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第12章
作者:西门柔
赫连翊于是拿起那把随身携带的金刀,绕到牛的身后,从背后一刀捅进了牛的屁股。
他们草原会这样杀大一点的牲口,几乎都能一刀毙命,只是要防止被撅起的蹄子踢到就好。
高大人在赫连翊身后,赫连翊猜测这位编练官大人,十有八九会露出惊诧的神情,尽管他没有回头,却并未猜错。
那头牛在惨叫几声后便缓缓倒地,赫连翊转过身时,看到高大人退后离得很远,不由得又笑了笑,他笑时真是干净清澈,哪怕浑身是血。
高大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谁教你的?”
赫连翊回答:“我天生就会。”
“杀牛不难,就是有点麻烦,如果直接割开肚子,就会血流成河。”赫连翊拿刀比划着,“那些肠子和血块会齐刷刷地掉下来,最后弄得这里很脏。”
高大人点点头:“接下来你该做如何打算?”
赫连翊茫然地看着高大人。
高大人看着倒地的牛,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那笑容混合着冰冷和热情。之后高大人缓缓走上前,忽然一巴掌打在赫连翊脑袋上,赫连翊顿时就懵了。之后高大人又狠狠一拳揍在他胸口,将他踹在地上。
“不知道怎么收尸,你就随便杀?你以为这里是草原,杀了丢在地上风沙就能埋了?”
高大人把赫连翊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满脸伤痕和灰尘的赫连翊,从地上揪起来。
“做事要想清楚前因后果,尤其是杀人,否则就要付出代价,明白吗?”
赫连翊抿了抿嘴角,吐出一口血水算作回应。牙缝里全是血,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挨了一顿揍,但高大人表露出了对赫连翊的兴趣,他杀掉那头牛的那一刻,高大人就觉得他是个有天赋的人。
最终那头牛的尸体,是高大人和赫连翊一起处理掉的,杀完牛赫连翊累得近乎瘫在地上,比挨了一顿揍还累。那牛身上散开的血腥味在府邸飘了整整三天,赫连翊被强迫将那头牛的肉全都吃完,吃到第九天的时候,他将牛肉全都吐了出来。
那日已是深秋,赫连翊吐完浑身发冷,全身无力,干脆坐在了地上,抬头发现庭中的植物已然结了一层浅浅的霜,他才发现已然过了一月有余。
裴静什么时候来看他?天都凉了,他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第26章 讨厌上学
高大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丢下与天一样冷的一句话:“还是那句话,做事要干净,杀人也一样。”
赫连翊觉得胃里难受,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忍着吐反驳:“我杀过人……杀过十几个……在战场上。”
“这里不是边关,是洛阳。”
赫连翊费劲全力才转过身,他不解地看着高大人:“都是杀,有区别吗?”
高大人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不屑和嘲讽。他伸手一挥,从四方角落里窜出八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拦住了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任何一方的去路。
这些人手里全都抄着家伙,看这架势,是早就安排好在这里等着,准备给他一顿教训。
赫连翊马上就知道了区别,在战场上他可以杀十几个,但是在这里,别说杀一个,就是想逃都困难。这种四方形的院子,一旦被堵到角落,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当然,他也给这八个军士制造了一些麻烦,一些孩童调皮捣蛋的麻烦。可如果这些人下死手,那他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霍霍的。
赫连翊再次被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同时领教了刀、枪、剑、戟、戈、矛、棍、棒的威力。
学是学到了,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就是赫连翊的心态彻底崩了。他终于熬不住了,连着发烧好几天,听说他生病了,裴静特地来看他。
高大人只给他三日的时间休息,裴静不是空手来的,特地给他捎来一壶热腾腾的姜茶,趁着他生病,把那块牛皮拆了做成护胸。赫连翊一直在生闷气,裴静来了他依然裹着被子趴在床上,除了生气还有点无地自容。
裴静在赫连翊身旁坐下,关切地开口:“我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如何,要给你叫个大夫吗?”
赫连翊继续闷着不说话。
裴静见他不肯出来,悄无声息地捂住了被子,干脆把赫连翊闷在了被子里。赫连翊觉得越来越闷,直到喘不过气,这才掀开被子钻出来,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他瞧见身上冒出一层热气,简直像是从蒸笼里爬出来似的,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烧得这么厉害。
头疼得厉害,一眨就要流泪。
尽管如此,他仍然勉强回答:“没事。”
“我听闻高大人讲起,你在这里已经学会说些汉语了。”裴静说话温声细语,赫连翊听惯了高大人大呼小叫,这样听裴静说话觉得如沐春风,“这很好,高大人不是坏人,你不要记恨他。”
赫连翊晃晃脑袋,只觉得头又晕又沉,脑后如针刺般疼痛,说话时总咬到舌头,但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会记恨高大人,他是好人,教我以前不会的东西。”
裴静有些意外,他伸手摸了摸赫连翊的额头,想知道这是胡话还是真心话。
“他教你什么了?”
