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不息 星火不息 第45章

作者:liy离 标签: 推理悬疑

  汪翠珍呼吸微微一凝,僵直的目光死死盯着程迩,嘴唇颤了颤,依旧哑口无言。

  程迩轻笑一声,低沉的笑音在封闭的室内漫开,眼眸弯弯,似是极其无辜:“你不会要说,你不认识这个人吧?”

第72章

  汪翠珍嘴唇颤了颤,时而张开,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手指不自觉的相互摩擦,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犹疑不定。

  程迩稍稍挑了挑眉,对她的反应颇有兴趣,随即添油加醋的转述了钱雪惠的意思:“钱雪惠方才说,冯云慧的死与她无关,是你胡搅蛮缠,强行向她索要赔款。”

  “她放屁!”汪翠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眼圆睁,双眸仿佛喷射出火焰,腮帮子紧绷,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她双手紧攥成拳,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双手微微向上挣,牵动的金属铁链都清脆作响,一时间发出极大的动静。

  “怎么就与她无关了?云慧死在她的足疗馆里,她赔一万块钱怎么够!”汪翠珍目呲欲裂,几乎是怒吼出声,身体前倾,狠瞪的眼眸中,满是冷意。

  此时此刻,她俨然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为了争取利益而不惜暴露出残忍本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汪翠珍拳头重重磕在金属桌面上,脸颊横肉因为面容的扭曲而乱颤,冷冷质问:“云慧死在她家足疗馆那群嫖/客的床上,难道她不用负责任吗?嫖/客不用负责吗?”

  余寂时呼吸稍稍凝滞,神色木然,唇角弧度微微向下,漆黑的眼眸上仿佛蒙上一层尘埃,一瞬间灰暗无光,一颗心也仿佛被冰雪覆盖,寂静而再无声。

  他完全无法相信,一个母亲为什么能狠心到这种地步。而且就算把女儿当成赚钱工具,也不能逼迫女儿去做这种事情啊,并且在女儿因此死亡后,她居然还没有半分心疼,满眼都是金钱,所谓的“赔偿”。

  “那你大闹警局,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程迩薄唇轻启,轻抬下颚,冰冷灯光下,眸光深邃冷漠,攻击性十足。

  汪翠珍汹汹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原本紧绷的脸颊肌肉微微松弛,眼神中蛮横犀利也淡了几分,一闪而过的是浓浓的忧虑和不安。她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瓣,一时间没有说话。

  程迩轻嗤一声,微凸的喉结上下翻滚,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半瓶水,紧接着将半瓶水重重戳在桌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将静止的空气都撕裂。

  漫长的沉默,程迩不紧不慢地开口,每一个字吐出,都异常清晰,毫无感情:“那是因为,是你亲自将女儿送到足疗馆进行卖/淫/活动,这相当于是诱骗、胁迫妇女卖/淫,你自己也不干净,当然不敢和钱雪惠真正撕破脸皮,不敢直接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汪翠珍嘴唇紧抿着,眼神闪烁不定,呼吸也渐渐变得微弱,时而急促,时而放缓,透露出她此时的烦躁和紧张。

  “是不是?”程迩轻扯唇角,挑起一抹冷淡的讽刺弧度,“你如果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那就等钱雪惠招供吧,到时候一切事情都会明了,你再不承认,也是事实。”

  汪翠珍这人急功近利,根本沉不住心思,不可能让局面全部掌握在对方手里。毕竟不同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是有细微偏差的,总会更利于自己一些。

  听到这话,汪翠珍沉默半晌,便开口说道:“也不是说我逼迫云慧去做这种事情,我们俩商量着来下,当时我把云慧交到钱雪惠手上,对方再三保证保护云慧的安全。”

  “因为云慧只有周六日没有课,一周也就能接两次客,而他弟弟现在又上课急需用钱,所以她就跟我商量着,学校请个病假,长期在足疗馆,一边做技师,一边接客。谁知道居然……”

  面对两人直直的凝视,汪翠珍眸光一动,稍稍缩了缩眼神,垂眸看着桌面,露出惋惜的神色。

  余寂时漠然看着她满是瑕疵的表演,清亮的眼眸泛着黯淡的光,双臂环胸,心底满是嘲讽。

  真的惋惜吗?就算真的惋惜,究竟是在惋惜品学兼优的女儿那般死去,还是在惋惜以后再没有人能给她赚钱?

