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46章
作者:一尾羊
她揉着眼呼唤,却只见方柔穿着那套压在箱底两年未穿的新衣,背着包裹推门而去,任她如何呼喊,追逐,狼狈摔倒在地,遍体擦伤,也从未回头。
田小花起初也是开心的,想着娘亲走了,就不会被打了,也不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从田老二的榻上下来,抱着睡不着的姐妹俩温柔轻哄,自己却只能偷偷在深夜闷头哭泣。
直到田老二的拳头朝她和妹妹挥来。
她开始怨,怨娘亲不带她们一起,甚至带走了家中财物,自己去过好日子。也恨,恨她不检点,让田老二以“她和妹妹多半是奸夫的孩子”的名义,将她们打得更狠。
田小花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
当妹妹田小枝也在她面前表现出对方柔的憎恶时,小小心脏被乌黑毒液侵蚀,升起了微妙快意。
你当初那么爱我们,可曾想过某天,你的孩子在提起你时,都是无尽的怨恨?
田小花恨了方柔整整一载,恨得都快忘记了她的模样,直至某夜被饿醒,想喝水饱腹,却听到发誓戒酒一年后再度喝酒,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田老二呓语。
“敢,敢跟别人,嗝,说话,还想…跑,贱货,我打死你。”
从那夜起,每当田老二醉酒回家,在姐妹俩身上发泄完怒意后,她都会拖着疼痛的身子,于深夜悄悄站在他床前,一点点拼凑出真相。
原来那个清晨她看到的根本不是娘亲方柔,而是个被田老二带回家云雨的窑姐,嫌他粗暴又不给钱,这才抓了套方柔的衣衫,卷走家中仅剩无几的财物走人。
而她们的娘亲,早已死在某个深夜,被掩埋至院中。
她死之前,手中还攥着那颗,同乡张森带来的,说是要让姐妹俩尝尝的方柔家乡的杏子。
直到断气,也没能松手。
果核破土出芽,长成一颗小苗,又被惊喜的姐妹俩精心浇灌照料,茁壮成长。
于两年后,开花结果。
以血肉孕育,又以血肉喂饱她们的。
都是方柔。
第42章 立誓
暮色四合,笼罩在头顶的沉灰云层散去,霞光为院内披上一层暖黄纱帐。
刚刚的阴暗诡谲仿佛只是人们的幻觉,杏树枝繁叶茂,枝头果实饱满杏黄,竟有几分丰饶,但一想其下掩埋着方柔的尸体,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不断树根的前提下,村民小心掘出尸骨放入屋内,又忍着惊惧,帮田家姐妹整理了凌乱的屋子,这才陆续离开。
谢瑾宁并不放心姐妹俩留在田家,姐妹俩却依旧态度坚定,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被严弋带着出了田家大门。
严弋揽住少年肩膀,目光描绘过玉白面庞上的浓黑羽睫,顺着弧度秀挺的鼻头向下,来到被咬得齿印斑驳、微微充血的唇心。
他道:“还是不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方柔就死在田家,田老二还被关在院里的柴房呢,即使有人看守,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田老二会跑出来。
“当然了,田老二伤成那样,都能几次险些逃脱,还是多亏你在,才将其彻底制服。”
忆起被扯住腰带时那难以挣脱的力度,谢瑾宁眉间的忧色更深,“恐怕村民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姐妹俩毕竟年幼,没个长辈照顾安慰着能行吗?
“有安婶陪着她们。”严弋道,“晚上我也会去看着。”
男人语调低沉平淡,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谢瑾宁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好。”
谁料严弋话锋一转,“不过,你今日……”
双手不自觉抓紧衣摆。
是要说他莽撞吗?
也是,虽提前做了准备让孙小石去找村长,但他孤身前去仍是无力,若非严弋及时赶到,他怕真要眼睁睁看着田小花沦为棍下亡魂。
是他冲动了,骂就骂吧。
谢瑾宁停下脚步,一脸黯然,垂着脑袋乖乖等批,怎料头顶一暖,接着,遮挡视线的凌乱碎发被捋至耳后,耳垂也被捏了捏。
“很勇敢。”
“我……啊?”
谢瑾宁错愕仰头,撞入一双泛着疼惜与欣赏的眼眸。
眸中浓烈情绪如暖泉,密匝匝将他包裹,鼻间倏地涌上一股酸涩,如决堤之水,他唇瓣发颤,再也控制不住,转身扑了上去。
“呜……”
如乳燕投怀,谢瑾宁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埋头抽泣:“我都怕死了,呜呜,他打人,抢我荷包,居然还杀过人,怎么,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呢?”
