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63章
作者:一尾羊
严弋索性踢了靴子上床,不由分说将谢瑾宁连人带被搂入怀中。
“睡会儿吧。”
“那你呢?”
“我陪你。”
“好吧……”
绵软尾音被吞没,薄薄的眼皮紧闭,被蒙在被中的半张苍白小脸逐渐染上血色。
等他呼吸平稳,严弋紧锁的眉头舒展,将头凑近,目光凝在那近在咫尺的秀美脸庞上。
少年身上的香气伴随着温热吐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萦绕在脏腑之间,严弋的郁躁却渐渐平静下来。
距离极近,隔着被褥也能感受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衣襟松乱,那抹朱砂随着呼吸在视线中起起伏伏,旖旎遐思顿生,又被他压回。
指腹轻轻拭过被浸湿的羽睫,他张唇无声:“阿宁。”
“嗯?”
从鼻腔溢出的一声让严弋的手陡然僵直,险些以为自己说出了口,将他吵醒。
直到怀中人翻过身,哼唧着往他怀里钻,他才长舒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
在他眉心印下一记轻吻,严弋道:“睡吧。”
……
再醒来已是夕食。
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把前两日没睡够的都给补了回来,谢瑾宁神清气爽,起床时脸蛋都是粉扑扑的。
他摸摸身侧被压出的折痕,还有些许温度,许是没走多久。
只是他睡得太香,竟无半分印象。
隔着被子睡都这么热乎,那若是掀开来,一定更暖和。
这些天气温骤凉,入秋都这么冷了,遑论冬日。这让谢瑾宁更加坚定了届时要和严弋一起睡的决心。
他推门而出,谢农道:“瑾宁,准备吃饭了。”
“严哥呢?”
“好像是去田那边了,我去唤他。”
“爹,我去吧。”谢瑾宁道,“正好身子骨睡酥了,我走动走动,就当锻炼。”
“行。”
家家户户此刻都忙着准备晚饭,路上倒没多少人,慢悠悠走至村口,刚踏出几步,谢瑾宁忽地被一袭粉影拦住。
“请问……您是谢夫子吗?”
闪身而出的女子身量娇小,一袭粉裙,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发间别着的几朵野花衬得那双眸子多了些娇艳。
却是张极为陌生的面容。
谢瑾宁道:“我是。”
见他颔首,女子眼眸一亮,带着些许慌乱与惊喜之色福了福身,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开口唤他:“奴家王阿桃见过谢夫子。”
她的面容被厚重脂粉掩盖大半,只能从眼眉辨出年龄并非打扮的这般成熟,发间的鲜花蔫嗒嗒的,裙角还沾了灰土,显然是在此等待了不短的时间。
而她不但未直接找去谢家,还选择在村口等待,若他不是一时兴起出来寻严弋,否则怕是等到天黑也等不到。
许是有要事相求,于她自身却颇为为难,才踌躇至今。
谢瑾宁先后退拉开距离,回了一礼,“桃姑娘,请问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阿桃咬住被花汁染红的唇瓣:“奴家的确有一事相求。”
闻言,谢瑾宁心里也有了成算。
他暗叹了声,收敛神情,在女子开口之前先道:“若是为了家中不适龄的兄弟所求,那桃姑娘请回吧。”
王阿桃一怔,似乎并未想到,谢瑾宁已读到她心中所想,她本就紧张,这下手心攥着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碎。
眼前的少年瞧着甚至比自己还小些,眉目如画,干净纯然,举止还温和有礼,被他看着,王阿桃不免有些耳热。
但看见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瞳孔倒映出的影子,是一身令人作呕的艳俗,又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王阿桃胸中突地涌起一股浓烈的羞愧与自厌。
她忍不住想拔腿就跑,那两张掩面哭泣,指缝间却爬满名为逼迫纹路的老脸,和王富贵那嚣张的威胁,却硬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哎哟我老王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你要是不去求那谢夫子,你弟弟读不上书,那他这辈子就完了啊!”
