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遗愿清单 真实遗愿清单 第36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年上 HE 架空 近代现代

【遗愿清单】

第45章 李善情家中找到的一份清单

  李善情将自己的疾病检测过程,形容为当红影星与知名嫌犯地下恋,情况十分复杂,十分不轻松。

  回番城后,李善情冷静下来,和专家聊了几次,情绪也调整得稳定许多,自觉相对于其他病人,有几项心理上的优势:由于从小到大身体没有好过,虽说求生欲自始至终都很强,李善情对自己得病的接受度还算高,心态不差。

  遗嘱也写得十分齐全,从儿时的玩伴,到公司的下属,都可以得到一份来自李善情的善意馈赠。在这方面,李善情已完全不用费时操心。

  除了要给庄叙的部分遗嘱。原本李善情便已经在几年内改动过很多次,现在更是只能寄希望于检测结果是有惊无险,因为全然不知要留什么给他。

  按专家的建议,李善情应该抽出一段完整时间,到最近的利城ALS中心完成检测,那里有最高新的仪器技术与医生。

  但李善情并不愿这么做。因为他的身体暂时除了手臂有肌束颤动之外,几乎全无异样,多方面了解此类病症后,他确认自己的症状处于最早期,检测的过程主要是做相当多的排除法,排除每一项其他病因,最终确诊需要很长的时间。

  虽疾病存在比较长的潜伏期,按照植入缓释器的时间,和李善情的症状发生时间对照来看,两者不可能存在关联,但若李善情进出ALS中心的消息传出,得病的传言扩散,难免会影响公司的上市,也将使父母亲人操心。

  李善情不打算让这种可能发生。

  他本便聪明,游说能力一流,专家听他解释后,也被说服,同意他的看法,认可他的担忧,替李善情联系仪器医生,运抵番城,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检测。

  对李善情而言,这些计划唯一的阻碍,来自他那位又旧又新的男朋友。因为此人个性保守,绝无可能赞成他的行为。而庄叙又很聪明,李善情想哄住他,简直难之又难。

  幸好两人暂时是异地恋,庄叙无法面对面地用那张脸和声音迷惑李善情,李善情独自一人时相当坚强,大脑也能理智很多。

  每当打电话视频,被庄叙问到检查的情况和具体的病症,李善情都会胡说八道,有时候说正在确诊对庄叙相思病晚期的过程中,有时又说胃痛心痛不知道什么痛,反正都是小事,让庄叙不许来番城,不许打搅他的检查。

  这种胡言乱语,自然把庄叙弄得很不开心。但李善情独断专行惯了,实在很难在清醒时示弱,哪怕对方是庄叙。

  在还未确诊之前,即使庄叙知道了检查的进展,那又如何?难道要庄叙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来陪李善情吗,庄叙有他自己的人生,并不比李善情的轻松。

  当然,李善情也不会否认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他可能有点太过喜欢庄叙,珍惜两人之间非常来之不易的和平和情侣关系。

  又希望庄叙眼里永远只看得到他潇洒和光鲜的一面,不希望庄叙看到他做穿刺检测,不希望庄叙看见他未来坐在轮椅上,又不希望好不容易回到手中的爱情,被一场不知是否要降临的疾病,拖到丑陋的地步。

  有时候李善情甚至也觉得,自己开玩笑时说出那句“确诊就把你甩了”,其实是真的那么想过。但真要他这么做,他也不可能做到。可能最后奄奄一息时,他都要给庄叙发消息,确认庄叙是否还只是他的。

  春天降临之前,李善情把庄叙来番城找他的日子推了又推,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基本上是对和庄叙见面十分逃避,又对其他一切事务斗志昂扬,提前提交了上市流程里的保密申请,用一个月断断续续地完成了大部分检测。

  果然如他预计的那样,在基因测序后,确认了SOD1的突变,但由于症状只停留在下运动神经元受累,顶级专家也仍然无法完全断定,李善情究竟是进行性肌萎缩,还是渐冻症早期。

  专家团队会诊后,权衡利弊,也听了李善情的意见,一起做下决定,先按进行性肌萎缩进行治疗,观察病情的发展,在五月份公司的上市程序完成后,若情况有变,随时可以开始使用最先进的靶向疗法。

