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遗愿清单 真实遗愿清单 第35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年上 HE 架空 近代现代

  因为心中压着事,他没怎么搭庄叙的话,庄叙注意到了,开到观景点附近的停车场,停到车位里,问他:“你是不是累了?”

  李善情抬眼,看到庄叙关心的眼神,“嗯”了一声,勉强地开玩笑:“怎么这都被你发现啦,大寿星。”

  “我看你没怎么说话,”庄叙说,“如果真的累,我送你回去。”

  李善情马上说“不要”,“我不要回去。”

  说到这里,李善情看到车窗外,不远处一家烘焙店的招牌,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为庄叙过的生日,给庄叙买一个甜甜圈。他想让庄叙重回当年,也想自己待一会儿,便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走到烘焙店里,一股奶油和水果的甜香迎面而来。李善情没戴口罩,闻着都感觉快过敏了,有点坏地迅速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最梦幻的,和庄叙的气质完全不搭的草莓蛋糕,对穿着围裙站在收银台的女孩说:“你好,我想要这个,请帮我包起来。”

  他拎着打包盒,要了一盒蜡烛,慢吞吞走回庄叙车边,开门坐进去,把蛋糕递给正在等待的,看起来打扮得体面又健康的庄叙,说:“生日快乐。”

  庄叙拆开来看,李善情看到他挑了挑眉,故意问:“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庄叙竟然没有否认,低低“嗯”了一声,又让李善情感到恶作剧失败,继而心痛了起来。李善情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喜欢庄叙,然而他总是运气不好,运势一低再低。

  庄叙蜡烛,但没有点燃,李善情问为什么不点,庄叙看了他一眼,他便明白了,大概怕他哮喘发作,或者呼吸质量太低。但在他的身体就是这样难伺候,再如何保护也是很容易消散。

  “其实没关系啊,”李善情不想再这样,耸耸肩,“不吹蜡烛怎么许愿。”

  “我的愿望不用许。”庄叙对他说。

  这么神秘。李善情好奇了,他本来就很喜欢了解庄叙的一切,被专家的猜测打击得灵魂游离的伤春悲秋都少了很多,凑近庄叙一点,问:“那是什么愿望?”

  庄叙摘下了蜡烛,放在一旁,看着李善情的眼睛。让李善情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祥而幸福。

  他看见庄叙朝自己靠近,双唇微动,好像犹豫着,斟酌着对自己说:“我知道你前天晚上找到我公寓里放着的花了。看到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干净。李善情觉得自己的手完全动不了了,耳朵却还在听。

  “如果有的话……”庄叙停了下来,神情那么纯粹,几乎有点难为情,好像他们刚刚认识,好像李善情还没有离开滨港,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这样地问:“如果有,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第44章

  二十六岁,算不算一个很好的年纪,是否将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启,庄叙说不清,只知晓他仍旧没有太多纪念日的概念,从日程表中艰难空出一整天,单纯是想和一个很久没回滨港的人,单独进行一次约会。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肢体越亲密,接吻拥抱,漫无目的地聊天越多,庄叙越来越难再去做一个原则固定的人。

  只知道如果要陪李善情,那么工作、他自己的生活,一切可以无条件向后顺延。

  游历过色彩斑斓的奇幻乐园,人总不想再回到黑白世界,是庄叙也一样。

  昨晚庄叙照例打开书柜,想擦拭花盒,察觉到盒子、花和卡片都被移动后,怔了片刻。

  他想象了李善情在他的书房里摸东摸西,最后突然找到这一盒花时的模样,最后简单快速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后,庄叙感到人生又坚固了一点。

  早晨接到李善情的召唤,庄叙又来到车库等待,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窄的人,遮得看不到脸,穿了一件他很熟悉的衣服,摇摇晃晃走来,不知是在暗示什么。

  进了车里,李善情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窄小而漂亮的脸。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他的眼里有少许血丝,但是即便在昏暗的车厢中,庄叙也可以看到他湿润的眼球,反射一种细腻、生命体的亮光。

  在李善情轻轻转动眼球时,他显而易见的邪恶个性,精神和活力,对庄叙致命的吸引,也跟着灵活地展现了出来。

  但不知是不是庄叙的错觉,自约会的起初,气氛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闷,也像这一天的天气,雨云积满天空,把整片海港与高楼压成灰色。

  庄叙本以为李善情是这几天太累,想若他疲惫,可以送他回去休息,但李善情开口他撒娇,说不要回家。后来在观景点旁的一家烘焙店,他给庄叙买了一个漂亮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红色的草莓,点缀一些干花的花瓣,看起来十分梦幻,像李善情送上他本人。

  原本在感觉到李善情状态不好的时候,庄叙犹豫了,怀疑这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但可能是蛋糕给他的信心,庄叙脑中的玩偶归属理论又浮现出来,含蓄地对李善情提出了复合的请求。

  但李善情听庄叙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之后,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奇怪的是那十分钟之间,天上出现了少许太阳,把云层照得很白,制造出一片天空似的区域。车厢里也亮了一点,观景台四周没有几个游客,这安静便格外让人无法忽略。

