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143章
作者:一尾羊
“杜某此番前来,只是代陛下观军,记录实情上达天听,并不干预将军任何,咳咳……”
他将“观军”二字咬得重了些,倒像是在率先表明立场,撇清嫌疑。
谢瑾宁缩在床角,离帘子远远的,却觉这声音莫名有几分熟悉,心下好奇,不由得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帘外。
监军,说得好听,不过是皇帝送来监视阎熠的耳目罢了,几位心腹副将对此心知肚明。
何况这杜丛筠带来的两名随从可没他这么客气,才在营门前当众质疑阎熠只顾打仗不顾后方安置,态度之倨傲,毫不顾忌是否影响阎熠的军威。
如今杜丛筠又来这么一出,显然更无法让人打消对他的警惕与怀疑。
周皓轩性子火爆,当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
虽压低了声音,但在这格外静默的帐内,不满更是显而易见。
帐中气氛瞬间凝滞,杜丛筠神色未变,只抬手,在身后推着轮椅的青年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拍了拍,状似安抚。
黑衣青年这才收回死死钉在周皓轩脸上的凶戾目光,垂眸专心盯着端坐在轮椅上的清癯身影看,野性未驯的恶狼霎时化为温顺忠犬。
杜丛筠身侧的两名锦衣随从倒是按耐不住了,愤愤张口,正想说些什么,较为圆滑的朱淄出来笑着打了个圆场,将他们压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朱淄眼睛一转,将话题转至杜丛筠的身体上,嘘声关切,言语间却暗藏机锋,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唯有憨直的袁隆挠挠后脑勺,道:“哦,不插手啊,那挺好的。”
而无论面对何种态度,这位杜监军始终以一副温和,甚至算得上好言好语的态度应对。
言辞客气周道,如温风化雨,不着痕迹地将所有明枪暗箭一一化解,辅以掩唇呛咳,清癯肩背颤抖,反倒显得他们咄咄逼人。
一番无关痛痒的车轱辘话后,阎熠以指节轻叩桌面,麾下几人循声而退,杜丛筠亦微微颔首。
在几人虎视眈眈下,两名随从纵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跟着退了出去,独留黑衣男子不为所动,警惕地盯着阎熠,眸中似有战火燃烧,忽地又朝帘后望去一眼。
“玄溟,你也出去。”杜丛筠捂着唇咳了咳,“这里很安全,我不会有事。”
“……”
“听话。”
“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待帐内只剩二人,气氛陡然一转。
杜丛筠方才那副病弱文官的模样稍稍收敛,他推动轮椅,靠近了些,“玄溟自小在狼群中长大,寡言少语,也不懂大彦礼节,还请将军见谅。”
“无事。”阎熠道,“他功夫不错。”
“是,杜某几次三番遇险,也多亏有他。”
帐外,玄溟耳廓一动,唇角翘了翘,比起笑,僵硬得更像是挑衅,看得人头皮发麻。
杜丛筠推动轮椅,靠近了些,轻声道:“殿下命我代他向将军问声好。”
阎熠看着他,眸光锐利如隼,却并未立刻回应。
京城人尽皆知,杜丛筠自下山后,便拜入了太子名下,颇受太子信任,而此刻的太子正身陷囹圄,怕是不太好过。
杜丛筠唇角笑意加深,继续低声道,“殿下得知军中粮草被刻意拖延一事,甚是忧心,此次卑职奉命前来,亦为将军送来一份薄礼。”
“黑烽峡?”
“正是。”杜丛筠眼眸弯起,“三百车粮草,五千六百副精铁甲胄,武器药材若干,已分批藏匿于此。”
他方才所言“沿途所见流民以及疑似匪患聚集处”,便是暗示。
阎熠紧绷的眉宇稍展:“有劳三殿下费心。”
杜丛筠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请代阎熠告知殿下,一切皆按计划行事。”
“如此甚好。”杜丛筠应道,随即又忍不住掩唇低咳了两声。
呷了口热茶,咳声稍歇,他忽然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谢瑾宁藏身的帘幕,温声道:“将军帐中的这位小友,听了这般久,不妨出来一见?”
第107章 自荐
谢瑾宁陡然一惊。
适才二人压低了声响,谢瑾宁隐约知晓他和阎熠要谈论的都是些正事,也就收回了注意。
除了从床上坐起之外,他自认并未发出半点异响,没想此人感官竟如此敏锐,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帐内有人?
谢瑾宁咬住下唇,内心剧烈挣扎着,正犹豫间,帘子被一只大手掀起。
是阎熠。
谢瑾宁看着蹲下身为他穿鞋的男人,忐忑地攥住了衣摆,小声问:“我是不是坏你的事了?”
“没有的事。”阎熠捏了捏他有些发凉的手,“杜监军是三皇子的人。”
皇帝派来的监军,其实是李翊的人?
听闻这等秘辛,谢瑾宁惊讶地瞪圆了眼,用气音道:“你把这个告诉我做什么?!”
