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臣 榻上臣 第25章

作者: 标签: HE 强强 古代架空

  窒息感逼近的时候,人会本能的挣扎。

  玉来福双手紧抠住浴池的沿壁时,发出一声濒死的呻吟,如同雏鸟的弱鸣,殷玄终于心满意足的将人拎起来。

  玉来福嘶哑的吸了一口气进嗓子,不等喘息平稳,殷玄掐住他,将他狠狠抵在了浴池上。

  水声震响。

  一瞬地狱,一瞬天堂。

  殷玄又再次将人淹进水中,反复几次,玉来福几乎不能站稳在水里。

  蒙在他眼上的红绸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支撑不住的掉落下来,轻飘飘的浮在水中。

  殷玄从来没有这么狠过,玉来福疼的两眼发红,额角的青筋因强忍爆凸出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殷玄捞着玉来福不让他滑下,水纹安静,只余两人交错的喘息声。

  殷玄的手背抚过玉来福的脸颊,湿哒哒的脸,湿哒哒的眼睛,好看的摄人魂魄。

  他沉迷于这双眼睛,也因此万分痛苦。

  玉来福却下意识的抖了抖,还以为又要再来一轮。

  但是没有。

  短暂的欢愉之后,殷玄心上像是被陡然挖空了。

  “为什么这么对朕。”殷玄声音很低,尾声带着颤抖。

  殷玄从背后抱着他,头发散落的垂在玉来福雪白的肌肤上,靠在玉来福脸侧,暖热的呼吸沉沉吐出,又一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玉来福感觉到殷玄的身体也在发抖,像是也在极力的忍着什么。

  殷玄低咬着声音:“前朝,民间,都盼着朕死,为什么你也跟他们一样,盼着朕死……”

  “你也觉得,朕应该束手就擒,退位悔罪,找个没人的角落悄悄的死掉……”

  玉来福背对着殷玄,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神情,却好像感觉到殷玄蹭过他脸颊的时候,眼尾有湿润的液体流出。

  殷玄的声音里,同样有着无尽的痛苦。

  玉来福心上像让人割了一刀。

  他想,他跟殷玄之间就像有道绸缎阻隔着彼此。

  殷玄窥不见他衣冠之下的痛苦,而他,也看不到殷玄的悲哀。

  玉来福终于还是说道:“奴才从没有盼着陛下死。”

  刚才他一时情急,误伤了殷玄,但他只是想让殷玄停下来,他出的绝不是杀招。

  他没有哪一次是想让殷玄死的。

  从来没有。

  “那你为何一次次的,跟他们一起对付朕。”殷玄甚至不想再去追问玉来福答案,不想知道他跟曾荣、吕默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到了自己身边。

  他只是茫然如孩童的问出一句:“朕做错了什么吗。”

  他勤勤恳恳的治国,兢兢业业的理政,真心真意的对待玉来福。

  为什么到最后,换不来一丝的真心。

  玉来福心头微动,将头转向殷玄,他想看一看此刻的殷玄。

  殷玄瞳孔的颜色到了晚上会格外明显,尤其是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瞳孔是墨蓝色,象征着他不纯正的血脉。

  也象征着他被排挤和咒骂的过去。

  这双眼此刻是非常郁然的,或许是瞳孔颜色的原因吧,玉来福觉得殷玄的眼睛比别人更容易传递出悲哀。

  玉来福抬起手指,替殷玄抹去他眼角的那颗不知是泪还是水的液体。

  有一刹那,玉来福觉得他跟殷玄,不过就是两个千疮百孔的人,都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可他如今也是破败不堪,哪有还有什么力量再去给予别人温暖……

  他甚至连活下去的力气都失去了。

  两个绝望的人,怎么才能修补起对方呢……

  玉来福残忍道:“你杀了我吧。”

  殷玄喉头上下微动,半晌开口:“你很想死么。”

  “是。”

  无声片刻,殷玄点了点头:“好,朕成全你。”

  殷玄踏步走出浴池,拢上衣裳离开了内殿。

  片刻后,潘全传来圣旨:玉来福谋害厂督狄贵,交由东厂杖毙。

  玉来福轻轻阖上眼,求死得死,无怨无尤。

  犯人没有资格穿戴完整,玉来福只着了一套不合身的白色里衣,裤子将将盖过小腿,露着一双纤细的脚腕。

  玉来福理整齐衣襟扣带后,安静等着禁军来押送他。

  镣铐锁在玉来福的手脚,将他暂且关进了暴室。

  潘全胳膊上挂着拂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玉来福,陛下说你死前若还有什么念想,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只要不过分,陛下都可满足你。”

