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 贪心无厌 第69章

作者:番茄加糖 标签: HE 强取豪夺 古代架空

  云岫见她如此,已然打消了在今夜寻根问底的念头,只道:“你也饿了罢,我已让人去传吃食来,等吃了再睡。”

  松萝涕泗横流,不能自已,云岫心有不忍,伸手替她拭泪,对方抽噎道:“小郎君,您都知道了……您难道……难道就不恨奴婢……”

  云岫道:“好生养着罢,过去的事休要再提。”

  松萝抓住他,悔恨道:“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以为寻到了终身依靠,才会干出那等背主的事来,如今才知遇人不淑……”接着便把今日的遭遇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傍晚时分,忽有小厮来传话,说谢瑜安让人去城里最好的医馆配了一副安胎药,煎好了让他送来。松萝听后自然欢喜,不疑有他就喝了一口。可那药喝在嘴里,苦如胆汁,令人反胃,松萝便有些抵触。巧的是,外头有仆从经过,失手打了东西,动静不小。松萝便搁下药碗出去探看,后来又有丫鬟过来给她看花样子,等把人全都打发了回到屋里,发现那小厮竟然还在,见她来了,忙殷勤地端了药碗递到她眼前要她喝完。

  松萝见药已凉透,加上此药实在苦得难以下咽,便让他拿下去。

  哪知那小厮反应极大,一个劲地苦劝,见她不依,脸上浮现惊慌之色,只一味坚持要她喝下,还以这是谢瑜安的吩咐来压制她。

  松萝顿时起了疑心,且此时腹中已开始隐隐作痛,让她更不敢碰那药,一面严词拒绝,一面往外走要去叫人。

  那小厮见事不成,愈发显了狰狞,竟劈手拽住松萝衣襟,打算把一大碗药强逼着给她灌下去。

  事态突变,松萝也是惊惧交加,好在她有几分急智,情急之中拔下发簪狠狠扎在对方颈项上,那小厮脖子上血流如注,哀嚎不止,手一松便让松萝寻到机会夺门而去。

  云岫听到这儿,惊骇不已,“竟有这样的事!”他眸光闪了闪,问她如何确定真是谢瑜安所为,对方毕竟是她腹中骨血的生父,会有什么理由能狠下心肠把自己的骨肉打掉?

  松萝泣道:“小郎君可知那送药来的小厮是谁?”

  “是谁?”

  “是世子爷身边的瑞儿。”瑞儿是庆顺郡王府上的家生子,自他爷爷那一辈儿起就在郡王府里当管事。瑞儿自小就跟着谢瑜安,不仅是他的贴身小厮,也是其心腹。若换做别人,兴许还有被人收买的可能,可瑞儿自来忠心,也没有理由帮着外人这么做。况且谢瑜安身边没有妻妾,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因为争风吃醋要害她落胎。

  所以思来想去,这事还真只会是谢瑜安指使瑞儿干的。

  “奴婢不敢去找世子爷,也怕府上的下人也和瑞儿一样帮着他来害奴婢,索性从后门跑了出来。帝都那么大,奴婢却无处可去,且腹中坠痛感愈烈,顿时六神无主,想着唯有……唯有小郎君……所以斗胆跑来宫门前……”

  云岫心里正不是滋味,刚巧这时宫人来送吃食,他又在一旁宽慰了几句,让她切勿胡思乱想,先把身子养好是正经,等她用完饭睡下后,这才回了含章殿。

  此时已是夜半,冯九功守在外头,用手指朝里面戳了戳,轻声对云岫道:“今晚的药还没吃呢,正在炉子上温着,您快进去劝劝罢。”

  云岫便端着药进去,问他:“陛下药也不吃,觉也不睡,病如何能好?”

  谢君棠扔下书,冷笑道:“分明是有人说要回来同朕算账,害朕信以为真,生生等到了这个时辰,你倒好,还反咬一口。”

  云岫被他说得面上讪讪,却又坚持道:“那为何不喝药?”说着也不等他狡辩,在他身旁坐下,用银勺喂到他嘴边。

  谢君棠看了看药,又看了看他,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到一边,并不配合。

  云岫只好同他赔罪,又把事情缘由一一道出,希望他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尽快消气。

  可谁知,听完前因后果之后,谢君棠眼底暗火丛生,怒道:“这等背主苟且的贱婢,留着何用?你不仅不把人乱棍打死,竟还让楚大夫给她保胎?你是泥塑的菩萨么?倒是好一出以德报怨的感人戏码!”

