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 第112章
作者:一尾羊
闻到一点脂粉香,谢瑾宁鼻翼翕动,嗅了又嗅,后脑乍暖,谢竹的指尖插入他发丝,轻轻揉了揉,“不恨你。”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呜,显得以前的他更坏了怎么办……
忽地想到什么,谢瑾宁低落道:“可是娘她——”
“好了。”被蹭了一脖子眼泪的谢竹拎着谢瑾宁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一向无波无澜的黑眸此刻漫着柔雾,他唇角勾起半分。
“哭成花猫了。”
饶有兴致看着谢竹被这哭包黏上的李翊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没想到这木头脸温柔起来,还挺唬人的。
他摸摸胸口,又往后退了些,“你俩继续,我去附近转转啊。”
没人搭理他,他低咳一声,从腰间取出把折扇,哼着不知名小曲慢悠悠、一深一浅地走了。
谢竹比谢瑾宁高小半头,下望时,逆着的日光生晕,柔光笼罩在他俊秀眉眼,一刹那,谢瑾宁还以为看到了林锦华。
他的泪慢慢收了回去,嗫嚅道:“真的吗?”
“真的。”
谢竹明白谢瑾宁没说完那句话是什么,也明白谢瑾宁也在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难过,将他黏在颊边的发丝捋至耳后,谢竹缓声道:“其实周夫人……”
他斟酌了下,“娘待我,也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好。”
谢农口中对他冷淡的妇人,会默默将好吃的放在他碗底;幼时他也有过一阵贪玩的时候,在山上撒野,衣裳破了个大洞不敢让周芳知道,悄悄揉成一团塞在角落。等从镇上回来时,衣物已被补好洗净放在床头;会不厌其烦地帮他整理书籍,学着清除墨渍,分离黏页,搬入院中晾晒。若是遇上半夜下雨,她总是第一个听到动静的,收书的动作比他还急……
她对谢竹的好,藏在从来都是针脚绵密的合身衣物中,在无论何时回家都是热乎乎的饭菜中,在小心翼翼连每页折角都抚平的书页中……只是从未宣之于口罢了。
谢竹恨过,但又因如此,他的恨也并不纯粹,到最后,只剩下了悲悯。
在周芳病发前的半年里,她总喜欢坐在院中的树下,沉默地望着他,又在他回望时挪开视线。谢竹曾一度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几次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窥见她眼底的水光。
那时的他还隐有期待,想着等考过了,娘对他的态度会越来越好,后来想想,或许那时,她是想告诉他真相的。
心口一湿,谢竹回过神来,对上一张哭唧唧的小猫脸,他轻叹着抹掉谢瑾宁的眼泪:“怎么又哭了?”
他的指腹也带着茧,尤其是中指,擦过薄嫩眼睑时,立即磨出几道颜色更深的红痕。
“我心里难受。”
谢瑾宁主动迎上去蹭了蹭他的掌心,湿润眼瞳一眨不眨盯着谢竹,发出最后一次问询:“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怪我么?”
手感很好,像是在碰一块水豆腐,谢竹有些手痒,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不怎么用力,谢瑾宁没反抗,乖乖地任他扯,最后倒是看得谢竹有些不忍心了。
“好了。”扫过谢瑾宁脸上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捏痕,他眼底浮出笑意:“扯平了。”
“那我们以后也是兄弟,对不对?”
“嗯。”
“小竹。”
“嗯?”
谢瑾宁眼神亮晶晶的,“我比你大一天,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宁哥哥。”
谢竹不说话了,从头到尾,缓缓看过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头顶,眉心微动。
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谢瑾宁的兴奋劲儿刚起,就如退潮般迅速消减,他捂着脑袋:“不叫就不叫嘛,长得比我高了不起哦,我还没及冠呢,师父说了,男子及冠前都能继续长高的。”
他的嘀嘀咕咕被谢竹尽收耳中。
“宁宁。”
谢瑾宁抬头,微风徐徐而来,吹动谢竹鬓边长发。
他站在那里,被风吹得呼呼轻响的衣摆勾勒出笔挺身姿,肩头舒展,腰身挺直,像株茁壮生长的青竹。
疏朗眉目浅浅弯起,谢竹道:“等你长过我,我便如你意。”
他对面,容色殊艳如明丽芙蓉的少年骄矜地扬起下巴:“一言为定。”
第87章 不识
谢竹的手也好看。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从指根到指尖都是利落削直的线条,手掌比他稍大些,是恰到好处的宽厚。
不同于严弋的炽热,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覆着圈薄茧的肌肤摸上去沙沙的,磨得谢瑾宁指腹阵阵发痒。
要到冬日了,谢竹的手还这么糙,说不定又会开裂。待会儿找师父要些药膏好了。
“你可认识北愿?”
话题忽然转至陌生,谢瑾宁把玩他手掌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北愿?谁啊?”
谢竹瞳眸微暗:“北戎九皇子。”
北戎。
即使谢瑾宁鲜少关注国事,也知北戎人的凶残可怖,他嫌恶地蹙起眉头:“我憎恶都来不及,怎会与他相识?”