  程迩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眸光一寸寸暗淡下去,身体微微向前倾,手掌按在桌面上,语气冷淡:“你说冯云慧死在足疗馆,有什么证据吗?”

  提到这件事,汪翠珍整个人都硬气起来,神色凄切,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三月一日早晨,我送儿子上学,回家路过足疗馆,想着去看看云慧有没有乖乖听话,正好撞见钱雪惠和那个嫖/客在处理云慧的尸体。”

  去看看冯云慧有没有乖乖听话?

  余寂时冷笑一声,抬眸和程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哂意,薄唇轻轻抿上,等待着程迩继续发问。

  程迩并没有纠结这些细节,见汪翠珍神色紧绷,开口直接问道:“尸体在哪里?”

  汪翠珍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你得问钱雪惠了。”

  程迩抿上唇沉吟半晌,开口确认:“医院诊断证明,是钱雪惠教你伪造的?”

  “是,我起初其实没想让云慧长期留在那里接客,都是钱雪惠总是撺掇我。”汪翠珍连忙开口,尽量甩去自己的责任。

  程迩和余寂时对视一眼,心蓦然一沉,皆没有说话。

  后来,汪翠珍对她为什么大闹警局也作出了解释,在和钱雪惠谈崩之后,她便威胁她,如果不赔钱,她就去警局把这件事说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然而钱雪惠就料定汪翠珍不会有胆量把事情捅出去,汪翠珍确实也没这个胆量,所以抵达警局后没有直接把事情说出来,而是选择大闹一场引起警方注意。

  结束了对汪翠珍的审讯后,程迩带着余寂时走到监控室,此时的大屏幕上,钱雪惠那间审讯室中,钟怀林和成齐正对钱雪惠进行审讯。

  程迩拿起对讲机,开口说道:“汪翠珍指认,冯云慧死在足疗馆,钱雪惠和嫖/客对其尸体进行了处理,现在尽量问出嫖/客的信息以及抛尸地点。”

  审讯室内,钟怀林抬起手指扶了扶耳机,与成齐对视一眼,神色多了几分安定。

  钱雪惠坐在审讯椅上,身体微微向后靠,肩膀塌着,呼吸悠长规律,显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钟怀林糙痞的眉眼微微拧起,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汪翠珍已经指认了,冯云慧死在你的足疗馆,她的尸体现在被你移动到了哪里?”

  钱雪惠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眼底暗芒转瞬即逝,紧接着,唇角一弯,眼底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似是疑惑,嗓音都轻飘飘的:“什么意思?汪翠珍她不能空口无凭乱咬人吧?证据呢,你问她证据呢,凭什么来逼问我?”

  钟怀林轻哂,疾言厉色反问:“监控录像里清清晰晰展示出冯云慧进入巷口的时间,3月1日以后,便再没有出过巷子,除了在你的足疗馆,还能在哪?”

  “这你们自己去查呀?”钱雪惠一脸无辜,耸了耸肩膀,打算咬死不认,唇角弧度愈深,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程迩徐徐蹙眉,见钟怀林和成齐两个人车轱辘话绕来绕去,钱雪惠依旧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决定改变策略。

  毫不犹豫的,他端起对讲机,薄唇轻启:“告诉她,我们要根据她的账户调查冯云慧死亡当日嫖客的信息,并且调查她和嫖客处理尸体当日的监控,也一定是能追踪到抛尸地点的。”

  钟怀林自然明白这一点,经过程迩这一点拨,便立即正了正神色,直接转述程迩的话并且附了句解释:“你最好直接招供,向我们提供冯云慧死亡的时间、原因,以及尸体的去向,不然我们调查处结果,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不呢?”钱雪惠笑得很嚣张,眼尾耷拉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字一句说道,“我犯的事儿也不少了,不缺这一个。”