  “可是……她再不济好歹服侍过我一场,如今谢瑜安要害她腹中骨血,她走投无路来求我,我怎能忍心见死不救?”云岫据理力争。

  谢君棠讥讽道:“那她真的是要死了么?不过一副打胎药,至多打下块肉来,况且那是谢瑜安的种,与你何干?哪里需要你上赶着去救?莫非还想着当那孽种的嫡母不成?”

  云岫心知他是气坏了口不择言,只是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可恶的话来,不禁也生了几分火气,遂把脸一板,道:“我若做它嫡母,你就是它的便宜爹。”原本这是话赶话气狠了胡说的,可刚说完,云岫就意识到了不对,忙住了口。

  倒是谢君棠原先横眉冷对的脸孔忽然缓和了稍许。

  过了会儿,云岫总算冷静了下来,暗怪自己和个病人较劲,眼看药又要凉了,便又用银勺喂他。

  这回谢君棠没再同他怄气,不情不愿地吃了,只是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道:“那贱婢颇有心机,她说走投无路只能来投你,这你也信?你那些丫鬟朕也不是没见过,在吃穿用度上你并未亏待过她们,不说穿金戴银,锦衣华服,却也比那小户人家的女儿要强些。纵然是在紧急关头,走得匆忙,身上没带银钱,但簪环首饰总有一两样罢?就近寻个医馆或是客栈岂不比跑到宫门口求救更靠谱?”

  云岫嗫嚅道:“兴许她一时情急,思虑不周也是有的……”

  谢君棠斥道:“糊涂!她不过是吃准了你心软,暂且示弱企图寻求你的庇护罢了,等过了这关再图谋来日。这种人,朕见得多了,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她如果真觉得所托非人,错看了谢瑜安,为何还执意要留下他的孩子?朕看她仍想着破镜重圆,等着谢瑜安回心转意才是真!”

  云岫被他怼得无言以对,支吾道:“都说女子要比男子来得心肠柔软,况且她还怀有身孕,常言道‘为母则强’,你身为男子如何能懂?”

  谢君棠不屑道:“那你同样为男子,凭什么就懂她?”

  “这……那您要如何?当真把个弱女子三更半夜地赶出宫去?”云岫幽幽地道,“也是,这儿是您的地方,您要谁留下就谁留下,要谁走谁就得滚,况且您也不是头一回赶人,是我脑子发昏给忘了。”

  谢君棠一听就知道他是想起前两次被连夜送出宫去的事了,遂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态度立即就软和了下来,“让她养两天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答应朕,过几日就把她送走,今后再不见她!”

第137章 刚柔

  云岫清楚自己心软,而今谢君棠要逼着他把心肠硬起来也无可厚非,于是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他。

  喝完药,两人洗漱歇下,可躺了小半个时辰,松萝的哭音始终萦绕在脑海之中,扰得云岫心烦意乱,不得安眠。反观谢君棠,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但云岫清楚对方自从身染重疾后,夜里很难入眠,眼前所见不过是对方装出来的假象罢了。于是他索性伸出手,在谢君棠下巴上摸了摸,见对方没反应,又在胸膛上戳了几下,发现对方仍旧不搭理自己,那只作怪的手便愈发放肆了。

  云岫在黑暗里轻哼了一声,干脆抓了对方的一把头发开始编麻花辫,刚要编第三根时,冷不防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推着翻了个身趴伏在床上,紧接着臀上就被狠狠打了五六下。

  谢君棠打完还觉不解气,又把人翻过来堵住了嘴。

  过了会儿,云岫一手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一手捂着嘴,哼哼唧唧地往被褥里缩成一座小山包。

  谢君棠隔着被褥又打了他一记,笑骂道:“好个促狭鬼,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扰人清梦了!”

  云岫躲在被子里,声音嗡嗡地从底下传出来,抱怨道:“自己分明也睡不着,做什么故意不理人?”

  谢君棠又把人从被褥里刨出来,把那两根麻花辫甩在他脸上,恼恨道:“快给朕解开,如若不然,明早让人给你编个百八十根,十天半个月顶在脑袋上,让满宫的人都来看你这西洋景儿。”

  云岫听了忙一边陪笑一边给他解开,少顷又听谢君棠道:“可是还在想那个贱婢?”见他默认,不免又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想那种人做什么!”

