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14章

作者:西门柔 标签: 天作之合 强强 古代架空

裴静差点笑出声:“为什么这么说?”

赫连翊回想起刚才被针扎的感觉,觉得胸口又开始发麻,不由得捂住胸口。他可不敢直接说大燕国的皇帝坏话,更何况此人还是裴静的兄长,万一裴静生气怎么办?

不过,拿针训人,想想就觉得心惊胆战。赫连翊不怕有人拿刀砍他,但他有点怕这些专门阴着整人的东西。得亏高大人是个心直口快的汉子,没这些弯弯绕绕的招数,平日他在高大人那里,也没见过这些。

他忽然意识到,这应该被称为暗器吧。

“皇帝,还亲自训人吗?”赫连翊小心谨慎地问,“他扎过你吗?”

裴静哈哈大笑。

“你把我皇兄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裴静摇摇头,脸上笑意盎然,“他当然不扎我,也不会扎文武百官,此物另有他用。”

赫连翊还是没太明白。

“宫中选妃之用。”裴静瞄了一眼盒子,将盒子打开让赫连翊看,“你看,一盒有八十八根,这种针又细又长,扎在皮肤上,能瞬间让人麻痹,却也不会留下疤痕。”

赫连翊听着打了个哆嗦。

裴静看赫连翊害怕,很高兴,于是轻声恐吓:“你不要怕,此针只有待选出合适的妃嫔才会用,还轮不着扎你。”

“可……这跟选妃有什么关系?”

赫连翊越来越迷糊了。

“皇帝的妃子哪有这么好当?”裴静讥讽地一笑,“上至亲王贵胄,下至街头的歌女,想入宫,得到皇帝恩宠的人不计其数。每年各地的绝代佳人,为了能被送进宫,讨皇帝欢心,便会苦练取悦皇帝的本事,这可不比学一门武艺简单。每一位得以面圣的女子,都身怀绝技。”

赫连翊听得云里雾里,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大惊,之后不觉脸红了起来。

“啊?”赫连翊磕磕绊绊地说,“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皇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他一眼便知。”

裴静的语气平静得如同湖面,尽管他的皇兄也不过比他年长三岁,但皇帝,自从坐上那个位置时起,便不再是同龄的少年了。

“皇帝会用此针来试探一个人,能否留在宫中。”裴静见赫连翊躲闪,很是来劲,他喋喋不休地继续念叨,“有条宫里人才知道的规矩,要在宫中侍奉皇上,不能力气过大,否则难免伤及皇上,但也不能弱不禁风,一碰就倒。真正技艺高超的女子,即便是浑身上下被八十八根针刺中,依然能行动自如,既不奋力挣扎,胡乱扭动身体;也不会被直接定住,像被囚住一般,如此,才算得上真正的绝代佳人。这种针,就是用来试炼她们,控制自己心智的本事,能否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赫连翊头一回听这种皇宫秘事,受到了深深的惊吓。没想到当皇妃这么困难,他本以为只要长得美,就能当上皇帝的宠妃,没想到这样麻烦。

可见无论做什么,要混出头都绝非易事。

裴静看赫连翊眼神变得恐慌,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便又说道:“这还没完呢。你可千万别以为,达到这种地步,我皇兄就会满意。”

这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赫连翊实在想不到比这更严苛的考验。

“月满则亏,人也如此。皇帝绝不至受任何人任何事摆布,哪怕是自己的感觉。色是刮骨刀,若是皇妃想要以此要挟他,皇帝也不会饶恕,一旦皇帝觉得受到了威胁,若是皇帝开恩,就赏赐给有功之臣,若是惹他厌烦,便杀之以儆效尤。”

裴静说罢抬起头,天空中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只有一片明亮至极,却看不到尽头的白。

“我皇兄,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裴静说完这些,一脸真挚地看着赫连翊,“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他虽然没见过你,但却知道你是谁。所以我想你或许,也想知道,皇帝是怎样的人。”

赫连翊听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位大燕国的皇帝,裴静的兄长,年轻的十七岁皇帝,让他感到了一种矛盾的痛苦。某一个瞬间,他很庆幸裴静不是皇帝,又忽然惊恐,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成为了草原的王,他会不会因此失去对所有人的信任。

“我吓着你了?”

