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分 谷雨时分 第48章

　　秦毓最终是狠不下心，松开了拳头，语气僵硬地说：“羊羊，你还小，你这个年纪很容易误解自己的心意……”

　　他否认了周漾对他的感情。

　　这比他毫不留情的拒绝还要让周漾心碎难过。

　　“不是这样的。”周漾摇头，眼泪缓缓流下来。

　　泪水滴在地上，也砸在了秦毓的心里，他手臂颤抖着轻轻抬起，却被周漾躲开了。

　　周漾拒绝秦毓帮他擦掉眼泪。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对你的喜欢，你怎么能因为我年纪小就否认呢？”周漾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他在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还是忍不住，“我就是喜欢你，和我的年龄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要这么说……”

　　周漾觉得他今晚的冲动就是一个错误。

　　秦毓闭了闭眼睛，他在周漾的泪水中看到了自己挣扎的脸。

　　热情、明媚是周漾的代名词，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秦毓无法确定他分给自己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总之不会是一辈子。周漾的往后余生有诸多可能性，把鲜活岁月都搭在自己这样一个……残疾人身上并不是明智之举。

　　而秦毓只能说服自己，他只是被一时的冲动支配，很快就会放弃了。

　　这样对谁都好。

　　秦毓再次睁开眼，不知道合适咬破了嘴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他有无数种方式让周漾死心，但他不想看到周漾难过受伤的表情。

　　他的脸上应该洋溢着肆意的笑容。

　　他朝周漾靠近了几步，伸出手抱住了这个正在颤抖的少年。

　　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久过去了，周漾还是那么瘦。

　　“羊羊，别哭，你听我说好吗？”喉咙滞涩，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无比沙哑，“感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要承担和面对的事情很多，我没有否认你，你很好，很优秀，但我们之间……不可能。”

　　周漾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声，随后用力推开他，在秦毓错愕的目光中，比眼泪先喷涌而出的事他肆虐的情绪，在秦毓面前，他“混世大魔王”的姿态初现端倪。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信你说的话，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太坏了！”周漾还是不忍心对秦毓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顽固地说：“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听！”

　　周漾双手仅仅握拳，指甲戳进掌心泛着刺痛，“反正我就是要喜欢你，我要一直喜欢你，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要喜欢你，你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要么把我赶出去！”

　　秦毓面色铁青。他当然不可能把周漾赶出去，且不说他是真心想要关心、爱护他，就周潜这层关系上，他也不可能把人赶出去。

　　不然他要如何跟周潜交代。

　　说：“你弟弟喜欢上我了，所以我把他赶出去了”？

　　那恐怕迎接他的，将会是周潜的拳头。

　　秦毓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向拿周漾没办法，无论是撒娇的周漾还是委屈的周漾，亦或是现在难过的周漾。

　　周漾被他眼里的疲惫刺痛了心脏，他无力地垂下头。他注意到秦毓的胳膊动了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摘助听器似的，这是他惯用的招数。

　　等了一会儿，秦毓并没有摘下助听器，周漾松了口气。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想，为什么呢？为什么秦毓不能承认他也喜欢我呢？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吗？难道他真的只是把我当成弟弟吗？

　　周漾搞不懂，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他转身拖着身体慢吞吞走回房间，背影阑珊。

　　*

　　自那天的不欢而散后，周漾一连两周没在家里见到过秦毓，他早出晚归，总是十分巧妙地和周漾错开。

　　就连周末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周漾从床上爬起来，眼下一片淤青， 事情发生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惊醒。

　　醒来他听到秦毓回来的声音，有几次他也听到了赵锡送他回家埋怨他喝太多酒。

　　周漾不敢动一下，扒在门缝偷看秦毓。

　　每次看到秦毓醉醺醺回房间的背影，周漾就无比自责，他的冲动不仅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反而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糟糕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周漾趴回床上，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嗅了一口清淡的香味。

　　这同样的香味似乎成为他和秦毓最后的关联。

　　周漾被这个念头吓得手脚冰凉，他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周漾早早回了家，他站在玄关，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不久前和秦毓坐在沙发上玩胡闹厨房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可此刻他只觉得这里是冰凉的。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周漾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最近复习N1的节奏被打乱了，他把欠的慢慢补上，抱着秦橘子，实在没心情和它玩闹了。周漾给秦橘子铲完屎，随手撸了两把它的毛发。

