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匪 落匪 第75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薛鸷有些不快:“他是我发妻,我不做‘陈世美’,侯爷若还说这个,就请回吧。”

  安平侯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般驳自己的面子,当即也不再笑了,那双眼微瞪着,似乎是在骂他“不识抬举”。

  薛鸷也就那般同他大眼瞪着小眼,对视了一个来回。

  终于,那安平侯站起身来,语气有些变了:“我今夜本也是好心劝告你来的,你若不肯听,我也救不了你。”

  “你薛鸷究竟是将军还是匪寇,只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了。

  安平侯前脚刚走,薛鸷后脚便追上去将房门落锁。

  随后他掀帘进了里间睡房,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边上,床幔挂了一半、又放了一半,薛鸷挤进去用额头碰沈琅的额头:“睡了?”

  “那样吵,我怎么睡?”那人反问。

  薛鸷笑了笑,抓起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才刚我有没有说错话?”

  沈琅抬目盯住他:“人家要送你一位千金小姐,你怎么不要?好不识抬举。”

  “我怎么不要,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

  薛鸷哼了一声:“坏人。”

  “他说的也不错,等赐了印绶、宣读了诏书,你拜将封侯,怎么不要配上一个相当的夫人?”

  薛鸷看着他:“你真这样想?”

  “若你只爱男人,那些世家公子大约也不肯跟你,可要找个健全俊秀的,那也容易……”

  沈琅话音未落,薛鸷的眼眶便泛起了几分红颜色,他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瞪着榻上的这个人。

  “干什么?”沈琅忽地撑起上半身,轻轻去抓他那只布满伤疤的手,“我随口一说,你又气什么?”

  薛鸷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闷,他想不明白,连“死生”那样大的事,他们都熬过去了,为什么听沈琅的口吻,还是很不信他的样子。

  “我真要去找别人,你也像你话里那般,欢欢喜喜送我走吗,沈琅?”

  沈琅微微一怔,随即他盯着薛鸷的眼睛道:“你要那样,我立即毒杀了你。”

  听见他这样说,薛鸷反而笑了,心里倒莫名感到熨帖下来:“那你说到做到。”

  沈琅伸手抹了一下他眼角:“岁数倒白长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哭的?”

  “有坏人气我我才哭,”薛鸷道,“谁让你不信我。”

  沈琅坐累了,便靠到他怀里,而后低声说:“我看蒲党是想拉拢你,叫你替他们去争回上京城来。”

  “洪铮是豫王的人,眼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很轻地低语着,“他们大约是招揽洪铮不成,所以才又想到了你。”

  “你是匪寇出身,没根基,好操纵。在他们看来,自然比那洪铮要好拉拢多了。”

  薛鸷顺着他的话想了一想,除了那小皇帝,蒲党的人对他总还算有几分客气,但薛鸷只要一和他们说话,心里便觉得很不舒服。

  他冷笑一声:“我又凭什么白给他们当牛做马、为虎作伥?”

  薛鸷顿了顿,又道:“我原以为那豫王就够道貌岸然,怪恶心人了,没想到他们这一家子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要我说,不如干脆造反得了……”

  沈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提醒道:“隔墙有耳。”

  薛鸷低头贴着他额头,小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选呢?跟豫王么?”

  “凭你自己的心。”

  “那还是豫王吧,至少他看着比那小屁孩要强些,也至少他肯真金实银地往外掏,为前线将士置办军备。”

  “嗯。”沈琅贴在他胸口处,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有一点,下一次北征夺回上京,你千万留心,不可将鞑靼赶尽杀绝。”

  “为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

  “最好你能私下……与那阿剌忽失讲合,”沈琅接着道,“我不信他们,连豫王也不信。”

  “如若他们果真事后清算起来,你也还有鞑靼这一枚棋子可落。”

  “可……”他与鞑靼人有着血海深仇,莫说是赶尽杀绝,就是将他们个个都千刀万剐,恐怕也不能解恨。

  “薛鸷,”沈琅说,“你听我的,否则不只有你,你剩下的那些弟兄、仇二,都会被连累。”

  对于沈琅告诫给他的话,薛鸷一贯是很信的,于是他点头道:“好,听你的。”

  *

  薛鸷原打算在这里略留几日,便带着沈琅回登封去的。

  谁知第二日一早,蒲太后那里便派了一队羽林军来,说是如今正是动乱时节,薛鸷又有伤在身,总要防着些刺客小人。

  这一次不必沈琅提醒他,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蒲党的借口,若他始终油盐不进,不肯接受他们蒲党的拉拢,只怕他们那里也不肯轻易放他回去。

  他们到襄阳的第五日,突然有一队禁军闯入了薛鸷他们所住的那个院子,不由分说地就将薛鸷扣了去。

  沈琅眼睁睁看他被那些禁军带走,忙叫金凤儿推自己去找到了豫王。

  豫王的面色极差,见沈琅急匆匆来了,心里已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而来的:“他们对薛鸷下手了?”

  沈琅点头:“究竟出什么事了?”

  “今晨从东都传回来一则消息,洪将军不知为何缘故,忽然暴毙身亡。”

  沈琅闻说此事,也很吃了一惊。

  “你不要急,”豫王道,“鞑靼军队还驻扎在上京城,如今洪铮没了,他们暂时也不敢把薛鸷怎样。”

  沈琅曾听薛鸷提起过,洪铮身上那伤其实并不致命,他是久惯沙场的人物,怎么会死得这样突然?