  庄叙手里拿着还没有吃的草莓蛋糕,车厢里飘满甜香,心情从略有紧张,到没有缘由的忧虑,李善情都很安静。

  他盯着李善情的眼睛,和他对视。李善情没有将眼神移开,他也没有在李善情眼中找到躲闪、对恋爱的排斥,没有看到李善情正在思考一个不诚恳的借口的迹象。

  沉默只是单纯的沉默,让车里的空气和糖味凝结在一起。

  若非要形容,李善情看起来有点迷茫,迷茫得近乎脆弱,然而也成熟,带着一些愁绪,是庄叙没有见过的样子。

  庄叙等待着,忽而嗅查到一丝他曾熟悉的厄运的气息,而后缓缓地在时间的度过中,察觉到自己肋骨下方有一片区域开始隐隐作痛,延伸到心脏,肩膀。

  “小庄啊。”李善情最后开口这样说。

  他眨了眨眼睛,靠过来,把脸埋到了庄叙肩膀上,像一只十分亲人的小动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脸颊贴在庄叙的脖子上,皮肤细腻温暖。

  李善情不能用有香氛的产品,身上永远只有一种特定的洗衣剂的清淡香味,他用一种沙哑而朦胧的声音说:“小庄。”好像在呼唤庄叙的灵魂。

  庄叙不明所以,不再追问他是否同意复合,只是也抱住他的背,抱到薄薄一片,用不会惊扰他的声音,问:“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我们要谈恋爱,”李善情含糊地说,“我们要分手,那时候我说得好简单。可能是因为我那时还没有那么……”

  李善情感觉到庄叙抱得紧了一些,他的痛苦和迷茫却又加重,好像庄叙的拥抱会将情绪压缩,密度变高,害他本来就支离破碎的逻辑,彻底找不到根据。

  他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果是昨天接到电话之前,可以和庄叙重新在一起,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然而现在连他的生命是否可以延续,都变得悬而未决,无论说同意,说不同意,都虚弱而苍白。

  最后李善情把脸抬起来一点,唤回神智,对庄叙坦白:“大概前两个月开始,我身体有点小毛病,来滨港之前,找了个神经科的专家检查,他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个不太好的怀疑。”

  “什么怀疑?”庄叙的表情立刻严肃了,简直是板起了脸。

  李善情终于知道专家为什么起初没和他说病症,因为他自己现在也不想说,这病症若说出口,实在让人感觉太严重,即便最后是虚惊一场,中间等待的过程也会十分难熬。

  在确诊前,他不希望任何人从他嘴里听到这病症的名字,犹豫再三,便抿了一下嘴唇,拍了拍庄叙的手臂:“先让我回去检查嘛,你先不要问,万一没事呢?”

  庄叙立刻像被他气到,一副很无语的模样:“李善情。”

  在前几年,分手的后半段时间,每当李善情复盘过去,回忆到庄叙显露出对李善情的情绪时,李善情心情都会变好一些,好像抓住了庄叙的马脚,想对庄叙说,“小庄,你看你为我生气,你就是也在乎我”。

  现在李善情又看到庄叙这样的神情,一瞬间却想,还是以前好。

  就算庄叙不在乎他都无所谓,即使是分了手,两人在地球两端,联系再少,至少李善情没有被专家说什么,可能得了过两年就会一定会死的毛病,一切也都还存在一种完全的希望。

  “叫我干嘛。”李善情问他。

  发现庄叙的眼神变得难过,李善情又开不出玩笑,想了半天,对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啊,小庄?确诊之前你会不会告诉我?”

  庄叙看着李善情,没有说话,李善情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也还没有告诉我爸妈,但是我好怕,怎么办?”

  太阳明明又大了一点,车里的沉默却变得更深更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井,人掉进去,只有黑暗和风声,没有井水也没有落地。

  没过多久,庄叙对李善情说:“别怕,我先陪你检查。”他抬起手,摸了摸李善情的头,手指又滑下来,轻触李善情的面颊。

  “陪我回番城吗?”

  庄叙说“嗯”,李善情立刻觉得自己现在比庄叙理智一点:“不要了。你先工作吧,又不是无业游民。而且你这个人目标太大了,陪在我身边,我怕没病都被人编造有病,最后还影响我的公司上市。”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庄叙问他。

  李善情摇摇脑袋,不想要气氛这么凝重,又开玩笑说:“而且我打算检查结果好,我才回来找你,不好我就把你甩了。”

  “是吗?”庄叙问他,“这次又打算怎么甩我?”表情虽然很镇定,语气一点都不开朗,像阴沉像质问更像生气。

  “……”李善情有点心虚了,嘴里嘟嘟哝哝说“把你的电话拉黑”,“找个地方躲起来”。

  “是不是有点太小儿科。”

  李善情马上说:“那我找法院申请禁止令。”

  说完看着庄叙的眼睛,李善情又说“算了,看在你还没有纠缠我的份上”,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被庄叙吞入口中。李善情觉得庄叙的嘴唇在颤抖,怀疑自己的也是。

