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50章

作者:一尾羊 标签: 甜文 日常 团宠 万人迷 忠犬 日久生情 古代架空

他也不懂如何处理药材,只能放在屋中,有些受了潮,还有的失了药性,邓悯鸿正在一一清理晾晒。

见严弋来,他本想喊人帮他把竹筛往架子上放,抬头便是一顿,白眉高高扬起。

“嚯,好大的火气。”

邓悯鸿捋了捋胡须:“要不要我给你煮个黄连汤?”

这儿恰好有黄连和黄岑,泻火解毒,只是缺了味黄柏,清不了下焦之火咯。

严弋没理他,自顾自往卧房走去。

“嘿你个臭小……”

他话还没说完,严弋便又背着弓箭出来,到了水桶边。

似是热极,他猛地抄起瓢,仰头便灌,喉结疯狂滚动,急促吞咽,来不及入喉的水顺着绷紧的下颌,淌过脖颈,在起伏的胸膛处晕开一片深色。

潮湿热意蒸腾,不像在喝水,更像是在浇火。

啧啧,邓悯鸿摇摇头。

这要是两情相悦了,小家伙那体格,怕是要遭老罪了。

他轻咳,“你又要去打猎?”

“嗯。”

“那你顺便去帮我找找药箱呗。”邓悯鸿皱着眉一脸肉疼,“我那里面可装着不少好东西呢,要是真丢了,那简直暴殄天物啊。”

进山之路寥寥几条,河田村处便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能直往半山腰,平日村民也多在山脚山腰处的林间徘徊猎物。再往深处,则有浓雾猛兽出没,曾几次伤人,故鲜有人探。

也是严弋艺高人胆大,才屡次深入,也正是在断枝边救下的邓悯鸿。

严弋也不知这人从何而来,但窥不见恶意,也就放任他跟着自己回村。

救下姓名,让出住所已是足够,还想差遣他?

“不找。”

严弋放下水瓢,在他报出的一连串药名中转身欲离,临近门边,只听他道:“还有各类祛疤除痕的药膏,他肌肤细嫩,正好用得上。”

严弋脚步一滞。

“不仅可外用,内里也成。”

这下总能改变主意了吧,邓悯鸿得意地捋捋胡须,暗道。

谁知不过一瞬,严弋便再度动身,竟是毫不在意。

邓悯鸿赶紧又道:“还有本医书!我观那小家伙对医术有些兴趣,又颇有天赋,那本医书恰好是入门所用,我可以教他。”

“……”

严弋转头,“何处?”

第46章 墓碑

周芳安葬之处离河田村并不远,位于山背下一寂静林地。

踏入林中,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层叠枝叶将日光阻绝,空气中的冷意附着而上,在裸露的肌肤间流连。

沿途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坟堆,插着被风雨腐朽过的木牌、系着红绳的木枝,石块,高低不一。

想起每个下面都掩埋着具尸骨,谢瑾宁后背因走动积蓄起的热度渐褪,打了个寒颤。

幼时他身子骨弱,易受冲撞,每年祭祖他都未有参与,等大些了,也不过是在祠堂上几柱香。

他曾嫌过于沉闷森严的祠堂,比起此处,竟然也要好上不少。

谢瑾宁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目不斜视,紧紧跟着谢农的步伐。

“到了。”

父子俩在一座立着石碑的小土堆前停下脚步。

比起周围被落叶层层堆积的,此处要干净不少,谢瑾宁的视线轻拂过坟包,落在灰石上。

有些浮灰,刻痕也不那么清晰,在风雨的侵蚀下发白,但足以认出。

先妣周氏芳女之墓,夫谢农、男谢竹泣立。

是谢竹的字迹。

“瑾宁,你先去旁边休息吧,爹打扫完叫你。”

背对着他的谢农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下,弯腰取出清扫工具,发觉并未听见回应。

他转头,只见少年静立于坟前,正一眨不眨盯着墓碑。

谢瑾宁嘴唇紧抿,眼尾红得似天边被烧透的晚霞,往日那两颗澄澈得像是泡在水中的眸子,此时笼上一层朦胧雾气。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谢农心口咯噔一下。

他不识字,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这块石碑是小竹刻的了,如今瑾宁主动提出想来看看阿芳,他,他怎么就……

他讷讷张口:“瑾宁啊,这,你要是,不……”

谢农想说他去把石碑换掉,却实在说不出口,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一截,一句话磕磕绊绊的,怎也说不完。