  他皱了皱眉,对豫王说:“洪将军身边说不定也有蒲党的人。”

  “嗯,你猜的不错。”豫王说,“洪铮前日才拟送了一份名单给我,今日才送到,没想到一起送到的还有他的死讯。”

  说着,他忽然要笑不笑地看着手里的茶盏:“一群蠢人。”

  “鞑虏尚未平定,他们倒对威震着敌军的主将下了手,本王真没想到他们会蠢到走下这一步棋,如今国难当前,他们却将落在本王手上的那点权,看得比命还重。”

  “无药可救。”

  半个时辰后。

  知府府衙内,蒲太后将眼下在襄阳城内的官员全请了来,说要在便殿议政。

  沈琅跟着豫王同去了,人只靠在后首,并不出声言语。

  他先是听见那一批主和派势力抢先争辩起来,说是最好趁此机会,派出使者到上京城去与鞑靼和谈。

  只要他们肯让出上京城,一切都好说,至于那些僻邑小城,反正是人稀税薄,让也就让了,等来日兵强马壮,再派兵将那些城池征讨回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主和派这话一出,大部分的官员都保持缄默,在这种时候,沉默也代表了他们都对“和谈”一事持默认态度。

  紧接着又有人出列谏言道:“那薛鸷原是盘踞在登封一带的匪寇,若将洪将军留下的兵符交到他手上,倘或他生了不轨之心,又该如何?”

  另一人则说:“依微臣看来,薛鸷此人并没有军事才能,一开始在东都,便全是靠着程主将的指挥,将士们才得以守住了东都城。”

  “后来他薛鸷临阵脱逃,带走了东都九成兵力,留下程穆清一人困守东都,害得程将军惨烈殉国,足可见他是怎样的人品,敢问这样一位背信弃义的草莽之流,又怎么担得起那‘将军’二字?”

  “再有,登封之所以能够保住,也是我们‘围魏救赵’这一招起了效用,那鞑靼若不是有瓦剌这一后顾之忧,就凭薛鸷和他手里那几千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登封?后来的事自不必说,若非洪将军到的及时,他恐怕早将鞑靼放进来,叛国投虏了。”

  就在前些时日,他们口中还直讽洪铮此人,只知有王、不知有君,是个不忠不义、肆意妄为的叛将,又吵着要他上交兵符,收回他的印绶。

  如今洪铮一死,却又成了他们口中救国有功的勇将了。

  “薛鸷此人必除,否则奸人将乱我大宁!”

第78章

  薛鸷被关在狱中足有半月。

  那些人既不肯将他放了, 也没商量出个处置办法来。

  豫王眼下才失了洪铮这一左膀右臂,在这场角逐中算是失了势,正是自身都应对不暇的时候。

  沈琅不用和他提, 也知道他是帮不了自己什么了。

  想起从前在东都城时, 曾听闻这位小圣人、曾经的东宫太子, 私底下就好玩那蛐蛐儿, 原先先帝身体还康健时, 因怕被责骂, 还遮遮掩掩不敢玩,后来先帝抱恙, 他便光明正大地玩物丧志了起来。

  那些官吏为投其所好,只四处叫人捕捉饲喂那些罕见的名种蟋蟀,上京城的捉尽了, 便寻到他们东都城来了。

  可眼下天气已经冷了, 到了秋后,蛐蛐早是不易得的了。

  沈琅与金凤儿在郊外找了好几日, 才总算捉着了一只, 不过这时候的蛐蛐已然过了景, 看起来瘦胳膊瘦腿的, 叫声也蔫蔫的, 被扣在陶瓮中, 只不住地唧唧叫唤着。

  金凤儿给这蛐蛐喂了些香梨和绿豆, 又依着沈琅的话,灌了只汤婆子和那陶瓮放在一处。

  那蛐蛐儿吃饱喝足, 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气。

  他们这厢房离小皇帝所住之处其实并不很远,只是那边有禁军日夜巡防,闲杂人等靠近不得。

  沈琅也不去碰灰, 只抱了那只装有蛐蛐儿的瓦罐,让金凤儿推着自己在那附近闲逛着。

  约莫等了快有一个时辰,才听得那院子里总算传出了几分动静来。

  “方才朕午憩时候,分明听见了蛐蛐儿的叫声!”

  他身旁那一众宫婢太监,都只管哄着他说:“定是陛下做梦梦见了,这时节,哪还有蛐蛐呢?”

  “你们没听见,敢是耳朵聋了,”又是那小皇帝的声音,“走开,朕要出去找蛐蛐。”

  说着,他便跑出院来,身后那一群侍者只管在后头追着,谁也不敢真撵上他去,这会子谁要真的那样没眼色,赶将上去将他拦下了,恐怕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见这么些人被自己耍的团团转,那小皇帝顿时又兴奋起来,差点将找蛐蛐的事儿也抛到了脑后去了。

  沈琅只在原地候着,等着这小皇帝自己撞上来。

  远远的,小皇帝又听见了那蛐蛐的叫声,不由地便往那院落中望了一眼,只见庭内那盏腊梅盆景之前,正坐着一个人。

  正是那日他在席上见过的那个人。

  他只盯着他手里那只陶瓮,便朝他跑了过去。

  “见了朕,你为什么还坐着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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