满满哭腔如潮湿的雾,委屈,害怕,将严弋揉碎。
手掌按在谢瑾宁脑后,轻而缓地,从后脑一直抚至纤韧腰身,严弋嗅着发香,感受掌下躯体的颤抖,除心疼之外,无半分旖旎绮思。
世间恶徒无数,窃人钱财者,恃强凌弱者,夺人性命者……比比皆是。
人性本恶,不加约束者,更为恶极。
而谢瑾宁养在富贵人家,并不沾腌臢,这样一池被精心蕴养得清澈见底的月池,如今陡然移至黄土,又直面这等秽物……
那双脉络清晰,青筋凸起的大掌攥起,明明有着极为惊人的力量,再次展开拢住轻瘦肩头时,却很轻,像是捧着片羽。
后怕一涌而上,严弋收拢手臂,身体亲密贴合,压低的眉目间却满是沉郁。
“阿宁。”他轻声唤,“别怕,从今往后,我都会好好护着你,不会再让你陷入如此险境。”
震颤从相贴的胸膛传入,谢瑾宁耳根发热,攥住他的衣襟小声吸着鼻子,头顶男人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发誓,若我做不到,那就让严弋不得……”
“!”
语气郑重而诚挚,谢瑾宁却越听越不对劲,连忙从他怀中挣脱,抬手去捂他嘴:“你,别瞎说。”
连哭都吓回去了,带着水汽的漂亮瞳孔睁圆,眸光潋滟,眼尾和鼻头都红成一片,似花了脸的狸奴。
挺直的脖颈皙白,几缕发丝黏在其间,是被工笔描绘花纹的净瓷,衣领间那颗朱红小痣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惹人生怜之时,又引人遐思。
掌心被细密胡茬扎得有些痒,呼吸洒在嫩肉,又湿又热,后颈被拂过处也随之爬上酥麻,谢瑾宁情不自禁瑟缩一下。
“刚刚那王八蛋起誓时还打了雷呢,神仙定是听到了,这会儿说不定还没走呢,要是你这句也被他听到怎么办?”
心脏砰砰直跳,他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表情,掌心的热意又好似长了腿,顺着手腕往脸上涌去。
仍未听到回应,谢瑾宁着急道:“不准乱发誓,你听到没?”
不知不觉间,哀意从他眉眼间消散,蕴着薄怒的小脸是色如春花,鲜妍秾丽,比这世间万物都更为鲜活。
严弋帮他擦净泪痕,整理好凌乱的衣袍,这才点头应下,“嗯。”
谢瑾宁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那我们走吧。”
他刚放下手。
“若真神仍在,我严弋便于此立誓,从此刻开始,我定会护谢瑾宁周全,若他蒙伤,我愿以百倍伤痛代之。”
“你!”
男人说得飞快,谢瑾宁想阻止已是来不及,顿时瞠目结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来。
他拧着眉头,气呼呼地将人一推,也不等严弋,自己往前走:“谁要你保护啊。”
还什么愿意代替他受伤,真是的,一天天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像是刚从蜜池中起身,甜暖水滴随着心脏搏动流经四肢百骸,热度不断攀升,弥漫,霞光悄悄爬至颊边,耳廓艳色始终未散。
“你俩等等我这个老头子啊,哎哟,你——”
邓悯鸿不过是在屋内多坐了会儿,一转头,两人就不见了踪迹,急匆匆赶到,见这一幕,顿时了然。
原来并非无意,只是看到底是这小公子先开窍,还是那臭小子忍不住戳破这层窗户纸咯。
他嘿嘿笑了两声。
第43章 剑鞘
没走几步,谢瑾宁就脚步趔趄,走不动了,被严弋背起。
男人脊背宽厚,托着他的手臂有力,步伐迈得极稳。
还在“生气”的谢瑾宁起初直着腰,离他的背远远的,又坚持不住,渐渐趴了下去。
半晌,他想起严弋的伤,问:“你手…不痛吗,需不需要让邓老重新包一下?”
“没事。”严弋将他往上抬抬,手掌贴合更为紧密,隔着布料,也能感受那处丰腴的软嫩。
“阿宁包扎得太好,我都快忘了手上还有伤口。”
谢瑾宁赶紧捶他一拳:“胡说什么啊……”
邓悯鸿清清嗓,只当没听到。
小腿晃晃悠悠,谢瑾宁趴在严弋肩上,侧头跟邓悯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邓悯鸿,也就是老者,说他是来山中采药,不慎跌落险些丧命,被严弋所救,又说自己无处可去,见河田村风景秀美,想多留些时日。
严弋并不愿,但谢瑾宁想村中恰好没有大夫,邓悯鸿来刚好填补了这一空缺,他的话一出,严弋怎会不同意,也就点头应下了。
“唔……”
下巴在男人肩头磨了磨,谢瑾宁打了个哈欠,眸中泪光闪烁。
严弋微微侧头,看他被压的嘟起的颊肉,低声道:“困了就睡吧,等睡醒刚好用饭。”
“嗯。”谢瑾宁又蹭蹭脸,“严哥……”
半睡不睡的鼻音绵软而慵懒,尾音拖长,似是在撒娇,又像是梦呓。
“怎么了?”
“谢谢你。”含糊不清的嘟囔在空气中悠悠散开,随即他脑袋一歪,又被早有准备的大手扶住,让其靠在肩窝。
轻缓而均匀的呼吸如羽毛般轻柔,喷洒在男人脖颈,耳后,带着丝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