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阴郁受的正确方法 第72章

作者:尚许 标签: 三教九流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校园 HE 救赎 近代现代

这跟姜津之前要去揉面包完全不一样,如果那个是个人的职业规划问题,那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伤风败俗,简直给祖上蒙羞。

段洁气得连话都舌头都捋不直了,“男人怎么能跟男人睡觉呢?恶心,下流,败类!我现在只是听听就想吐。你、你是不是在A市染上了不好的习惯?要不干脆回老家,我们去找医生给你治,早晚给你治好。”

从始至终,姜津都在一声不吭,听着段洁说话,见她终于发泄完了,他才认真审视面前这个女人。

熟悉的感觉又袭来了。

她跟记忆里那个专制暴躁的女人如出一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生气起来声音尖锐还会动手,仿佛有个暴君的灵魂禁锢在她瘦小的身体里无处安放。小时候会很害怕她,不敢怠慢,现在姜津就算看着她在地上打滚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说是暴君,也只是姜津给她带上的王冠,其实头顶上什么也没有,只需轻轻一推便分崩离析了。

他也站起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俯视着她:“跟地域没有关系,我从大一开始就喜欢男人。这是改不掉的,你不用对那些旁门左道抱有幻想,都是徒劳。”

“大一?”没想到段洁抓错了重点,咀嚼起这个时间,继而咬牙切齿,“那就是你在大学的时候有人带坏你然后染上的坏习惯,你跟我说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姜津顿了顿,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如果硬要说有联系的话,那就是他让我认清楚真正的自己,即使一开始的感情是扭曲复杂的。”

段洁看他屡教不改,身体因为愤怒不由自主地颤抖,伸出干枯的手指对着姜津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好,好啊!你们姜家真是人才辈出,当爹的撒手不管,还以为当儿子的多么听话,结果都是一路货色,刻在基因里的烂泥巴!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不该把你接回来。呸,喜欢男人,同性恋,简直不可理喻!我要在网上曝光,让大家看看这家烘焙店的老板是个肮脏下流的男同性恋!”

她的面容开始扭曲,嘴里不断咒骂,姜津突然想起来魏黎出柜的时候。

当时自己的想法跟段洁如出一辙,视魏黎如同洪水猛兽,只能通过贬低来证明自己的“正义”。那时候,在礼堂里因为魏黎出柜而目眦尽裂的他,绝不会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会遭遇跟他一样的事情。

他差点就把魏黎搞得名声狼藉,现在,段洁也用这招来威胁他,要是他不改掉,自己的性取向会被公之于众。

姜津站在她面前,闭了闭眼睛,仿佛面对的是讲台底下数以百计的陌生同学,段洁的咒骂变成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同时,有盏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

他感到与魏黎在共用同一个身体,五官四肢在慢慢重合,姜津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随你怎么做,我一点也不害怕。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从来不分高低贵贱,只分真情和假意。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段洁的胸膛在猛烈起伏,她心里明白这种事情爆出来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只是想借此拿捏姜津,但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横看竖看,她已经完全插手不了姜津的任何事情了。

他经济独立人格独立,也不再像小孩子一样依附她害怕她。身为长辈的那些“权力”在他面前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孩子,人生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高志文比你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她终于暴露了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恶狠狠地说,“就算你再怎么能挣钱,也不如你弟弟半分优秀。”

姜津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你以为你真的是喜欢小儿子吗?”

“什么?”

“同样是亲生的,你只偏向高志文,这并不证明他受你喜欢。”姜津顿了顿,“你只是喜欢‘高志文’这个身份。在再婚家庭里,高丁宠爱你,所以你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被爱的,而不是你觉得自己本身值得被爱,要不然,同样是亲生小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哪个更听话,你为什么还是如此溺爱小儿子,自己蒙蔽自己的眼睛呢?”

段洁怒不可遏,正要张嘴反驳,不料被打断。

姜津不给段洁喘息的时间,继续开口:“在你的初段婚姻里,你过得并不幸福,所以你带着我一起憎恨,那么多年,把我丢在亲戚家不管不顾。你重新结婚,有了一个看上去还过得去的丈夫,也有了新的孩子,你对他过分溺爱,说到底还是补偿自己,而对我过分严苛,也只是你不满意之前婚姻中的段洁。这种不断向外索求,来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方法,真的可行吗?