裴静见他不说话,关切地问。

“没有。”赫连翊连连摇头,他把一个烤得软乎乎的橘子拿下来,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裴静,“你放心,我绝不会说给旁人听。”

裴静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着把那盒针递给赫连翊:“送你了,虽然你也用不着,不过作暗器来用,说不定也合适。”

赫连翊心情复杂地接过了那盒针。

“怎么送你东西愁眉苦脸的?”裴静拍了他一下,“不喜欢?”

“你就不能送我点好的。”

赫连翊有点嫌弃,觉得每次看到这针,都会想起恐怖的宫闱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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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长大了可一点不比皇帝好对付,他很凶的hhh。

第31章 吓你一跳

裴静唉声叹气:“你先前送我那一缕头发,我可是好好留着,我甚至拿它挂在门上辟邪。”

赫连翊打了个寒颤,深深叹气,吐出一圈白雾:“下次我也送你点好的。”

因是冬至,又逢大雪,裴静留赫连翊在王府住了一晚。因他很少回来,西跨院的屋子冷,裴静就生了个温暖的炉子,让赫连翊待在自己这里。

裴静生着病,有赫连翊陪着玩耍,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他们年纪相仿,吵吵闹闹地玩也不伤感情,没话说的时候就一起发呆,挖一块冻住的雪,放在桌上看什么时候融化。

屋内挂着一幅不知是何年代的宴乐图,画得十分风雅,美人作陪,饮酒对诗。裴静这段时间一直在床上躺着,休息够了,睡不着,也不让赫连翊睡,故意熄了灯,在他耳边悄悄讲鬼故事。

赫连翊闭着眼,在半梦半醒之际听闻了“画中仙”的故事。裴静在他耳边细弱蚊蝇地念叨:“等到半夜三更,画中的女子便会从走出来,她会摸到你的床边,吃掉你的心。”

说着,裴静的手悄悄伸了过来,朝赫连翊的胸口摸过来。

赫连翊白天刚听过可怕的宫廷秘事,大晚上又遭到裴静恐吓,吓得直往墙角缩,一不留神咚的一声,脑袋撞在墙上。

裴静捂着被子偷偷地笑,赫连翊翻过身来,在一片漆黑中怒瞪着裴静。

他看不清裴静的容貌,只是凝神瞪着裴静的虚影,过了好久,裴静忽然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在夜里会闪闪发亮,像一簇蓝色的火焰。”

赫连翊慌了神,他赶紧闭上眼睛,回答:“没有。”

“睡吧。”裴静的声音听上去在笑,“睡吧。”

那晚,赫连翊做了个乱糟糟的梦,他一觉醒来已不记得自己梦见过什么,只是觉得心绪烦乱,这种杂乱的感觉直到他离开王府,都未曾消散。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火焰,他的心是即将融化的白雪。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像在融化的边缘,但仍是冰冷坚硬的,偏偏梗在心头。

裴静临行前看他一脸心绪不宁,拉拉他的衣服,柔声说:“很快就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我教你写字念书。”

赫连翊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雪天里。

他才在洛阳城里待了不久,又下了一场雪,赫连翊往回跑的时候,觉得风中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而周围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他心中有些近在咫尺的期待,等到过年,他就可以学这里的语言和文字,他就能看得懂这里的书了!

寒冬时节,人总会觉得时间停滞于此。高大人要赫连翊每日从城南到城北,去同一家铺子买同一种糕点,唯一的要求是:到最后那一日,店铺的老板并不会认出他来。

赫连翊知道这是在训练他潜伏和伪装的能力,他自有他的办法,易容术、花钱收买人、或是乔装打扮,他已渐渐学会了两种语言,只要稍加模仿,便能伪装成不同的身份。

那些买来的糕点,都被赫连翊送给了裴静,他自己不爱吃这些东西,嫌粘牙又嚼着费劲。他每日买回糕点时,都从王府门前路过,回回都交给门口的守卫,隔了几日后,裴静差人给他送来了回礼,各种好吃的果子蜜饯,还有冻梨和冻柿子,以及能烤熟的小橘子。

就这样,一个多月就浑然不觉地过去了。

高大人在某个酷寒的冬日,在府邸的各堂挂上红色的灯笼,之后站在那排随风摇晃的灯下,对他说:“回去吧。”

赫连翊犹豫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怎样跟高大人告别。在他犹豫的功夫里,高大人已经转身离开,手提着另一只灯笼,忙碌着去装点别的屋子,于是赫连翊只好就这样走了。

他回到王府,但这次却并非走得正门,而是从原先柴房边上的那条暗道摸了进去。他想偷偷溜进去吓裴静一跳,于是猫着腰朝里钻,暗门很窄,黑不溜秋只容得下孩子通过。他钻到一半,摸到什么东西,那东西软软的,像是人的皮肤,赫连翊顿时吓得哇得大叫。