“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爹娘你上次生病是装的,就是为了赶走媒人……”
王阿桃咬紧的牙关间渗出血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倏地向谢瑾宁逼近,去握他的手。
“求求谢夫子,让我家小弟进学堂吧,他年方十四载,机灵得很,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眼尾脂粉晕开,滑下一滴浑浊的泪,她俯下身,“只要您能答应,让奴家做牛做马,奴家也是愿意的。”
“你——”谢瑾宁慌张后退避开,侧过脸,“桃姑娘,你我男女有别,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但一眼,也让谢瑾宁看清了她藏在袖口中的那双手。
与艳丽白面极为相反的是,她关节粗大,掌心虎口皆布满了茧,还有几道像是反复皲裂又愈合、与周围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疤痕。
是一双经历过风吹日晒,做惯劳苦活的手。
扑了个空,王阿桃终究按捺不住内心悲愤,抱膝痛哭。
“奴家,奴,呜……”
呜咽被风声裹挟着传入耳中,半侧身对着她的谢瑾宁顿时愣住。
田家姐妹在他眼中皆是幼童,他将两人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才能在哭泣时以怀抱安慰。
而眼前的人,却实实在在是名女子,谢瑾宁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开口时,他也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你,你别哭啊。”
谢瑾宁往怀中一摸,摸了个空,更无措了,“桃姑娘,有话好好说便是,你,你先冷静,哎呀……”
他真没想欺负人啊!
还好村口人家不多,王阿桃哭泣的声音也大半闷在膝头打转,这才没引起什么注意,否则谢瑾宁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谢瑾宁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喝水,这会儿口都说干了,也没能让王阿桃止住哭泣。
他急得走来走去,脸皱成一团,也想哭了。
听着谢瑾宁笨拙的安慰与焦急的脚步声,王阿桃情绪也渐渐平歇,随之而上的便是赧然。
不用看也知自己如今的脸定是一片狼狈,王阿桃虽向来不甚在意容颜,但此刻也更不愿抬头了。
又蹲了会儿,听到小声叹气,她才抬起头,小心翼翼问:“谢夫子,真的……没办法了么?”
泪水将她脸上的脂粉冲刷,露出本身略暗的肤色,她五官清秀,带着田家女子的自然清新,也别有一番气质。
谢瑾宁摇摇头,“抱歉。”
先不说她口中的弟弟已超出最大年龄四载,就凭其家人竟放心让她一女流独自来求情,足以见得其余之人的品行。
要知道,最近的村落离这也有二三十里呢!
王阿桃张口欲说,但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眸光也就寸寸暗了下去。
她缓缓起身,涩然道:“奴…阿桃知道了,今日…打扰谢夫子了。”
语罢,不等谢瑾宁客气,她转身就走,却未注意到地上的石块,趔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小心!”
王阿桃稳住身型,抬袖抹了把黏腻的脸,手臂还未放下,她又是一僵。
果不其然,在箱底压了三年未舍得穿的衣裙,如今袖口粉粉黑黑,一塌糊涂。
也不知能不能洗得净。
罢了。
王阿桃叹了口气,不再刻意后,迈开的步子更大了些。
这会走快些,还能在天黑之前到家,不过,怕是又得饿肚子了。
身后陡然传来少年清润的呼喊。
“桃姑娘,请留步!”
……
待村口那条小道响起车轮滚滚声时,已是酉时三刻。
熟悉的身影出现于视野中,谢瑾宁立刻起身,还不等牛车驶近,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严弋翻身下车,握着绳走近。
“如何?”
跑得有些急,谢瑾宁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晕红。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映在他面上,衬得眼尾那层天生素就的桃花痕更为秾醴,总是水润润的杏眸中,满是他一人的身影。
带着好奇与急切,谢瑾宁问:“平安送到了么?她父母可有为难?”
严弋将他跑乱的鬓发捋至耳后,淡淡嗯了声。
“?”
谢瑾宁瞪圆眼,“嗯是什么意思?为难了?这么可恶,那你帮她了么?彻底解决了么?”
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从他殷红姣好的唇中吐出,严弋强忍住用唇堵上去的冲动,问:“可用了晚食?”
“没啊。”
严弋眉心刚往内拢,谢瑾宁便摇摇头,仰起脸。
自然的,尾音上扬的,亲昵的。
“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他眉宇间的黑气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