  云岫沮丧道:“起初我想不通,谢瑜安究竟有什么理由伤害自己的骨肉,可就在刚才我似乎又想明白了。”

  谢君棠替他掖了下被子,道:“说来听听。”

  云岫道:“恐怕与他白日里那番不留后嗣的话脱不开干系。”

  谢君棠用手指轻弹了一记他的脑门,调侃道:“好歹聪明了一回,孺子可教矣。”

  得了他一句赞,云岫却并不高兴。

  谢君棠吻了吻被他弹红的额头,道:“谢瑜安此人空有小聪明,缺乏大智慧,志大才疏,卑劣下作,这样的人做出什么蠢事来也不足为奇,你早已看透了他,何必再为这种人伤神?”

  云岫的手指在被面的纹路上不断划来划去,又被谢君棠一把攥住,在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云岫挣脱开甩了甩,惆怅道:“人怎么会变成那样,我同他相识这么多年,一齐长大,竟从未真正认识他。”

  谢君棠听后,酸气四溢地醋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同他之间本是两小无猜,结为连理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你现在难过,更多的是为着当初的识人不清而悔恨,还是可惜没了一段天赐良缘?”

  云岫心知他是话里有话,字字都是陷阱,索性沉默以对。

  奇怪的是,谢君棠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戳了戳云岫心口位置,忽然道:“俗语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谢瑜安和那贱婢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不与他们计较,虽显得你宽仁,却会让那起子小人觉得你好性儿,难免将来变本加厉。慈悲良善固然重要,却也该竖起锋芒,刚柔并济,正如《淮南子》所云:太刚则折,太柔则卷。你别每回只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将来吃够了亏,可别哭。”

  云岫抱紧他,呢喃道:“只要今后您时时提点我,我就再也不犯了。”

  谢君棠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得自个儿记住,朕还能提点你几回呢?”

  云岫不想听他说这些丧气话,仰起头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下,恼恨道:“我不爱听这个,今后再不许说了。”见谢君棠不吭声,云岫干脆掰住他三根手指,要他发誓。

  谢君棠无奈道:“岫岫,别闹。”

  云岫偏偏不依不饶起来,“我要您发誓长命百岁地活下去,时时刻刻提点我,您快发啊!”

  谢君棠哽住了,他想劝云岫何苦来哉。然而在黑暗里,云岫两眼中波动的水光混着那灼灼的热切,近在咫尺,直击人心,让他原本要说的话在喉头滚了几个来回后,最终还是咽下了肚。现实已经这般残忍,离别近在眼前,合该珍惜彼此相依相偎的宝贵时光,如果眼下还一味去计较那些残酷的真,那就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谢君棠忍着唇齿间的苦涩,哄他,“好,朕发誓,朕会长命百岁,年年为岫岫做生日,若违此誓,便教朕……”然而后面的话已被唇舌碰撞得支离破碎。

  松萝修养了几日,胎象逐渐稳固,楚大夫说她底子好,母体强健,今后只要多加注意,顺利生产应该不是问题。

  云岫这才放了心,只是谢君棠又旧话重提,催他尽快把人送走,他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便想着再拖两天再做打算。

  谢君棠听后冷笑道:“真是世间奇闻,她不过一小小贱婢,朕宽宏雅量才容她在宫里静养数日,她是什么东西,连个客人都算不上,赶她走还需征得她同意么?你可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朕的话,如果你下不了决心,朕不介意让龙骧卫去请她走人。”

  云岫无法,只好硬下心肠去和松萝说要送她返乡。

  松萝一听就急了,哭着抓住他的手求他,“小郎君,您是不是还在生奴婢的气,所以要把奴婢打发走?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您要打要骂都行,我俩主仆十多年,向来都是您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从未相隔两地过。帝都和青萍府之间山高水远,这一别,岂不是再难相见,奴婢怎么舍得把您一个人丢在这儿?”

  云岫也是于心不忍,只是软话还没出口,就见冯九功竟站在门口,用手指了指头顶,紧接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隐晦地提醒着他。云岫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道:“宫里规矩森严,人多口杂,眼下又逢多事之秋,帝都已不是久留之地。况且楚大夫也说你胎象平稳,已无大碍,何不趁机回青萍府去,那儿祥和安逸,比帝都强十倍,正适合你安心养胎呢。”

  松萝听后仍旧悲伤,她哭眼抹泪地道:“青萍府也是世子爷的封地,这回奴婢是拼死逃出来的,若回了乡,被庆顺郡王府的人得知了去,再传到世子爷耳朵里,奴婢母子俩焉有命在?”说完哭得愈发抽抽搭搭,好不凄凉。