“小竹,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竹从袖中抽出一张画纸展开,映入谢瑾宁眼帘的,赫然是那张他曾从许桉手中看到过的寻人图。
“这不是……”
“你曾见过此图?”
再次看到那颗显眼的红痣,谢瑾宁的心脏重重一跳,他点点头,“前几日入镇时见过。”
“此画乃北愿亲手所作。”
谢瑾宁呼吸一顿,再开口时,嗓音莫名艰涩:“你的意思是……要找这名女子的,是北愿?”
“是。”
不详的预感在谢竹取出另一副画卷展开后达到顶峰。
这是一副更为工致的美人图,画中之人柔柔望向画外,眼波潋滟如春水,神色嫣然,巧笑倩兮。其身着一袭粉青绣裙,隐隐可见裙摆上的缠枝纹样,身旁花团锦簇,蝶飞鸢舞,却丝毫未损其样貌,反倒衬得人胜花娇,剔透玲珑。
比起前者,此画应是出自名家之手,笔触温润精巧,栩栩欲活,仿佛下一刻,画中人便会踏着春光从纸上跃出。
谢瑾宁情不自禁赞叹一声,再看,更为惊讶道:“这……”
他摸摸自己的脸,“跟我也太像了吧。”
若说先前那张有两三分相似,只是那颗生在锁骨间的朱砂痣叫他心颤,而这副,光看容貌便跟他有六分像,只是比他生得更为柔媚。
不过,若是谢瑾宁换上一身女子装束,描眉染唇,这六分,许是直接飙至七八分,亦或是直接超越,也未尝不可……
“北愿借皇帝之手,举国上下大肆搜寻此人,说是与其有旧,若是寻得,他愿以九皇妃之名迎娶,旋即,带着皇妃退兵回朝。”
闻言,谢瑾宁不由得怒道:“北戎侵占大彦诸多城池,手上沾满我族鲜血,竟还要与我朝女子结亲?这也太欺负人了!”
谢竹淡然眉目间也染上几分薄怒,“北戎军队来势汹汹,大彦不敌,只得顺其心意。”
“不过。”他道:“始终未寻到画中人。”
“那就好。”
语罢,两人皆是沉默。
真的好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们都懂。
一日寻不得此人,大彦便一日活在北戎的利刃跟前,不知屠刀何时落下,惶惶不可终日。
谢竹离京前,大彦已是多日寻此人而不得,北愿这才答应重找画师,在他的要求下润色修改,最终成了他手中这幅,与谢瑾宁颇为相似之图。
画工过于精细,拓印不易,还未大肆分发,正因如此,谢竹才会在看到此画的刹那决定离宫,告知谢昭明此消息,又马不停蹄追上谢擎二人,以免独身在外的谢瑾宁在不知情时被当做画中人替了上去。
不过看他反应,他多少知晓此事,谢竹心里也有了些底。
“宁宁,你再仔细想想,从前是否见过北愿。”谢竹道,“他生于大彦,因异于常人的样貌备受欺辱,流离颠沛,而后辗转到了北戎,这才被皇室寻回。”
见他满目肃然不似作伪,谢瑾宁缓缓咽下唇边脱口而出的否认,“好吧,那我想想。”
照谢竹所言,那什么北愿生而异瞳,双眸一黑一绿,妖异非常,如此显眼的标识,如果自己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可是任他如何回想,也想不起有这等人在,思索时双颊自发鼓起的软肉塌了下去,谢瑾宁摇头:“不认识。”
“许是我弄错了。”
谢竹将画卷重新卷好,塞回袖中,“不过依我所见,北愿这等睚眦必报之辈,寻不得人,定不会善罢甘休。朝廷定然会加派人手,遑论本就奔走于各地的东厂走狗。”
京城有诸多熟知谢瑾宁之人,待其分发下去,他们总会反应过来。
届时顺利找到画中女子还好,倘若依旧寻不得……
就怕不是谢瑾宁,也非他不可了。
“宁宁,这些时日你暂时不要去镇上,就待在村中,此地偏僻,胜在安……”
他兀地又被谢瑾宁抱住。
“谢谢你专门赶回来告诉我这些。”
脖颈被他柔亮的发丝蹭得有些痒,在这份不加掩饰的亲昵中,谢竹抿唇,不再像初次那般僵硬不知如何是好,自然地伸臂抚着他后背。
“三皇子在鸿胪寺就职,与他一同,不愁获得北戎人的消息。待我回京,我会想办法避开宫内眼线,让谢…爹娘跟你取得联系,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是有人找到了这里,有严弋在,他也不怕,谢瑾宁心想,不过这种时刻被人惦念关切着的感觉叫他心里暖乎极了。
将下巴靠在谢竹肩头,他甜甜应声:“好呀。”
倏地又闻到一股脂粉香气,若有似无的暖甜幽幽萦绕在鼻端,掺杂花露,甜而不腻,应是女子所用,品质还不低,放在谢竹身上,却极为违和。
难道说,谢竹这么快就找到了心悦的女子?
谢瑾宁按耐下内心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好奇道:“小竹,你不是说宫里看管伴读颇为严格,出宫需禀明缘由层层核定么,你是怎么这么快出来的?”
谢竹瞳孔一颤,微微侧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