　　秦橘子也能感受到周漾的心情，乖巧地在他掌心蹭了几下。

　　“乖哦秦橘子，周末带你去打下一针疫苗。”周漾自言自语。

　　做完一切，时间还剩下很多，他想等到秦毓回来，和他再好好谈一下。

　　消磨时间的办法有很多，周漾选择了一种最不需要动脑子的方法。

　　他把衣柜里的裙子一件一件拿出来扔在床上，一件件试完之后又一件件挂回去。

　　中途换累了，就坐在镜子前刷会儿视频，刷着刷着天就暗了下来。

　　手机上的时间变成零点，周漾注意到下方显示的节气是谷雨。

　　难怪最近总在下雨，原来是到季节了啊。

　　周漾鼻头酸涩，想到自己开玩笑说秦毓就是他的雨水的画面，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又酸又胀，难受极了，周漾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给秦毓看看，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

　　可是他不能。因为心脏掏出来他就没命了。周漾幽默地在心里逗自己笑。

　　周漾穿着一条重工裙子跪坐在床边，随手刷到一条视频，感动得周漾眼泪夺目而出。

　　与此同时，秦毓小心翼翼地迈进客厅，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漾房间的方向，灯光亮着，门开着。

　　他还没睡。

　　秦毓嘴角紧紧绷着，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

　　他连着几天找赵锡和宋斐然出去喝酒，已经被数落了很多次了，所以今晚他谁也没约，自己在公司静静坐着。

　　他听到从周漾房间传来的细碎的哭声，心脏一颤，猛地跌落万丈深渊。

　　秦毓不受控制地走向周漾，却在即将踏进那片光亮中时犹豫了。

　　如果自己不能给周漾他想要的感情，那么……是否远离周漾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毓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他做不到放任不管。

　　一连几天没怎么休息，秦毓的轮廓越发鲜明立体，导致周漾在泪眼模糊间看到秦毓时被吓了一跳，哪怕隔着泪水他也能发觉秦毓眉宇间浓厚到化不开的郁色。

　　秦毓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这条黑红色的裙子上挪开，可这个颜色太亮眼，也太适合他了。

　　喉结攒动，秦毓小心翼翼半跪在他面前，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疏远和冷淡会让周漾难受，可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周漾看他眼里翻涌的痛苦，顿时明白了他误解了自己的泪水。

　　周漾不管自己现在还穿着裙子，径直扑进秦毓的怀里，毫不客气地把眼泪蹭在他的肩头，委屈又可怜，像一只被主人丢下的小狗。

　　“毓哥……我知道错了……”他抽泣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好了，能不能……别不理我啊……我真的受不了……”

　　比起秦毓不喜欢他这件事，令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秦毓对他的疏远。

　　秦毓有一瞬间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可还是被他忍住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心脏早就被压抑住了，周漾的存在像是一把钥匙，钥匙的锁芯和锁眼并不匹配，但还是横冲直撞地钻进锁眼里强势打开了这把厚重的枷锁。

　　他说：“好。”

　　他说：“别哭，羊羊。”

　　可他从未说过一句，他不喜欢周漾。

　　他拒绝的说辞是他们之间不可能，但当周漾真正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却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所以在这段不对等的感情中，胆怯的永远是秦毓。

　　周漾缩进秦毓的怀里，终于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微笑。

　　他并不打算放弃，只是暂时与秦毓和解，他想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彻底撬开秦毓的心房，在此之前就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他想，自己可真是一只忍辱负重能屈能伸的好小羊。

　　而秦毓温热的掌心在他的后背轻拍几下，在他怀里的是周漾，可他却有一种拥抱着全世界的满足感。

第46章 46、就该让他单身一辈子

　　自那天起，周漾和秦毓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

　　一直处于担心状态下的欣姨可算是松了口气。

　　可周漾和秦毓都心知肚明，他们两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又一个周末，周漾带着秦橘子去打了最后一针疫苗。回家的路上周漾突然收到了赵锡的消息。

　　周漾一愣，当时和赵锡加好友的时候是想着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秦毓，但最近的事情很多，一直没来得及问。

　　赵锡：在忙吗？

　　周漾：不忙，怎么啦？

　　赵锡：没事，就是最近阿毓有点奇怪，想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漾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问我？

　　赵锡：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不问你问谁？（微笑）

　　不等赵锡旁敲侧击，周漾直接就托盘而出了，相当老实：可能是因为我和他表白了。

　　足足等了半分钟，周漾才收到赵锡的回复：？？？？？？？

　　满屏问号看得周漾头晕：怎么了吗？

　　赵锡直接弹了语音通话过来，周漾手忙脚乱地接听，有点不自在：“喂？”

　　“你没开玩笑？”赵锡的声音很大，周漾把手机放远了一点，差点就要把他耳朵震碎了。

　　“我才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呢。”周漾严肃又认真地说。

　　赵锡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周漾还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点烟的声音：“你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