“他教我……”赫连翊说不上来,那仅仅是一种感觉,他迟钝了很久才回答,“我想要的。”
赫连翊是真的不记恨高大人。血性这种东西,被激起来的一瞬间,只会让他感到趋近野兽的兴奋,就算最后的结局是遍体鳞伤,他依然喜欢那种无法理喻的感觉。
裴静觉得赫连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皱了下眉,追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赫连翊的眼神很空,看来烧得厉害。
“说。”
“想……跟你打一架。”
赫连翊想起那种感觉就兴奋,他无法正确地描述它,也无法控制,在高烧状态下他只想跟着感觉走。他直勾勾盯着裴静,感觉口干舌燥,忽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之后又伸手去摸裴静的脸,回想起当初掐着他的脖子,在那个漆黑的深夜差点掐死裴静,那种愉快的感觉他终身难忘。
裴静的手冷冰冰的,拿手背赫连翊脖子上一贴,冻得他一哆嗦。
“现在?好啊。”裴静的语气倒是很温和,“我会趁此机会杀了你。”
赫连翊缓缓地朝后靠,他哼了一声以示抗议,又软绵绵地躺回床上去了,并在裴静的注视下缓缓地拉上了被子,缩了回去。
“我想回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蒙着被子忽然说,说着又觉得有点伤感,忍不住想鼻子一算,“我不想待在这儿。”
裴静因此沉默了很久,那长久的沉默让赫连翊觉得,裴静也在挣扎,挣扎着要不要继续让他留在这里。他不知道在挣扎些什么,这是中原人才会得的某种疾症吗?至少他以前从不如此。
“高大人夸你天赋过人。”裴静最终开口,目光十分冷静地从他身上扫过,许久他勾起嘴角,那双眼里浮上来一点温暖的笑意,“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
“赫连翊,要想活下来就得忍着。”裴静凑到发着高烧的赫连翊耳边,轻声低语,“等过年的时候,我来接你。”
赫连翊没有回答,他懒得回答,同时因为这个并不明确的回复,而继续生着闷气。
裴静匆匆来了一趟,等赫连翊烧退了他就离开了。赫连翊催他回去,一面是因为不想让裴静在这儿看热闹,他一旦伤好,免不了跟高大人再起冲突;另外是窗外风声渐大,恐怕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风雨,别他才好裴静又吹病了。
不过裴静此行前来,给赫连翊带了不少好吃和好玩的。除了西门铺子的果子蜜饯、烤制的小酥饼、和田玉吊坠和摆件,还有一个印花金银盖碗,当然,还有许多厚衣服和睡着舒服些的被褥。
裴静临行前故意使坏,问赫连翊可还记得生病时跟他说了些什么。赫连翊已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被裴静这一问,顿时心虚起来。
他脸一红:“我说了什么?”
裴静什么都没说,却偏偏冲他笑,之后冲他挥挥手,就消失在了那场尚未来临的冬日的风雨中。赫连翊冲他的背影大喊“你别往心里去”,之后一直望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裴静一走,天就下起雨来,于是裴静刚才的那个疑问,就同他的身影一样消失在雨巷中,成为一种模糊的印迹。
第27章 我生病,我装的
在那场高烧之后,高大人打算教赫连翊学习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怎样优雅而干净的,把人给做掉。
刺探情报、暗杀、潜伏、跟踪。一个最顶级的杀手和一个会打仗的将士,身份是截然不同的。而一个杀手和一个护卫,在某些时刻却是相似的。
赫连翊没有心理障碍,他并不优柔寡断,也没有繁文缛节的束缚,是块难得的好料子。
他下手又狠又快,心理上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纯真,上手做事也有干脆利落的美感,这是极好的天赋,只是因为年幼不会隐藏,只要能得到正确的引导,以后必能成大器。
高大人教他如何等待机会,如何在黑暗中蛰伏等待,教他实打实的本事。赫连翊乐此不疲,他的血是滚烫的,热烈的,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十二月中旬时,洛阳下了雪。明明夜半只听得见雪籽绵绵而落的声音,连挂在门前的风铃,也不过轻轻发出了几次声响。可一夜之后,雪便铺满了整个皇城。
那是极扎实极厚重的雪,赫连翊清早推开门,只见天边一道刺眼的白光照来,铺面而来的寒气让他狠狠一颤,却又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清新的空气荡涤。
黑色的檐角、满庭的松针、太湖石和假山上,俱是皑皑白雪,一片素雅的景致之中,衬得水池中几条红鲤鱼,鲜活得如在画中。那是和草原满天飞雪,刚劲的狂风,完全不同的景致。