“其实一直都没有人关心你的内心,所以你得找外面的符号来代替自己。你跟我讲过你小时候的事情,当初也是因为家里吵架匆匆忙忙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出去,你过得多么不容易,让我记得孝顺。”姜津轻声说,“我一直都记得,所以我很听你的话,你骂什么我也不会顶嘴,我拼命学习,好好打工挣钱,甚至还得负担起继父的债务,希望能讨你的喜欢,让你过得别那么苦。”

段洁听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有点不自然。

“即使血脉相连,有些人也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出于陌生人的角度,我希望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摆脱所谓的美梦,高志文是高志文,从来就不是你,继续下去只能把他惯坏。你一直很要强很能干,高丁是个拎不清的人,也只会拖累,所以我这边建议你离婚,谁欠的高利贷谁去还。我很希望你过得好。

“但出于儿子的角度,过段时间我会搬家,这个地址也会作废,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姜津轻声说。

A城的高楼林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只是这座城市的冰山一角,顶多是从居民楼窗户里展出的电影情节。与此同时,在一些看不见阳光的角落,同样也生活着一群跟这里天差地别的人。

魏黎按照孙诚给的地址,来到了这片低矮的集装箱活动房。这种蓝白房子冬冷夏热,除了遮风挡雨便于组装以外没有什么优点。本来是之前的建筑公司的财产,可是项目烂尾,这一大片成了烂尾楼,开发商为了不让业主闹事,做好继续建造的表面功夫,所以一直都没拆。

因为发不出工资,里面的工人早就走了,现在成了一群社会闲散人员的聚集地,他们大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散工。三教九流的人一杂就催生了不少法律边缘的事端,嫖/娼赌博这类的事情数不胜数,简直不要太常见。

比如今晚的一间集装箱,就有人在里面打牌赌博。

周围杂草丛生,连个正经的石板路都没有。魏黎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一个粗糙的破锣嗓子如惊雷般炸起,然后是一阵哈哈大笑:“看见没有,你们的牌都没有我的好!快给钱快给钱,别拖沓!”

听到这个声音,魏黎放在门把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差点要把那个塑钢把手掰断。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动,还是强稳了心神,深呼吸了几秒,慢慢打开了门。

里面乌烟瘴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焚化炉,烟头和瓜子皮扔的到处都是,啤酒瓶子歪七扭八地散落一地。人很多,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兴致勃勃地围成一团看着中间四个玩牌,时不时撺掇几声。

门开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大呼小叫的,还是靠近门口的那个先看到了人,你捅我我捅你,一屋子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魏黎身上了。

所有人狐疑地把这个不速之客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怕什么?又不是条子。”过了几秒,其中一个男人喊道。

魏黎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爬山,这个牌子防水料子做的极好,不管什么液体泼上去连个水印都留不下。

今天倒是没下雨。

他整张脸都躲在灯光照不见的黑暗里,隐约看着五官不错,只是有些眼熟。

“这人面相看上去,怎么跟魏勇差不多啊?”不知道是谁,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少特么放屁,谁能跟我像?”

赌桌旁边,上一把赢了的那个破锣嗓子一边洗牌一边骂人,嘴里还叼了根还剩屁股的烟,百忙之中,他也就吝啬一秒的眼神给门口的魏黎。

然后魏勇的眼神从浑浊变得有些诧异。

“爸。”

魏黎眯起眼睛低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小步,屋里的灯泡照得他面如冠玉,身后的黑夜似乎隐匿着什么野兽,但他笑眯眯的亲和样子又把人的警惕心打消。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有看向旁人,而是直勾勾死死盯着多年不见的魏勇。

他语气里难耐着极大的兴奋,以至于有些咬牙切齿:“儿子终于能接您去享清福了。”

第84章 山雨欲来

“您还记得我吗?”

月黑风高,工地周遭全是杂草,集装箱的灯光被远远甩在后面,魏勇朝路边解了个手,拐过弯刚往嘴里扔了根烟,正在衣兜里翻来覆去,突然一双修长的手恭恭敬敬地伸到面前,边挡风边摁下了打火机。

魏黎那张脸就在微微火光的照耀下轻轻一笑,显得格外安静又孝顺。

倒是挺会来事儿的。魏勇乜斜了一眼,点燃了烟,这才掀起惺忪混沌的眼皮正儿八经上下打量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名字:“魏黎……是吧?”

如果不是面前人的意外出现,他早就把魏家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当初亲自取的名字都差不多忘了,更别提那个可笑的取名原因。

他这些年到处逃窜,打一天日结工能歇三天,恨不得天天醉生梦死,早就把那个倒霉婆娘和便宜儿子抛在了脑后。

他当时只是随手一推,没想到严荣那天正好走血光,常年不见人的山路上凭空冒出来一辆货车,这也怨不得他,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可惜警察不会听这种说辞,没办法,魏勇只好当场跑路,头都没回。

他走得急,鞋都差点跑掉了,没注意当时除了他和严荣,魏黎也在现场,并且亲眼目睹这一切。

刚开始的时候魏勇还会每天担惊受怕,毕竟血次呼啦了一地,内脏都撞得满地都是,魏勇每天晚上做恶梦都害怕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害他连不正规的小宾馆都不敢住,只敢睡桥洞。

后来每天找地方打工攒了点路费,可算跑远了,一路坐不用查证的面包车到了S市,后来觉得毕竟都是逃犯,老待在一个地方也不行,又碰巧被外出务工的老乡打了个照面,害怕事情败露。仅仅待了一年,他又撺掇几个伙计跟他来了A市。

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碰到魏家村的人,没想到,今晚亲生儿子竟然找上门了,而且看穿着打扮和精气神,应该混的还不错,活脱脱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儿,没想到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屁孩儿竟然长成了这样,跟他这个当爹的站在一起,浑身气质大相径庭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出笔钱孝敬一下他。

奇了怪了,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魏黎现在个头比他高不少,肩膀也宽身体更壮。不知道打起来他还能不能打得过,不过古今中外只有老子教训儿子,哪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说到底还不是自己给的基因好吗?