  玉来福垂眸跪在地上,道:“奴才想求陛下恩典,行刑时不去衣。”

  这件事潘全做不了主,使了个眼色派人去问,片刻后,小太监传回来话:陛下准了。

  玉来福叩首在地。

  另一边,许仕安等的焦灼不堪,玉来福自从离开之后音信全无。

  许仕安彻夜未眠,一大早掏出他准备用来考试的银子,捧着钱四处打听消息,听到的却是玉来福已经被押入暴室,只等着东厂那边派人过来交接,将人领回去杖杀。

  许仕安听得脑袋嗡嗡,两眼发黑。

  分明是六月的天,许仕安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这几天已经有太多人,太多条命变成血泥,祭给了这场变革。

  最后一个献祭的,是与他一同上课,一同吃饭睡觉上茅房的好朋友。

  许仕安突然握着他的腰牌,狂奔出了皇宫,哐哐砸响骠骑将军府的大门。

  “玉来福要死了……陛下下令杖毙,”许仕安拽着吕默的衣襟,“将军,你救救他!”

  吕默霎时雷声轰顶。

  吕默什么也没说,换上朝服大跨步的往皇宫里去,被告知殷玄去了临华殿。

  “去为我通报,就说吕默求见陛下!”

  小太监吞吐为难:“将军……您该知道,临华殿那地方,奴才怎敢前去打扰……”

  吕默甩袖而去,独自阔步去了临华殿,抱拳高喊:“臣吕默求见陛下!”

  喊了三遍,潘全匆匆出来,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吕将军,你刚解了禁足,就到这儿来找不痛快。”

  吕默作揖:“烦请公公为我通报,我要见陛下!”

  “陛下心情不佳,将军先回吧,天大的事也等过了这两日再说。”潘全使了个眼色,两名禁军架着吕默的胳膊往后拖。

  “陛下,吕默有要事求见!”

  眼见着行刑的时辰已经到了,吕默心急如焚,一掌拍开桎梏他的禁军,闯入临华殿。

  东厂,朱海坐在檐下,等着行刑的时辰。

  黑漆刑凳油亮亮的反着光,玉来福手脚都铐着,安静的站在刑凳旁等着。

  他提前被禁食禁水,嘴唇有些泛白起皮,哪怕如此,仍让不少人看的眼直。

  吞口水的声音都传进朱海耳朵里了。

  朱海为了不辜负陛下准允东厂行刑的恩典,特地挑了个宽敞的地方,好让所有宦官都看着,没成想这群人一脸不长出息的死样。

  一炷香燃尽,最后一截香火掉灭下去。

  掌刑太监上前架住玉来福,将他推到了刑凳上,用牛皮绳捆住他手脚。

  没给玉来福留任何余地,两个太监捆得勒筋见骨,几乎将他手脚勒的不能过血。

  朱海幽幽道:“搁棍吧。”

  位阶稍低的太监跟着高喊一声:“搁棍!”

  重棍拄地一声响,掌刑太监将粗扁的棍头搁在了玉来福的后臀上。

  刑棍上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哪怕正午日头正烈,玉来福仍旧感到一股强劲的凉意从脊背窜上来,往他内心深处钻去。

第31章

  “打。”

  朱海轻轻下了一声命令,掌刑太监抡起棍子,带着风声抽在玉来福的臀肉上。

  玉来福几乎不受控制的一跃而起,绳索勒住他的起势,将他动弹不得的桎梏在刑凳上。

  六七杖下去,冷汗就浸透了全身。

  朱海冷眼的看着,身边的太监戏笑道:“干爹,儿子记得两年前有一个逆贼,被打了三百七十一杖才咽气,您说这人能撑多少杖。”

  朱海哼笑:“他连狄督主都杀的了,功夫好的很,一百五十杖死不了。”

  那太监得了指示,对着掌刑人扬声道:“听见了吗,一百五十杖不能死。”

  “是。”掌刑人应声,手中的棍子再次高高举起,准备继续行刑。

  行杖是种本事,三杖将人打死是种本事,三百杖打不死也是种本事。能不见血的将人打死,也能将人打得皮开肉绽、筋断骨折却不死。

  十几杖之后,玉来福身下的绸裤见了血,但掌刑人并为因此心慈手软,棍杖如旧落下,肿胀之处被打破,听起来有些炸裂感,就像爆开的血包。

  鲜血顿时倾泻而出,喂满衣料,又顺着刑凳砸落到地上,形成一片猩红。

  玉来福手指抠住凳沿,将痛呼死死咬断在口中。

  他知道,他的痛苦、挣扎,能够抚平东厂的宦官的愤怒,这也是殷玄将他交给东厂杖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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