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 第168章

作者:煅庚 标签: 系统 快穿 反套路 穿越重生

陆焚如慢慢垂下头。

他的脸上血色全无,紧抓着手中漆黑生铁刀。

那张脸没有表情,视线空洞没有焦点,瞳孔逐渐扩开比黑更深的暗色。

陆焚如什么也看不见。

他站在虚空的黑暗之中,眼前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雾。

这黑暗竟比弱水更冷,血雾中伸出赤丝,徐徐摇曳,沿着他的双腿向上蔓生。

……黑水洞之事,祝尘鞅总共对他承认过三次。

第一次是将他击落弱水之前。

那时的煌煌九天战神,威严赫赫凛然不可侵,早已不复昔日离火园内的柔和,一双神目淡漠冰冷。

陆焚如站在那双眼里,彻骨生寒,忘了该怎么动。

那一场鏖战是跟谁打的、为了什么打的,陆焚如其实都不太记得了。

唯一能记得的,是交战之时,他欲助祝尘鞅一臂之力,却遭对面妖族讥讽,道他不顾满门血仇,竟拜仇人为师,荒唐之至。

大约是因为他已没什么用,那段时间里的祝尘鞅,早已没了昔日对他那份耐心。

陆焚如妖力空耗,躺在离火园内奄奄一息,整日守在门口竹林中,却几乎见不到师尊几面。

可即便如此……只要那时的祝尘鞅反驳一句,解释一句,随便编个什么借口,陆焚如都会信。

但等他的只有一句“斩草除根,今日除此后患”。

只有一句“你我师徒情分,到此尽了”……伴着这句话,万千刀雨将他生生剖碎,千疮百孔的躯壳挨了那一掌,破布袋一样坠入弱水。

他死在那里面。

第二次并非祝尘鞅亲口对他承认,是那未熄的离火仍认得他。

更准确地说,是认得祝尘鞅留在他体内的神魂之力——那时陆焚如死过一次,虽侥幸破丹成婴,又有弱水重塑肉身,境界却还尚差了那么一线。

陆焚如被弱水冲到黑水洞,浑浑噩噩如同傀儡,灵识溃散、意识混沌,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如坠浓雾。

是那一点离火,叫祝尘鞅留下的神魂之力吸引,飘入他眼中,烧得他神魂刺痛、灵识骤醒,叫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看清仍冒着火星的焦土,听清黑水洞中散不去的凄厉鬼哭。

痛苦、绝望、恐惧……从骨头里逼出的冲天怨气恨意,从来都是是妖族突破的最佳饵料。

这世上大概只有陆焚如这一只妖物,到了破丹成婴的境界,才学会这个。

学会恨祝尘鞅那日,陆焚如的境界彻底越过了祝尘鞅。

那一日,他有了杀祝尘鞅的本事。

……于是,这第三次,就到了青岳宗内。

因为祝尘鞅已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祝尘鞅败在他手中,被他由九天之上击落尘埃,狼狈得一如他当日。

祝尘鞅被他关在了青岳宗。

这段时间里,祝尘鞅招认的罪状,其实是最多的。

陆焚如将他困在妖灵大阵中,自虐般不停逼问他,事无巨细听他招认。

祝尘鞅越招认,那种灼烧脏腑的痛楚就越激烈,满腔恨意越不可抑制。

恨意愈浓,境界也就随之愈突飞猛进。

祝尘鞅被他关在青岳宗中半年,这反倒成了陆焚如修炼最快的半年。

——他白日审问祝尘鞅,胸中恨意怨力冲天,夜里闭关潜修,进境岂止一日千里。

……

陆焚如垂着眼,攥住蔓到心口的赤丝,慢慢地道:“我还有事要问。”

“问罢。”血瞳极有耐心,“什么事?”

陆焚如:“那半年,是不是你?”

那半年中,被囚禁在青岳宗的“祝尘鞅”,无论如何做派,都未曾叫他心软半分。

反倒是这些天的祝尘鞅……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反倒又有了过去离火园中的影子。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日子,陆焚如每每想要再下手,都吃力异常。

在此之前,这也仅仅是种怀疑——因为陆焚如并未看出半分端倪,以他如今的境界,尚且看不透这些。

只是在那半年里,他每次审讯祝尘鞅,都嗅到一股隐约血气。

……与这血瞳一模一样。

血瞳显出隐隐讶色,继而愈发欣赏,看着他道:“果然不错。”

“是我,也不是。”

血瞳道:“我夺了他的躯壳,借他那具身体,对你说些真话。”

陆焚如冷冷道:“真话?”

