩上轻轻一敲,赫连翊耳边响起佛钟撞击般的巨响,肩上被重物给撞击,一时间耳鸣阵阵。他被那一震震得心肺剧痛,腿一软,被压得跪在地上,裴静的刀拦在眼前。

刀锋是闪着寒光的,裴静厌恶那点黑暗中的余光,因此将刀面一翻,遮住了仅剩的光亮。

这次不是在玩闹了。

“我不需要你,既不需要你保护,也同样能杀了你!”

不知道庭院中是否有结冰的水缸,在洛阳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那里会结一层厚厚的冰,之后冰块就会越结越厚。以往的冬天,赫连翊等到过年的时候,跟裴静一起去庭院中清理水缸。那种冰块清理起来很费劲,需要点一根火柴先烧开一个洞,之后慢慢用刀撬开。

赫连翊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那个冰窟,浑身冰冷,而裴静,正在用那把武士刀挖开他的心。

“走吧,我今后不会再见你。”

裴静撂下那句话,扔下武士刀,转身离去。赫连翊在黑夜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不到裴静的脚步声。有一点点淅淅沥沥的雨淋下来,这种冬日的雨不止不休地纠缠着他,雨水顺着他的鼻尖一路滑下来,从下颌边滴落。

赫连翊很久没有感受到流血的疼,他伸手捂住伤口,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裴静比他想象中绝情,裴静现在铁了心要他走。

云华婆婆在廊道尽头,亲眼目睹了裴静一脸冰霜地从身旁走过。

裴静很少这么生气,那让云华婆婆也觉得陌生,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裴静应该是微微瞥了一下头,避过了能让人察觉到心绪的时机。

云华婆婆目送裴静离开,将手轻轻合拢,觉得心也揪了起来。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男孩子,哪怕平日里再骄纵任性,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最多让人觉得糊涂。

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人觉得陌生的。

可如果一个人忽然变得陌生,那只能证明,他已经偷偷一个人,将这一场分别,预演了许多次,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把屋前的灯笼点燃。屋前总算有了光亮,云华婆婆把赫连翊拉进屋内,给他把伤敷上药。

赫连翊头晕目眩,脑袋发懵,他从未有过这样伤心的感觉。而伤心,是比血流得更快的东西,他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伤心淹没,甚至连那一点伤口的血,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可是表面上,他只是打输了一场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默默地发愣。

云华婆婆给他包扎好伤口,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对他说:“回去吧,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去吧。在外面久了,都会想家的。现在,你也看过了世情冷暖,会发觉,冬天来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家里最温暖。”

赫连翊心头一暖,继而觉得鼻酸,他眼泪汪汪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了句:“我是担心他。”

云华婆婆给他擦了擦脸,让那双蒙了一点雾气的蓝眼睛重新变得明亮。

“人呐,总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

赫连翊低下头,他坐在床边,这间屋子眨眼之间就成了他不再认识的样子,他第一次感受到裴静直接表达的冷酷,如果他再不走,裴静是会狠心将他杀了的。

伤心之余还很心寒,他一直以为裴静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但今日,他发现裴静从武艺上对他有所隐瞒,以及,在裴静撕破脸之后,赫连翊甚至还看到了裴静隐藏极深的伪装。

这些足以让他觉得失望。

赫连翊不知道裴静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开始对他有所提防。他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察觉到任何端倪,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裴静。

可他们永远都不会是一类人,不会站在同一条船上。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一晚,早些回家去吧。”

云华婆婆轻声呢喃,有时候缘分尽了,人的关系也就变了。她的声音像一首遥远的诗歌。赫连翊望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忽然开始想念遥远的故乡。

赫连翊的感情像故乡的一阵风,他需要一棵树,一座悬崖,一条河流,风经过的痕迹会留在那里,如果没有这些,风就无家可归。但这阵风吹不动洛阳城的皇城,无法动摇身披皇家威严的裴静,那无异于蚍蜉撼树。