  二月中旬,确定治疗方案后的第二天,李善情在公司顶层新设置的康复室里,接到了庄叙的电话。庄叙一开口,说自己已在番城机场。

  当时李善情刚做完第一次电刺激干预,整条手臂痛得好像被千万支针刺透,精神恍惚,大汗淋漓,听见庄叙的声音,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说若是普通人,并不一定会感到太痛,只是李善情对疼痛过于敏感,且为了方便记录数据,没有使用缓释舱止痛,痛感才会剧烈得反常。

  前几句话,李善情还能听懂,到后来已痛得神志不清。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有此报应。心想自己小时候打针,还能窝在妈妈的怀中,现在只能抓住扶手,抓得手背铁青。

  “李善情,为什么不说话,”庄叙可能是以为他又在想借口,低声问他,“昨天还说自己待在公司,今天不会又去了哪个回不来的地方吧。”

  这是上上周,庄叙说自己要过来时,李善情编造的理由。

  他自己说得都心虚,庄叙大概是让着他,没有立刻拆穿,只说“那你先工作”。后来又被李善情连续拒绝了两次,庄叙才变得沉默和愈发不悦。

  此刻等不到李善情回答,庄叙声音已接近阴沉,问:“你在哪?”好像李善情再不见他,他到天涯海角也会把李善情抓出来。

  “……”李善情的痛感终于缓和一些,有点迟钝地头疼,对庄叙说:“还在公司,我过来接你吧。”

  “我回你家等你。”庄叙自行决定。

  和庄叙一个多月没见,每天至多打电话和视频,听闻庄叙已在附近,李善情近乡情怯的毛病犯了,明明想念庄叙,也有些拖拉,怕见到庄叙之后顶不住压力,开始和庄叙撒娇哭诉,变成一个不再坚强的没用的自己。

  他就又开了个会,才下楼,坐车往家里去。

  到家之后,进门听见玛丽在厨房的声音,并未看见庄叙的影踪,李善情立刻变得不安。在底楼走了一圈,没找到人,慢吞吞上了楼,看到书房门开着,走过去,终于看到有人在里面。

  庄叙穿得随意,站在百叶窗前,书柜旁,低着头翻一本不知什么书。庄叙看书很专注,也很宁静,平时破坏欲很强的李善情,都不忍破坏他此刻的认真,没有出声,注视了庄叙一小会儿,一直到庄叙抬起头,也看到了他。

  庄叙把书放回了书架上,站在原地,李善情等不到他走出来,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怕和庄叙对视就变得软弱,李善情没有看庄叙的脸,想说点缓和氛围的话,便道:“为什么没有收到邀请,就自己来了。”

  庄叙没有说话,李善情只好又说:“还好李总今天没有出差,可以陪你。”

  走近到离庄叙两米的地方,李善情听到庄叙冷冷地说:“还以为你在番城也养了个男朋友。原来没有。”

  “什么啊,”李善情没见庄叙讲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抬眼看他,笑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没有?”

  发现庄叙的不高兴是认真的,又主动坦白:“小庄,你不要生气,我暂时没有确诊。我不也不是不想见你,是不想你太担心。”

  看到庄叙眼里不满的情绪消去了一些,但嘴唇张了张,李善情怕他又要接着问详情,就说:“别的不要问了,你也不用在我书房乱翻,病例不在这儿。”

  经过这一个多月,李善情自以为已将心态调适得还不错,看到庄叙,才发现调适都谈不上,至多是成功地把伤感屏蔽了一小段时间。

  庄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抱在怀里,李善情的脸贴在庄叙肩上,果然就变得不够坚强,想到方才的电刺激干预,也又觉得痛了起来,也十分委屈。

  “李善情,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庄叙的声音很低沉,叫他的名字,责备他的掩饰和不诚实。

  李善情不知要怎么办,起初抓住庄叙的手,又张开双臂,抱住了庄叙的背,从他身上汲取能量。

  他只是想把一切变得轻松些,李善情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李善情崇尚没有重压的情感,才会令人舒适,让人留下美好的回忆。在想起李善情时,想到他的笑话、勇敢和遗产。

  给别人带去沉重的人,不该是李善情。虽然与生死有关的事,本也不可能轻松。

  李善情努力将心里的茫然和理智分离,问庄叙:“你这次来待多久?”