“不怕。”阎熠将他拉起,“走吧,同为三皇子麾下,他也认识谢竹,另外,关于谢家的消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去问问他。”
谢瑾宁紧跟在阎熠身后出了帘,借着帐内光线望去,只见轮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
他面容清俊,虽带苍白病色,却不损眉目间的温和,身型清癯单薄,自有一股书卷清气和不卑不亢的风度。
杜丛筠正举杯欲饮,循声望来,杯中清茶一颤,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瞬时掀起了波澜。
“小宁?”
谢瑾宁亦是不可置信,迟疑道:“丛筠哥哥?”
杜丛筠含笑顿首:“嗯,是我。”
谢瑾宁没想到,这个从京城来的、表面上为朝廷眼线,实则与谢竹一同为三皇子麾下的监军,竟然是他许久未见的幼年好友,杜丛筠。
幼时,两人因体弱多病,在旁人嬉笑玩闹之时总坐在一处,杜丛筠安安静静地看书,他就摆弄着顽具,碰到难解的九连环,就递上去让他帮忙……
后来杜丛筠被家人送去山上清修,从此音讯全无,谢瑾宁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竟是在此帐中。
“真的是你啊!”
他眸光骤亮,挣脱阎熠的手小跑上前,一屁股坐在杜丛筠身旁,问:“丛筠哥哥,你如今心疾可有好些了?”
靠得近了,杜丛筠细细打量着谢瑾宁。
多年未见,他从玉雪玲珑的可爱团子长成了眉目惊艳的清绝少年,几经变故,却依旧纯然澄澈,不见丝毫阴霾。
只是……
目光在他不合身的衣衫、裸露肌肤间的痕迹,被精心呵护过的神态,以及……与阎熠之间过于明显的亲昵。
杜丛筠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心绪,却引来一阵更急促的低咳。
“咳…我好多,咳咳……”
帐外突地喧闹不止。
“嘿!你想干什么!”
“给我拦住他,将军还未下令,不准进去!”
接着,只听一阵兵刃相接声,担忧再咳下去会牵扯到杜丛筠的心疾,谢瑾宁连忙拉过他放于轮椅上的手为他把脉,轻抚着背替他顺气。
“咳咳…我……”杜丛筠双眸泛湿,在谢瑾宁的帮助下,慢慢缓过气来,“我没事了小宁。”
他转头。
“玄溟。”
嗓音还沙哑着,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严厉。
那被三人围攻的黑衣青年立刻停了动作,转头眼巴巴地盯着帐帘看,没听到杜丛筠的下一步指令,他慢慢垂下脑袋,瞧着竟有些可怜的失落。
周皓轩捂着发麻的手臂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拳脚毫无章法,一招一式却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可怜个屁!
一路跟着杜丛筠的随从之一翻了个白眼,低声讥讽:“真是条好狗。”
“我没事,不过是在来的路上不慎染了风寒,对这儿的气候也不大习惯。”
杜丛筠拍了拍谢瑾宁的手,温声道,“我心疾好了不少,倒是你,小宁。你怎会出现在军营里?还有这一手把脉的功夫?”
谢瑾宁下意识看了眼阎熠,又飞快收回视线,不知从何说起,浓密长睫盖住眼底羞意,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大片显眼的痕迹。
“我学的嘛……”
他面色瞬间涨红,嗫嚅着回答了后半截,不自在地扯了扯过于宽大的衣襟,试图将锁骨与胸口处的暧昧红痕遮得更严实些。
杜丛筠了然轻笑,不再追问,只道:“我下山后,曾去寻过你,后来才得知你与谢竹之事。”
他顿了顿,惋惜道:“只可惜,我明面上的身份诸多不便,无法与谢竹有过多私交,后来也只能在东厂派人四处寻你时暗中阻拦一二……对了,还有你在京城的那些朋友,也帮了不少忙。”
他抬眸,目光细细描摹过谢瑾宁的模样,见他眉眼间隐隐透出的赧然与娇态不似作伪,应真是与阎熠有情,他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知道你现在过得安稳,我也就放心了。”
一番话听得谢瑾宁心口发烫,眼眶也跟着泛起热来,鼻尖酸涩,他倾身抱住了轮椅上的旧友,哽咽道:“丛筠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们……”
杜丛筠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是那个小哭包。”
“我没哭。”
谢瑾宁哼哼着把眼泪憋了回去,松开他,目光落在轮椅上,担忧地问:“丛筠哥哥,你的腿怎么……”
杜丛筠知他忧虑,唇畔弯起,竟双手一撑,稳稳站了起来!
他身姿颀长,走动间略有晦涩,却并不像伤了腿的模样。
行至谢瑾宁身前时,他微微低眸,眉梢流露出令人心尖发颤的温柔。
杜丛筠伸手摸了摸谢瑾宁的脑袋,道:“腿脚无碍,只是在山上修养时不善行走,便习惯了倚靠它,也能省些力气,免得旁人总是忧心我摔着。”
他眨眨眼,略带狡黠道:“这事知晓之人并不多,小宁得替我保密啊。”
谢瑾宁立刻点头,扶着他坐回轮椅,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