“您能记得我,真是太好了。”魏黎叹了一口气,面部肌肉在微微抖动,像是久别重逢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其实我那么多年都很记挂您,一直都想跟您团聚。我现在也赚了一些钱,但是不管有多大的成就,没有父亲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话尾飘散在风里。魏勇看了一眼从始至终的那副笑脸,以他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实在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便信以为真,以为魏黎真要把他接去享福了。

魏勇的心里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今天真是好运气,不仅赢了局牌,还凭空捡了个儿子。自己就把他养到半大就不管了,现在“嘭”的一下,变成了一个摇钱树。

傻子才拒绝呢!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古人说的还真没错。

“行吧,”魏勇吧嗒吧嗒抽着烟,眯起眼睛猥琐一笑,“我走的时候你才几岁?十岁吧?唉,真后悔没趁你小时候多打你几顿,要不然早就该找到我了,害我多东躲西藏了几年。”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觉得自己当初有什么不对。

周围没有什么光源,魏黎的整张脸就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过,几秒钟之后,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魏勇听见了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

但他并没有当回事儿,手一甩,还闪着点点火星的烟头就随便扔到了旁边,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风吹过,伴随而来的是杂草踩踏的声音。

他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便是脖子猛地被魏黎用臂弯绞住,慢慢收紧。

同时,有人在他耳边轻声惋惜:“确实是我不好,多留你活了几年。要不然你现在坟头草都半米高了。”

魏勇睁大眼睛,毫无防备,刚想张口骂人结果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双手乱扑仍然无济于事,只能感觉自己的氧气被不断剥夺,脸越来越红,口水直流,最终丧失了意识,栽倒在地,动都不动了。

魏黎居高临下,眼底兴奋无处遁形。他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无菌手套,翻了下魏勇的眼白,确定这人不是假装。

那么多年过去,以至于他收到孙诚消息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直到亲眼确定。自己为了找他,用贫瘠的教育资源拼命考上S大,努力在那座城市扎根,黑白两道结交人脉,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都没有抓住魏勇。

直到业务拓展到了A市,他才终于获得了这个人渣最新的踪迹。

不过,这才是他复仇计划的开始,以后还有的玩呢。

自打从魏家村回来之后,姜津就一直心神不宁,连小胡都看出来明显不对劲了。

老板发呆的次数多了,时间也长了。她跟他说话,也能看出来心思压根不在这里,而是不知道飘向了哪。有时候他又会拿出那张贴身放着的草稿纸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多少遍。

眉头紧皱,看起来上面的内容比顾客逃单还要严重。纸张边缘都被他摩挲得有些粗糙起卷了。

特别是今晚,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异常强烈,像浓雾一样萦绕在姜津的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提前关了店。

他一边收拾后厨一边发愣,其实距离跟魏黎最后一次见面没有过去很久,但自从坟前聊天后,这股心慌还是蔓延到了现在,甚至越来越大。

姜津一直在等待,明明潜意识很想去解决,但身体不受控制,只能在原地放任不管。

说到底,没有证据也只是自己的猜想。万一自己猜错,那就平白无故冤枉人了。

但以经验来看,每当他没有证据光靠第六感来感知魏黎,从来都不会出错。

小胡在旁边拿着手机看明天的订单,其中有条新闻推送突然冒出来,让她无意识念了出来:“近日我市郊外荒地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后脑遭重器殴打导致死亡……”

她的声音很小,如同蚊子哼哼,本来也没想被人听见,结果下一秒姜津突然冲过来,抢过她的手机,手都在发抖。

小胡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见他目眦尽裂,手上青筋浮现,几乎是一字一字地看着那篇新闻,像是要从字里行间搜刮出什么信息来。

她咽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老板?”

等姜津读到那句“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等到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以后,他才发现头上全是冷汗。

还好,年龄对不上。

姜津闭了闭眼睛,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还给小胡,哑着嗓子说:“没事,我刚刚听错了。”

小胡不知道他的心思,又完整地看了一遍报道,有些心惊胆战,煞有介事地说:“很吓人对吧,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哎!怎么还会有杀人犯啊?我看这个凶手是想把尸体藏在荒郊野外的枯井,上面还放了不少干草和石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不到三天就被人发现还打110了,接下来就是警察出马把凶手绳之以法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