在意识到裴静并不需要他之后,赫连翊只觉得多在洛阳城待一刻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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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已成反派勿扰(敲木鱼)。

家人们!这绝对一篇你爱我我爱你的文,但是剧情上会有点悬念。

问题不大,事情总能一件件件件件件……解决。

第87章 就这样生气

正如裴静所言,太阳会一时消失,但一定会出现,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出现。

赫连翊甚至没跟裴静打声招呼,就独自一人离开。他没有带走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除了原先娜依塔公主送给他的金刀,那本就是他的东西,他理应带走。

那把金刀上原本有几颗昂贵的宝石,已经黯淡失色,赫连翊干脆全挖掉了,扔在庭院里,给这一堆破败的废墟,增添了一点明亮的嘲讽。

这是娜依塔公主镶嵌上去的,长大的一瞬间,赫连翊心中对她充满了迟来的愤怒。一个两个的,全是骗子!这些人用虚情假意骗他,而今他已经不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裴静在赫连翊离开当晚,去了一趟皇宫。盈玉公主看他一脸阴沉地走进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朝宫外看了一眼。天已经全然黑了,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晚还能在宫中见到四哥,欣喜地想要迎接,却又刹那间停住了脚步,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么晚来,必定有事。

身旁的侍卫给他行礼,裴静单刀直入地问:“奎木狼找到了没有?”

侍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盈玉公主有些诧异,慌忙回答:“我差人去问。”

“不必,我自己去问。”裴静低声咒骂了句,“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出来!”

“四哥,你今天好凶啊。我看你面色不好,莫非出了什么事?”

“没有。”

这句没有让公主更加担忧,她快人快语,追问:“你先前留在身边的那个侍卫,又闯祸了?”

裴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已落入我的计划,今夜就会离开洛阳。”裴静前所未有的坚决,语气不带半分商量的余地,“奎木狼不会料到他会这么快离开,今夜三更一过,迅速封锁四面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把奎木狼搜出来!”

公主吃了一惊:“你把他放走了?四哥,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他们万一联起手来,必定生出大患。”

“不。”裴静露出了轻蔑的嘲讽,“事发突然,奎木狼不会察觉他已经离开。”

“你怎么能肯定?”

“赫连翊没心情去找奎木狼。”裴静说这话时表情僵硬,“因为,我让他伤心了,现在他应该正忙着在心里骂我呢。他现在心里,只记恨着我。”

公主诧异地望着裴静,裴静看见殿中有一张躺椅,过去往上一躺,呈大字变成一滩,之后他呆呆地望着殿顶的高墙,脸上是越来越重的寒霜。

公主站在一旁,轻声使唤珠儿去倒些茶水来。

许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觉得也不过如此,真发生了,又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公主离得远远的,在一旁小声说:“四哥,你还好吧?”

“你哪儿看出来我不好了?”

公主被斥责了一句,忍不住回击:“你凶神恶煞的,哪里好了?”

“管起你哥来了?一边待着去!”

“哎呦喂,你自己心情不好,进宫来撒气了是吧?又不是我招惹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找人家当面翻脸去呀。”

公主被呵斥得懵了一下,倘若她是个脆弱的女孩,她就该识相地退到一边去。可公主骨子里硬的很,被斥责了一句,愈发不肯退让,反倒走上前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从小养大的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结果被自己亲手赶跑了。不仅好处半点没捞着,还当了回遭人记恨的坏人,心里不好受吧?”

裴静没回答,珠儿送来了茶,公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珠儿在一旁小声劝公主回去,谁料公主放下茶碗,怒骂道:“我们说话,哪轮到你这下人多嘴!”

珠儿被斥责了一番,吓得抬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连连低语:“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公主瞧见珠儿瑟瑟缩缩的模样,一把将他拉到眼前,微微一笑。

“四哥,你看到了吗?要想把人留在身边,就得把他弄残了,弄坏了,让他抬不起头,打心眼里害怕你,服你。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听你的话,只有像我这样,才能让他永远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