血瞳:“是真话。”

血瞳并不与他计较,反倒越发耐心,语气转缓:“指天为誓。”

妖族本就生于天地造化,这算是极重的誓言——血瞳操控祝尘鞅那具躯壳“招认”的,的确都是真事。

祝尘鞅的确曾在黑水洞大开杀戒,的确曾将黑水洞付之一炬。

祝尘鞅的确屡次佯装过受伤,的确借机抽取陆焚如妖丹内的妖力,纳入自身。

祝尘鞅的确故意压制陆焚如的妖力进境,不让他突破。

祝尘鞅的确一直都在骗他。

“只那半年,被关着的才是我,伤你的可不是。”血瞳撇清干系,“是因为你与他生死战,将他伤透,我才出来的。”

血瞳道:“那巫族小儿,实在太过托大,叫你那一掌伤透神魂,半年才醒,如今也不过风中残烛,等死而已……”

陆焚如面色平静,垂着视线,仿佛对这话全无反应。

只有系统知道,那只手与刀身重叠的部分,已因为攥得太紧,叫粗砺异常的刀身磨得血肉模糊。

在这时候,陆焚如竟还在破解祝尘鞅的元神。

他瞳中的血色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尽,只剩不停变幻的无数光影——他看着祝尘鞅抽取他内丹中的妖力。

这是祝尘鞅最后想出的办法。

孤注一掷,将上古妖圣的残魂压入那颗妖丹之中,层层封印封锁,再将妖丹中混了血雾的妖力汲出。

妖力的确是大补之物,可这血雾不是,血雾蔓延出万千赤丝,钻入祝尘鞅的经脉气海,犹如针刺。

这本是陆焚如该吃的苦。

但陆焚如有家,有人管,有师尊,是有红线玉符栓着的小狼妖。

徒弟该吃的苦,做师尊的替他吃。

祝尘鞅的确是假装受伤,骗陆焚如的妖力,毕竟倘若真伤,他撑不住——那赤丝颜色妖异诡谲,贪婪吞噬经络肉身,若非祝尘鞅血脉中有神血压制,连血也要喝。

祝尘鞅去竹林中调息,那道身影踉跄,每走一步脸色便跟着白一分,血从口中溢出来,神色却仍平静。

祝尘鞅随意抹去唇角血痕,扶着青竹坐下,瞳中金芒流转,以神力将赤丝由四肢百骸中硬生生拔除。

巫妖两族天生相克,无非彼强此弱、此消彼长,纵然是上古妖圣,这么一点血雾赤丝,也做不成什么。

祝尘鞅将分寸控制得极精准,这些赤丝恰好奈何他不得,叫神力压制,强行拘在一处。

祝尘鞅以这一身神骨做囚,将赤丝困在其中,靠在青竹上,垂目看着它抵死挣扎,东冲西撞。

……这就是最后,祝尘鞅想出来的办法。

祝尘鞅压制着陆焚如的境界,算着时间,算着妖力进展,定期将那血雾抽出来一部分,囚在神骨之内。

这些东西对他没好处——或许妖力会有微弱的补益,但仅从元神所封印的这些记忆中,也并没看出多少。

祝尘鞅越来越容易疲倦,越来越压不住咳嗽,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不结实。

但也还能撑得住。

就这么精打细算着,还算平稳地过了十余年。

十余年里,小狼妖没再遇到什么危险,顺利长大。

除了性情比过去略变,沉默了些、孤僻了些,没幼时那么活泼了……剩下的变化不多,还是甩不掉的小尾巴。

看着那双越发深沉莫测的眼睛,祝尘鞅有时会想对他说些什么、想问他些什么,但最后都还是作罢。

师尊也是第一次做师尊,小狼妖也是学了很久才会养。

长大了一些的徒弟,倘若有了心事,就不那么擅长开解了。

幸而长大些的徒弟也不难哄,祝尘鞅带他习武,寻来妖族功法教他,偶尔还忘了小狼妖早已长成少年,还是会带人间的糖人回来。

小徒弟还是喜欢的,捧着糖人一脸的冷静岿然,尾巴已经晃得能扫地了。

祝尘鞅忍不住笑,不慎岔了气,按着胸口呛咳,眼前立刻就多出一盏不冷不烫、刚好入口的茶水。

“不妨事。”祝尘鞅喝了口茶,压了压咳意,“这些天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难事?”

少年陆焚如站在他面前,怔了怔,抬起眼睛。

他已长到师尊肩膀,祝尘鞅轻轻摸他的头发,都要把手抬高不少。

“说说。”祝尘鞅温声道,“师尊来管。”

少年陆焚如抬着头,定定看着他,紧紧攥住那片袍袖,松不开手。

祝尘鞅微低了头,瞳底金色柔和。

“师尊。”少年陆焚如问,“会不会有天,您不要我?”

祝尘鞅有点惊讶:“怎么会。”

祝尘鞅俯身,将视线落在同他一平:“听人说什么了?还是做了噩梦?”

少年陆焚如摇头,躲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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