  “最近把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准备远程办公,”庄叙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同,说话果断,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可以在你家待很久,待到你说实话。”

  李善情沉默了,本来想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更乖一点”,说不出口,从庄叙怀里挣出来,看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说:“谈恋爱就要同居吗?我没有同意你待在这里。”

  “不是给你发了律师的号码了,不同意你自己去联系。”庄叙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李善情说他“疯子”,他也面不改色。让李善情发现两人分分合合多年,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完全读懂过庄叙。至少不清楚庄叙为什么突然怎么甩都甩不开,变成一块像李善情一样的牛皮糖。

  庄叙按着他的手臂吻了他,李善情方才做电刺激干预的位置原本是痛得发麻的,被庄叙按了一小会儿,恢复了少许直觉。

  番城是傍晚了,百叶窗变成了橙色,李善情闻到了玛丽做的饭的味道,对庄叙说:“那先吃饭吧。”

  庄叙说“好”,又忽然停顿了一下,说“对了,李善情”。

  李善情看向他,庄叙松开他,抬手拿起刚才翻过的书,从书里抽出一张纸,都给他,对他说:“我是没有找到病例,不过我找到这个。”

  李善情看到他手里的纸页泛黄,居然是在大概四年前,李善情从滨港回番城时,在飞机上写下,后来打印出来书写修改的恋爱事项清单。

  甚至还没有改完就分手了,夹在一册期刊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这是你以前写的吗?”庄叙问。

  “对啊,十九岁吧。”李善情接过清单,看了一眼,标题加粗居中写着“恋爱必行事项清单”,每一条的内容好像都幼稚得让人发笑,他记得都是从什么超高播放量情感博主专栏摘抄下来的,在心里感慨自己那时候的傻气。

  成熟的恋情怎么会在一条条僵硬的行事计划里就生长出来,那时候也不觉得列这种清单很笨,这才是十九岁的他最笨的地方。李善情正读得好笑,想发表意见,手臂的肌束颤动又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仿佛死神见他活得有些许意思,便立刻敲响一口生命倒计时的钟,提示他不要过得很舒服。

  李善情心里有慌乱闪过,表情却还是镇定,像一个人内在和外在分成了不同的两半,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语言,嘲笑这张清单,却听到庄叙开口,像很认真地询问他:“既然我最近都在番城,你想不想我陪你做清单上的这些事情?”

第46章 去汽车影城看电影

  等李善情回家的下午,庄叙仔细地阅读一张已经变脆泛黄的纸页。

  他从未收到过此物,所以推测这是他们数年前短暂的恋爱期间,还不通情爱的李善情上网上得太多,无意识打算想要折磨庄叙,想方设法列出来的东西。

  看得出来,分手后,李善情没有再将这张清单拿出来过,因为庄叙会注意到这份夹着纸张的期刊,也是它看上去比附近的其他书籍新很多,像没被翻过几次,显得有些突兀。

  清单中的大部分必行事项都比较简单。李善情写,要两人一起去看电影,旅行,在黑暗的地方牵手贴近,庄叙看着某些不属于李善情本人会使用的形容词,怀疑他是在视频网站看了什么恋爱教学。

  当然,也有比较奇怪或复杂,可能是李善情自己想出来的部分。

  例如李善情希望庄叙吃一些他没吃过的东西,并形容出口味,作出反应,又希望庄叙替他去实施他自己不能做的事情。

  这一些愿望,实际上不像是恋爱必行事项清单,而像李善情突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将庄叙当成他的人生体验器。有几个事项,庄叙自己以前没有做过,也从未想去做,便感慨李善情这个人,从小身体身体虚弱,对各类极限运动的关注和了解倒是不少。

  读完之后,庄叙觉得好笑,也有些怀念,莫名想起几年前,在利城的某一次,自己喝了酒没有控制好情绪,吻了李善情。当时李善情还全然是幼稚的状态,什么都不懂,他骂庄叙白痴,强调自己酒精过敏。

  庄叙曾经对那个李善情愤怒过,现在想,或许真正愤怒的是自己不敢于表达任何感情,因为觉得表达只会得到李善情异样的眼神,会失败,会输。

  由于庄叙这次来番城,大约可以待二十天左右,便询问李善情,想不想将清单完成。李善情此人吃软不吃硬,个性好强到不愿和庄叙讨论他的任何病情,宁可以工作逃避,不过关于庄叙对是否要实施清单的问题,他说了同意。