他这一叫,裴静也被吓得不清,抄起边上的茅草朝他砸过来,之后两个人连滚带爬地从柴房里逃出,紧接着边上堆着的茅草都塌下来了一半。

刚巧,养在后院的马,瞅见这么多茅草掉下来,叫着朝他们冲过来,赫连翊看马受惊之后横冲直撞,险些要踩踏到裴静,一把拉起他跑。

最后还是气急败坏的老王爷,带着奴仆将杂乱的后院给收拾妥当了。赫连翊和裴静并排站着挨骂,眼瞅着心宽体胖的老王爷,亲自动手在后门拴上了铁链,订上了铁板,将唯一的小门堵得严严实实。

“你为什么要从后门出去啊?”赫连翊小声问裴静。

裴静瞄着老王爷,忍不住小声嘀咕:“我想溜出去找你,吓你一跳。”

“真巧,我也这么想。”

他们都把对方吓到了,还牵连了无辜的老王爷受到惊吓。

裴静略微地咳嗽了几声,赫连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裴静呛得更厉害了,但却摆摆手说没事。赫连翊看他呛得嘴唇发白,不忍他在寒风中站着,趁着老王爷不注意,悄悄把他拉进了屋内。

屋内很温暖,赫连翊进裴静的屋子轻车熟路,他一进屋,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那张湘妃竹玫瑰椅上,环顾了一遍四周,瞧见不远处的案几上摆着笔墨,就跳过去全都拿过来。

“教我写字,快点。”

赫连翊一点也不客气,铺好笔墨纸砚,拉着裴静教他读书写字。

裴静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他的名字,然后把纸笔递给他,要他写满整张纸。赫连翊模仿着裴静拿笔,颤颤巍巍地落笔,歪歪扭扭地模仿,一笔下去力透纸背,留下了深深的一处墨迹。

裴静看他写字觉得好玩,就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赫连翊。

第32章 人胜万物

熟能生巧,赫连翊在写字的时候,察觉到必须收着力,否则就会一下子在纸上留下一团洇开的字迹,字也就变得不美了。

他慢慢察觉到,克制,或许是中原人独特的方式。练字需要克制、做护卫需要克制、做王妃和当皇帝也要克制,他在草原里所有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他总会遇见不同的狼群,去往不同的山谷和溪流,每一天都是新鲜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因为一切都不会留下痕迹。

但是现在……

赫连翊开了个小差,将一笔拖得很长,裴静拿尺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认真一点,别想别的。”

赫连翊瞄了裴静一眼:“你还挺像模像样的。”

“我闲来无事,刚巧能给你当监工。”裴静敲着尺子,危险地在赫连翊手边晃来晃去,眉毛直往上飞,气焰甚是嚣张,“虽不至在区区几月之内,让你精通诗词歌赋,但这阵子我教你读书,之后你平日里识字看书,足矣。”

赫连翊听闻不由得一顿:“几个月?”

“你春夏留在王府,秋冬去高大人那里。”

裴静理所当然地给他安排完了,丝毫没有过问赫连翊意见的意思。

能有一段时日留在王府,赫连翊很高兴,于是他也不掩饰地笑了一下。

“这么高兴?”裴静故意抬杠,“我很严厉,可能比高大人更严苛。”

这么可怕?赫连翊凝视着裴静,思考着这话是真是假。

许久不见,裴静的样貌似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半年前他更像个孩子,现在虽然仍是病恹恹的,但轮廓更清晰,眉眼也变得更鲜明了。

他的眉毛虽然细长,眉尾却向上一抬,像书法最后落下的瞬间,形成一笔刚劲的转折。眼睛总是深水潭般的潋滟,与少女的盈盈目光比,到底还是不同。顺着眉眼往下,是会让人觉得温柔的一张脸,可能因为温柔,所以反倒会在说严厉的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更残忍一些。

赫连翊盯着裴静看了很久,唉声叹气:“唉,那我还是回高大人那儿去吧。”

怎么这么快就知难而退了,裴静很惊讶,哀怨地拿尺子直戳赫连翊的腰。

“不是说好要跟我学读书念字?怎么一点诚心都没有。”

“因为你总是捣乱。”赫连翊哼了一声,“其实你不想当监工,你想跟我一起玩。”

裴静当即站起来反驳:“才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