赫连翊头一回见这洛阳的雪景,一下子被惊呆了。天虽然冷,可这庭院之中却自成一番风景,这让他很想堆个雪人放在院子中间。
这样冷的天气,连时间都慢了下来。高大人难得好心,过来对他说:“冬至了,回王府一趟吧。”
赫连翊这才想起,许久未见裴静了。恰好今日得空,王府来去一趟也不过是城东到城西的距离,于是便赶紧溜出门去。
他一路小跑溜到王府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住,站在门口,干等着人家放他进去。门口的守卫倒是认得他,尽管他裹得严严实实,但那毛领子里漏出来的几截卷发,和那双被白雪印衬得格外明亮的蓝眼睛,一下子就让守卫想起了他是谁。
“哟,你今儿怎么回来了?”那守卫还以为他听不懂,兀自低声嘟囔,“小王爷时常念叨着你呢。”
赫连翊被冷风吹得近乎冻僵,可听到这番话,瞬间觉得心口一热。
门刚拉开一条缝,他就侧身朝里面一挤,迫不及地地从守卫眼皮子底下钻了进去。赫连翊一路朝里跑,他迫切地想去见裴静,不顾地面又湿又滑,他一路打滑,还跑得飞快,可兜了一圈却没看见裴静。
赫连翊有点着急,他想这么大的雪天,裴静怎么不出来玩雪。云华婆婆刚巧从东跨院出来,看到他忽然冒出来,招手将他唤去。
赫连翊忙不迭地问:“他人呢?”
云华婆婆面色忧虑,赫连翊看到那张慈祥的面孔,因无奈而泛起皱纹,又因皱纹透出一丝怜惜。赫连翊见状便脱口而出。
“他病了?”
云华婆婆未料赫连翊会问得如此直接,于是委婉地回答:“小王爷虽有旧疾,倒也无大碍。他自幼身体不好,冬日本就难捱一些,多休养着就好。”
赫连翊的目光滑落到云华婆婆的手上,努力嗅了嗅,她手中端着药炉,身上一股药味,想来裴静是刚喝完药。他朝屋内看了眼,在云华婆婆要制止他之前,率先冲了过去,一眨眼便开门,钻进了裴静的屋子。
他溜进屋子,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但除了这一声响动以外,连脚步声都被隐藏了。赫连翊小心地将门关好,裴静在睡觉,他走到裴静身旁,在一旁悄悄站了一会儿。
有一段时日未见,再见面时,赫连翊心中五味杂陈。在高大人府邸时忙碌得连自己都不顾上,可这样一个白雾皑皑,如梦般晴朗的雪后冬日,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想的却是裴静。
他很想跟裴静一起玩。在院子里捉鸟,或是去城里买糖葫芦,那座他初来时所见的佛塔,不知是否在大雪中仍然佛光普照。
裴静的脸色很苍白,在沉睡,屋内不出意外有一股浓烈的药味。裴静睡着的时候安静极了,有一瞬间让赫连翊感到毛骨悚然,害怕裴静就这样死去,害怕裴静永远不醒过来。他在一旁站了许久后伸出手,轻轻地伸进被子里,抓住了裴静的手。
手很冷,尽管被塞在被窝里,依然又干又冷。赫连翊心里不好受,于是把裴静的手攥紧,捂在怀里。他刚从外边跑回来,身上很热,不一会儿裴静的掌心就变得温暖。
赫连翊望着裴静的睡颜,依旧感到不安。他不安地朝前靠近一点,思索着究竟是什么让他感到心神不定。
裴静睡得很沉,他好像一直在屋内休息,可若是他长期躺在这里休息,为什么手会这样干和冷?像这样捂着,不出片刻就暖和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翊轻轻将裴静的手指掰开,但裴静的手指却忽然反扣,猛搭在他的手腕上。
那一瞬间,赫连翊惊恐万分,他偷偷摸摸地在观察裴静,却忽然被发现,心中一惊,除此之外他验证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裴静没睡着,他是装的!
赫连翊骤然缩回手,可却忽然感受到胸口剧痛。裴静的手指搭在他的腕部,看似绵软无力,但轻轻一弹指尖,三根绵绵的针从指尖飞出,一路从衣袖中上窜,牢牢扎在他的心口。
赫连翊当时顿觉喘不过气,他在被针刺中的瞬间,抓着裴静猛朝后拖去,两人齐刷刷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裴静瞬间跨翻上来,压住赫连翊,另一只手一刀快准狠地割向他的喉咙。
赫连翊猛撞向裴静的手肘,裴静霎时松手,刀尖朝下,朝赫连翊胸腹惊险地坠落。赫连翊伸出左手夺刀,他不顾危险捏住刀刃,刀身一转朝裴静上臂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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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让我康康你学的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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