  其实这才是李善情今生做过最自私的决定。庄叙送李善情回家的路上,李善情心里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要求庄叙和他谈恋爱,是因为李善情根本不懂得爱,随便又任性,现在想重新做人,做一个不自私的人,则应该别答应庄叙,也不把可能生病的事说出来,赶紧让庄叙从他的生命里离开。离开痛苦,离开病原体。

  现在还来得及。

  但李善情又没有做到,他对庄叙的需要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失去了理智也没有控制。李善情已经不再是一个自由的人,他抓着庄叙的手,好像抓住一个救不了他又不想他走的救兵,一支离开了会马上死掉的安慰剂。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真正生病,那就好了。一切迎刃而解,他也可以继续和庄叙生活在一起。

  李善情回家上楼之前,又在庄叙的怀里待了一小会儿,要开车门的时候,庄叙忽然叫他名字,对他说:“李善情,这次不要骗我。”

  “我就要骗,”李善情对他说,“骗的就是你,我也没有答应你复合的事,和李总谈恋爱你想也不要想。助理是不能爱上总裁的。难道这点道理不懂吗?”

  李善情说得还挺认真的,所以才把庄叙逗得开心了一点。

  晚上爸妈回来,李善情没有聊起这件事。

  他看了几篇关于渐冻症的相关论文,昏昏沉沉地想了很久,给方听寒、赵自溪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出现病情的可能性,又叮嘱他们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千万不要透露风声,而后又善用缓释舱睡了一觉。

  凌晨三点睡着后,庄叙梦到过往,像将六七年间的人生重过一遍。

  起初是他和李善情刚刚认识,他收到李善情大堆大堆的信息,李善情展示自己的聪明。庄叙不回复他,有时让他别来烦自己,还把突然出现在他家书房的李善情用力地拉到走廊,对他训话。

  庄叙看到当时的自己实际上常常想,李善情真的很聪明。发现那个十九岁的庄叙,也不知是真的看到李善情在他家大呼小叫觉得生气,还是单纯想把李善情抓到一边,抓到一个只有自己在的地方。

  梦到李善情离开滨港的那一天,他开车到了一个可以看见公务航站楼的地方,看到李善情乘坐的湾流飞机起飞。那一年他把手机换了十几次时区,有时候是滨港,有时候是番城,在卫星地图上查找了李善情的家。

  第一次出发去番城见李善情时想了很久应该穿什么衣服,有没有什么衣服可以让李善情想回滨港,选择来他公司工作,或者有没有什么外表,能让李善情对庄叙产生一点对别人不同的情绪。

  又梦到被李善情说分手的那天,庄叙气得口不择言,威胁说不要再联系,提醒自己从此不要忘记李善情的所有包裹糖衣的自私个性。

  整整一年半,他将李善情的所有甜言蜜语贴上毒药的标签,不断地重复不断警示,人生不会再允许李善情的进入。

  然而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又收集了一些有李善情特稿的杂志,塞在周思岚的抽屉里。有时又开始想到李善情坐飞机来滨港找自己的样子,抱着氧气机,尤其是在收到李善情的花的那个生日夜晚,庄叙的眼睛睁开闭上,全部都是少得他可以一一数出的,李善情表现出对他在乎的画面。

  他再三告诉自己,李善情只是把他当成一片可以攻占的领土,同时又希望一年的每一天,都是李善情在机场出口出现的那一天。

  当想到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抱着自己,发出剧烈的咳嗽,庄叙就无法精确地去恨这个不够爱他的人,无法真实地排斥一段让他既爱又恨的感情。

  生活简单也复杂,庄叙在梦的最后,决定删除了所有假装过的消极和反感,只留下真实的欲念。

  就是不论李善情意愿如何,他都不会再做一个听之任之的绅士。

  比如次日李善情乘飞机回番城,本来不让庄叙送,也不让庄叙跟,庄叙还是去了,和李善情的亲人打了招呼。

  李善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庄叙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把庄叙拉到一个休息间,抱着庄叙的脖子吻了一会儿,又威胁:“下次再犯你等我的禁止令。”

  起飞后,李善情在飞机上睡觉,庄叙无法和他联络,下午出席一场重要业界的聚会。李善情走了,仍然可以在各处听见圈内人士讨论他姓名的声音。

  “Noah这次这么快就走了,”休息时,有人闲聊,“没和赵署长见到面。我看NoaLume进滨港是不太可能的。但听说他们要启动快速上市了。”

  而后忽然有人看向庄叙,发问:“庄总,你有没有被Noah堵到?听说他四处找你。”

  庄叙想起李善情多番叮嘱,也不希望自己万一说了不该说的,李善情醒来有意见,又在电话那头闹,便含蓄地说:“没有。”

  “他是不是几年前就开始纠缠你,”对方说,“你要是想要,我这里有一个非常优秀律师可以推荐给你,必要状况下,我建议你申请禁止令。”

  庄叙听他这么说,有了点兴趣,说“我有个朋友可能需要”,问对方要了号码,发给了李善情,告诉他:“找这位律师可以申请禁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