谢瑾宁摇摇头,蹲下身,将搭在木桶把上的布巾放入水中。

“我来擦吧。”

沁了水的指尖很冷,触及到的石料却意外的温和,谢瑾宁心尖一颤,开始擦拭起这块小小的墓碑。

浮尘被拭去,刻痕愈发明晰,一笔一划,小心端正,但过了这么些年,即使认真呵护着,也在风雨的侵蚀下生出了丝丝裂纹。

周芳。

这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也是做出换子之事,亲生将他的命运、将谢竹的命运调换之人。

在来之前,谢瑾宁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却一句都想不起来。

有四个大字渐渐浮现,霸占住他的脑海,将一切都驱散。

生离死别。

两个家庭,孩子与亲生父母的生离,与死别。

过于复杂的心绪如同一块浸了水的棉,沉甸甸坠在胸腔,不知是否这几日哭得太多,谢瑾宁起身,用力眨眨酸涩眼眶,却始终只有一层浅浅水汽。

“阿芳,我来看你了。”

谢农将落叶扫置一旁,把准备好的玉米窝头,麦饼和一束野花摆在坟前,歉道:“没来得及买香,就准备了这些,你别见怪。”

他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今日当着瑾宁的面,我慢慢跟你说。”

“哦对。”谢农回头朝谢瑾宁笑了下,“刚才给你擦墓碑的孩子,就是瑾宁,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谢瑾宁上前一步,张了张唇:“……娘,我是瑾宁。”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大,但事实上,他只吐出了些微弱的气流,就被风声吞没,落叶的扑簌声反倒更像是回应。

静谧林里,一时之间,只有谢农的絮絮低语。

他夸谢瑾宁,夸他长得好,心地也善良,还办了所学堂,要当夫子了。

谢农将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夸了个遍,把他夸得天上地下无人能及,听得站在他身侧的谢瑾宁脸热不止,忍不住伸手戳他的肩膀。

“爹,行了吧……”

他哪儿有那么好啊。

谢农看出他不好意思,顺势换了话题,开始讲最近发生之事。

男人低声讲述的语气熟稔而亲昵,黝黑的面庞隐隐透出柔情,是不同于在谢瑾宁面前时的可靠父亲形象。

此时的谢农,是一名来见娘子的夫君。

在林锦华面前的谢擎也时常是这般模样,两张面庞在脑海中渐渐隐去,不知怎的,另一人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眉眼深邃锐利,冷面寡言,望向自己时,那双森寒黑漆的眸子又会变得柔和,但偶尔,也会浮现一些谢瑾宁看不懂,又本能想要避开的晦涩情绪。

夫君……

二字在舌尖转了一圈,竟有些缱绻,发现自己无意识又咀嚼了一次时,谢瑾宁轰地一下,双颊泛起大团霞云。

脑中像是有人丢了根燃柴,他被烧得晕晕乎乎。视线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像是隔了层膜,直到湿凉清风拂过滚烫面颊,他才恍若初醒。

伸手在大腿处掐了一把,谢瑾宁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敛下的眼睫却遮不住那潋滟的湖波。

小巧耳垂依然红得快要滴出血,似枝头饱满欲坠的熟果。

为何会想到他呢,还是在娘面前……

“咳,咳咳,我,咳……”

呛咳声打断思忖,谢瑾宁连忙将水囊递去,轻拍谢农后背。

“爹,你慢些说,别急。”

谢农喝过水,又缓了会儿,才哑着嗓子,“爹不急,就是太高兴了。”

他拍拍谢瑾宁的手,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笑着轻叹一声,“瑾宁,谢谢你。”

“嗯?”

谢瑾宁不觉明厉,谢他什么?

谢农却并未回答,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灰,视线却一直落在石碑上,仿佛透过其,看到了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终生难忘的女子。

“我们走吧。”

走出一段距离,谢瑾宁回头,视线中的坟包愈来愈小,几乎要消失在视野中时,他倏地停下脚步,小跑上前。

他站定,低低唤了声,“娘。我是瑾宁,谢瑾宁。”

嗓音因紊乱吐息有些不稳,比起刚刚,却是响亮不少。谢瑾宁舔舔干涩的唇,指节蜷起,又松开,默然片刻,他吐出一口浊气。

“我回来了。”

周芳是做了错事,但归根结底,她也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作为切切实实享受了十六年荣华富贵的既得利益者,谢瑾宁无法批判她的行为,更不会对她产生诸如怨恨一类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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