  云岫左右为难,忍不住又去看门口的冯九功,对方正摇头叹气,到后来索性抄起手往外走,也不知是否是向谢君棠告状去了。云岫心急如焚,就怕再耽搁下去,没准谢君棠真要派龙骧卫来强行带走松萝,于是他把心一横,退而求其次道:“你若不愿回乡,那我把你送到难老别苑去,凤池山虽在京郊,但与帝都不过半日的路,咱们彼此有事还能有个照应。而且向管事的为人没话说,你同他也是熟识的,他定然会好好关照你的。”

  松萝心知自己出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背后八成是皇帝的意思,自家小郎君也做不得主,自己若是不从,就是抗旨,后面还不知会如何,倒不如现在答应下来,免得皇帝发怒,自己受罪。

  于是她抹着眼泪应允了。

  云岫有些过意不去,便让人备了吃食、安胎的丸药、燕窝、花胶等补品以及送给向管事的御酒、皮子等物,让松萝一并带去难老别苑。

  谢君棠似乎只想把人远远地打发走,至于对方是回青萍府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他并不在意。

  松萝被送出宫时哭得泪如雨下,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与云岫作别。

第138章 缭乱

  云岫目送车驾渐行渐远,惆怅慢慢爬上心头,如同带刺的藤蔓将其缠紧,扎在血肉里,丝丝缕缕地作痛。

  谢君棠见他回来后仍旧魂不守舍的,便有些吃味地道:“不过一个爬床的贱婢,哪里值得你这样?”

  云岫道:“好歹相处多年,纵然她有千般不好,总也有好的时候,她虽有两三分私心,但剩下的七八分却也是真心实意。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人都有私心,您有,我也有,自然松萝也不例外。再者就事论事,她虽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若真要寻根究底,我反而觉得谢世子的过错更大些。他是郡王世子,松萝是婢女,一则他俩身份、地位并不对等,二则谢世子又是别有企图地接近她,起初必定是使了些许手段的。松萝一个鲜少出二门的婢女,哪知人心险恶,又是知慕少艾的年岁,如何招架得住?自然容易错信了他,以为找到了托付终身的良人,最终行差踏错。陛下要我从此远着她,我也觉得有理,只是过去多年的主仆情谊非一朝一夕可以消磨,如今分道扬镳,难免觉得怊怅若失。”

  实际上,谢君棠已被他这番话说服,那股子无来由的酸意为此收敛了大半,可想到自己若是在云岫的三言两语之下就被捋顺了毛,岂不显得自己乱吃飞醋,很没面子,便又故意找茬道:“少艾?谢瑜安他算哪门子的少艾?说他是中人之姿都是抬举他了。”

  云岫憋着笑,将药碗递给他道:“您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君棠皱眉,“听你的意思,莫非觉得朕说的不对?”

  云岫忍住上翘的嘴角道:“没有。”

  谢君棠不信。

  云岫见他竟还较上真了,忙软语道:“真的,不骗您,您是少艾总行了罢。”接着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谢君棠才放过这茬,他一口把药喝干,将药碗搁在一旁,道:“那贱婢情有可原,你要就此揭过,那么谢瑜安这个首恶呢?你待如何?”

  云岫抿了抿唇,道:“冷眼相待,静观其变。陛下前不久还说他空有小聪明,志大才疏,为人下作。他既入不了您的眼,那他的志向和所求注定是黄粱一梦,这帝都他算是白来了。像他这种汲汲营营之人,再没有比与迫切渴求之物失之交臂更让他诛心的事了。陛下刚还说松萝不值得我伤怀,在我看来,谢瑜安更是如此。他不值得我痛恨,也不值得我费神,如今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毫无瓜葛、可有可无的人。”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给你心软的事实找借口罢了。不过……”谢君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不过你说他白来一趟帝都,这个朕不敢苟同,他若不来,你又如何会来到朕的身边?”

  云岫被他说得有些窘迫,借口出去透气,拿着药碗就跑开了。

  ***

  到了十二月中旬时,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但由于谢君棠病着,宫中竟连一点年味也无。

  近日大雪纷飞,无休无止地一连下了十来天,天地间除了雪白,竟再无旁的色彩,整座皇宫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场雪给埋葬掉。

  云岫身披斗篷,从长廊上匆匆而过,雪还在不停地下,含章殿里的宫人正三三两两地散在庭院中扫雪、打冰凌。殿里烧着地龙,跨过门槛,仿佛是跨过整个严冬迈入了春天,云岫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雪抖落,又将斗篷脱下递给方玉收着。

  他往里走,迎面走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内侍,只见盘中扔了块帕子,上头血色斑斑,亦如红梅缭乱,触目惊心,几乎已看不清帕子原来的底色。云岫刚回暖的身体蓦地被冻结住,那血色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猛一下扑将过来,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