  话已经说到这般地步,再多说也无益。

  程迩和余寂时对视一眼,直接离开了监控室,抬眼望去,笔直的廊道上,自然光洒落,模糊着行走的警员们的背影轮廓。

  钟怀林和成齐从审讯室中走出来,神色皆有些疲惫。

  成齐下眼睑乌青发黑,下巴上的胡渣清晰遍布,神色有些憔悴,显然是为案件奔波忧虑、失眠多梦。

  程迩抬起手臂,宽厚修长的手掌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很严肃:“成副,如我方才所讲,我们还是要从嫖客入手,麻烦您跟跟扫黄大队沟通一下,还要调一些警力去调监控,争取追踪到抛尸地点。”

  “没问题,放心交给我吧。”成齐点头。

  三人一路回到临时办公室,一路无言,静止在房间内的白板上,还躺着行云流水的字迹,上面罗列着案件目前的一切线索与疑点。

  余寂时站在白板前,深吸一口气,眼眶逐渐泛红。

  在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铺天盖地的悲哀如同翻涌的浪潮,连绵不绝地续写,沉重的痛感钻得心脏生疼,手脚沉重。

  目前关于死者1冯云慧的问题,大致已经清晰了,不排除汪翠珍会将事情讲述得更偏向自己一些,但是真是假还是很好判断的。

  汪翠珍逼迫冯云慧去足疗馆接客赚钱,冯云慧在足疗馆内,遭到了嫖/客的侵犯,不知何故死亡,尸体被钱雪惠和嫖/客联手进行了转移,目前还不知去向何方。

  见余寂时久久立在白板前,程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余寂时依旧不动,只是无声地闭上眼,像是在悼亡不知飘向何方的那缕亡魂。

  终于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坐到椅子上,面容也渐渐平静下来,思绪终于拉了回来。再如何悲痛,都不如更努力一些,早日侦破这个案件。

  目光仔细描摹着白板上的每一个字迹,脑海中将案件线捋顺,反反复复地探寻,余寂时双眸上笼着的薄雾渐渐散去,眸色复于清明。

  程迩见余寂时神色骤变,轻挑眉梢,缓缓走到他椅边,手肘抵在他的椅背上,垂下眼帘,缓缓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余寂时抬眸看向他,与他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嗓音温润平静:“现在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既然冯云慧是在足疗馆死亡的,这大概率是个偶然事件,那另外四人呢?这个案件从最初到现在,一直更像是一个有计划的谋杀。”

第73章

  “没错。”程迩点头,漆黑的眸中暗光浮动,“我倾向于,人不尽然是凶手杀害的,无论是他蓄谋策划还是偶然目击,最终都取走了受害人的头颅以及身体的一部分,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经过程迩这个总结,余寂时思维瞬间清晰不少,唇角略弯,点头表示认同。

  至于这个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只是余寂时隐约有几分猜测,对这个案件似乎有了一点儿熟悉感。

  这时,刑侦支队一名警员敲门走进来,将对死者韩子曦、韩子晴姐妹的资料带进来。

  余寂时接过一份纸质版资料,仔细翻阅起来。

  韩子曦、韩子晴姐妹籍贯在南陵省青栾市,在呈安市读书,是呈安市一所大专的学生,社会关系网十分简单,在本地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学习,偶尔兼职赚些生活费,逢长假都会回家。

  两人的父母远在青栾市,做一些零售生意,平时工作很忙,大抵是平日里鲜少交流,这才没能发觉女儿失踪。

  钟怀林捻着纸页,眉眼间皱起深深的沟壑,语气透着几分疑惑:“奇怪,就算姐妹俩父母远在家乡,疏忽大意不知道女儿失踪死亡,那学校里的学生呢?不出意外,两人在学校住宿,同寝室的室友发觉两人长时间没有出现,不会起疑吗?”