  庄叙来番城的第三天晚上,才和李善情第一次完成了清单里的一项内容。这三天,庄叙倒了时差,去了一次利城分公司,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待在李善情家里工作。

  李善情早出晚归,逃避庄叙的每一个关于他病情的追问,也不允许庄叙去他公司,夸张地说要是被人发现,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医疗科技圈的收购大案。

  庄叙怀疑他在公司里藏了什么秘密,与他的病症有关,不过若对李善情太强硬,容易引起他的反弹,庄叙便没有勉强,先选了一项清单上最简单的计划完成,完整的文字是“庄叙和李善情一起去看一部感人的爱情电影”。

  这项计划有一个先天的弱势,是李善情和庄叙都不是很爱看电影的人。且庄叙觉得影院的空气不好,不适合李善情进入,思来想去,找到了一间番城较为有名的汽车影城,买了电影票,准备在晚上六点吃过饭后,开车带李善情前往。

  这晚汽车影城播放的是一部新上院线的惊悚爱情片,勉强满足李善情清单上的要求。

  庄叙在李善情回家后告诉他,他起初有点不情愿,拖拖拉拉的不想出门,说“好浪费时间”,责备几年前的自己“不知道怎么想的,这项我要划掉”,还挨着庄叙的手臂,用十分暧昧的语气道:“还不如去楼上开电视机看。”

  这时候玛丽走出厨房说开饭,李善情又立刻从庄叙身上起来。很可能是觉得玛丽在家,不好亲热,他才改了主意,翻了翻电影剧情梗概,又看了预告片,同意了。

  路程开到一半,天空从粉色变成了灰粉,庄叙转一条高速路,经过几块房产商广告牌时,李善情睡着了,头歪歪地倒在座椅上。过了二十分钟,他又像是做噩梦,突然惊醒,扶住车窗深深地喘着气。

  庄叙心中一惊,转头看了看他,见他眼睛睁得很大,一副吓到的模样,立刻问他梦见什么。李善情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梦到被人追杀。都怪那个预告片。”

  抵达影城,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场内只有三五台车,他们选了一个视角还不错的位置停车。庄叙将汽车的调频调到影院的广播信号,没过多久,不算很大的银幕便亮了起来。银幕背后是整片番城的晴日夜空。

  车里有些热,李善情脱掉了外套,庄叙起初闻到李善情身上有一种很难分辨出的医用胶的气味。庄叙这些年在医院陪母亲的时间很长,往往伴随着煎熬的回忆,因此对这些很敏感。

  李善情不知是自己发觉的胶味,还是真的觉得闷热,手在脸边扇了扇风,降下少许车窗。

  白天太阳很好,草坪被晒得异常干燥,到了夜晚,空气中便出现一种暖洋洋的植物气息,混杂着影院周边售卖的爆米花、可乐和热狗的味道。李善情看着看着,换了个姿势,挨近了庄叙一点,手臂搭在庄叙的手上,头发毛茸茸的,蹭到庄叙的肩膀。

  他的手臂冰凉,庄叙又闻到了那种橡胶混合凝胶的气味,不禁垂下眼,看了看李善情的胳膊。

  在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打斗中,荧屏上的画面明明暗暗,车内音响播放着刺激的刀枪声,庄叙看到了李善情白皙的手臂上,有一些淡色的痕迹,既像过敏,也像一种使用过医疗仪器后产生的局部红肿。

  “小庄,”李善情自己原本不想来,现在却看得入迷,没有发现庄叙的眼神,又把头靠近了庄叙少许,指指点点,“这男人太蠢了。”而后对未展开的剧情进行一系列的推测。

  过了一会儿,主角闹了个笑话,李善情又咯咯笑了起来,把脸贴到庄叙肩膀上,说:“原来我笑点这么低,我都没发现。”

  他的面颊很暖,手臂贴着庄叙的那部分也被庄叙的皮肤所温暖了。番的城春季和车厢内关于李善情活力的暗示,无所不在地充斥在庄叙的所有感官。

  听不到庄叙的回答,李善情抬头看他,问他:“干嘛不说话不看电影?”

  庄叙看到了李善情的面容,仍然漂亮得不像来自人世间的产物,眼下却出现微微的发青,细看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变得干燥,像有神或者魔鬼,正从他身上抽取生命。

  庄叙发现也李善情的下唇中央有一块细小的伤口,像是李善情自己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