  程迩抬眸看向站在桌边的刑侦支队的警员,薄薄的眼皮懒洋洋掀了掀,随口问道:“有没有联系呈安市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

  刑侦支队的警员毫不拖泥带水,直言回答:“已经联系过了。韩子曦、韩子晴的辅导员说,她们同寝室的室友说两人家里出事了,寒假过后便没有返校,而后打电话向姐妹两人核实情况,一直没有打通电话,但通过辅导员联系了两人父母,确定情况属实。”

  余寂时淡眉微蹙,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忍不住低声呢喃:“确定情况属实?”

  如果韩子曦、韩子晴姐妹真的因为家中事故留在家乡没有返校,那么出现在水井的颅骨又是谁?

  “程队!”

  这时,门被剧烈地敲响,紧接着,成齐破门而入,眉头紧锁,神色急切,语速都比平时急促。

  他走进门,单手扶腰稍稍喘了口气,便说道:“韩子曦韩子晴姐妹的父母来了,现在已经在接待室,目前情绪还没能平复,你们这边是?”

  青栾市地处南陵省,在最南方,与呈安市相隔千里,火车十来个小时,不用询问就能猜到,夫妻俩接到市局通知,便立即动身来到了呈安市,甚至整夜不眠不休。

  程迩稍稍叹了口气,眸光微动,看着余寂时开口说道:“我们去看看。”

  接待室内,中年妇女眼眶红肿,满脸倦容,指甲紧紧掐进掌心,肩膀一耸一耸的,与身旁人相互依靠着,不时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用纸巾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水。

  她身旁的男人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揉动她的肩膀安慰,深陷的眼窝红肿一圈,无声地落着泪。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绝于耳,站在他们身侧的民警也不禁神色悲伤,一边抬起宽厚的大掌抚顺她的背,一边哽着嗓子温声安慰:“陈女士,韩磊先生,节哀。”

  余寂时看着两人憔悴得摇摇欲坠的模样也不好受,一抹凉意从皮肉渗入,深入骨髓,心上像是压着千斤重石,呼吸都有些沉重。

  “您好,是韩子曦、韩子晴的父母吧?”他嗓音很轻,在哭声中缓慢响起,“能够理解您的心情,我们目前在极力侦破这起案件。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您,等您缓过来,可以回答吗?”

  心早已凉得透彻,韩母鼻尖酸意蔓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打了个嗝,皮肤粗糙的手紧紧捂住嘴,一手拽着丈夫的手臂,沙哑着嗓子开口:“您、您问……我们没事的……”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底的压抑与悲哀,冷静开口:“我们得到消息,您女儿寒假过后一直没有返校,听两人的导员说,他曾经向您二位核实过,韩子曦和韩子晴是因为家中事故不能返校,对吗?”

  “是、是……”韩母呼吸急促,趁着抽噎的间隙狠狠吸一口气,肩膀微微颤抖,豆大的泪珠再度从眼角滚落,滑进嘴里,化开苦涩的咸味。

  缓了缓气息,她低声解释,“但、但事实上家里什么事儿也、也没有,子曦和子晴寒假在呈安市做兼职,大年初三一过…就、回去了。”

  韩母话音一落,余寂时心脏猛然漏了一拍,抬眸,对上程迩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面原本毫无任何情绪,此时却稍有些疑惑。

  余寂时积蓄在胸口的气被轻轻吁出,眉头微蹙,面容蒙上一层急切:“您为什么跟你女儿的辅导员说谎?”

  大抵是“说谎”这个字眼太过直白,韩母一个没绷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嚎声穿透接待室的墙壁,回荡在走廊,久久不散。

  韩母哭得说不出话来,在一旁的韩父衣衫褶皱、满脸忧虑,抬手用泛旧的衣袖胡乱擦擦干涩的眼底,一边抬手安慰着妻子,一边颤抖着用浓重的口音回应:“不是我们故意骗人哩,当时子曦发消息跟我们说,她们有个兼职赚大钱,但是忙顾不上上课,让我们帮忙撒个谎,老师问的话,就说家里有事回不去……”

  闻言,余寂时和程迩面面相觑,皆是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