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P城卖绷带 我在P城卖绷带 第31章
作者：花灯里
路陌拿起床头的吹风机，插上电源，低声说：“帮你吹完头发就回去。”
洛因本来还想拒绝，瞥见自家队长难得柔和的神色，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依旧坐得很拘谨。
路陌看出来他紧张，动作也很轻，真的只是帮洛因把头发吹干，把吹风机收回去就转身走了，连晚安都是回到房间以后才用微信给洛因发的。
洛因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里的聊天框叹了口气，回了句晚安就锁屏往旁边一扔，关灯睡了。
赛前视频的拍摄地点在学院桥。
这座木质的桥颇具年代感，四周环绕红檐白墙的建筑、岸边坐落着一盏盏黑色卷枝路灯、运河上各色船只徜徉，随手一拍都是极富异国风情的画面。
战队队员分别上船拍摄视频，这会儿还没轮到洛因，他目送着自家队长坐的那艘船在河面晃晃悠悠穿过桥洞，消失在视野内，又改拍别处的风景。
花砾和九叶拍的时候往返一趟用了很久，所以洛因已经提前做好了漫长等待的心理准备，结果刚在桥上拍了会儿照片，又把手机揣兜里来回溜达了几圈，就收到路陌的消息：回来了。
洛因都可以想象这么短的拍摄时间，檬神肯定又是面无表情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随行的摄影师和主持人心情想必很微妙。
他慢吞吞地踱下桥，准备去接自家队长，一抬眼忽然看见桥头站了个人。
似乎是特意在那里等着他的，而且可能不止一会儿了。
洛因经过上次的教训，防备心强了不少。他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摸到了那枚gs，这才继续走过去，弯着月牙眼跟对方打招呼：“方徊，你也来这拍照吗？”
方徊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神色复杂，像是在犹豫。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很低：“你想不想知道，上回戴经理的事？”
洛因一怔。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不变：“我……现在不是很想知道。”
这件事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查清，但对他来说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洛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闹出什么事影响到之后的全球赛。
就算想知道真相，也等全球赛结束后再说，但看起来，方徊等不了。
洛因背脊有些发凉，勉强维持着笑和他挥挥手就想走，又被他叫住：“那路陌的事呢？”
队长？
洛因这才停下脚步，动作很慢地回头“队长的什么事？”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gnq吗？”方徊见洛因依然犹豫不决，又加大了筹码“还有，你不觉得奇怪吗？戴经理来俱乐部，正好是路陌转会那年。之后ove每年收到那么多简历，但一个有实力的选手都没招到，在赛事中也成绩平平。而且外界那些流言蜚语，以路陌那种爱搭不理的态度，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动，能到现在还一直平息不下来吗？”
“你什么意思？”
方徊迈开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我再详细告诉你。”
洛因往船只回来的方向望了望，握紧手心那枚gs。
路陌的手机是能定位到他这枚gs的，发现位置不对，队长一定会找过来。
方徊很警惕，先带他到岸边一家小店，让洛因把手机寄放在店里。
这个小店对这几天几乎没四处逛过的洛因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方徊见他迟迟不把手机掏出来，又说：“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是怕你手机有监听。”
“我们原本是舍友，我知道了这事才想告诉你的，你信不过我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洛因仍犹豫不决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放在柜台上，用有些生疏的英语拜托坐在里面的老板务必帮自己照看好。
第33章
他跟着方徊走进了一个窄巷里。
这个位置很偏僻，让洛因想起那年网吧门口的小巷。
他后背忽然有些发寒，站在巷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定位仪，按下录音按钮，叫住还在往窄巷深处走的方徊：“不用再往里走了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方徊回头看他，忽地笑了声：“怕什么？我就一个人，能对你做什么？”
洛因依然站在巷口，余光留意着四周，嘴角牵着，眼睛里却殊无笑意：“可以了朋友，我手机也缴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洛因好歹也和他在同宿舍相处过一段时间，对方徊这个人多少有点了解。
方徊和谁都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从来不吝啬小恩小惠，但偶尔言语间流露出的阴阳怪气总让洛因有些不舒服，因此也没和他有什么更深的交集，仅止于室友。
就洛因刚刚听见的话来说，方徊可能确实是知道些什么内幕的，但把自己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只是为了告诉他那些事，洛因觉得不大可能。
方徊一定还有别的意图。
或许他是想以此作为筹码和自己交换什么？
可是洛因孑然一身，有什么可图谋的？
方徊见洛因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如果有人给你一笔钱，让你在比赛上失常发挥……”
洛因听见方徊居然是替别的俱乐部来策反自己，怔了片刻才缓过神，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不了朋友，这种买卖我不做。”
方徊好像早猜到他会这么说，神色不变地接着游说：“这笔钱足够你在市区买套房，而且之前你也被人怀疑过了，反正脏水都已经泼到身上……”
“如果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个，”洛因吐出口浊气，轻声说“那我还是回去了。”
“你确定不要？”
“确定。”洛因后退半步，又补充“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方徊替其他俱乐部做事让洛因知道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他走呢？
洛因明白这一点，才补充了后面那句话，但……看来没有用了。
巷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几个外国男人，黑衣黑裤，乍一看有点像洛因常看的硬汉电影里的特工。他用余光扫了眼，知道跑不掉了。
为了场比赛绑人这种事情，一般很少有人干得出来，所以洛因来之前几乎没往那方面想。
走到这个巷口时，那种不祥的预感才让他渐渐意识到，全球赛这种最高荣誉，奖金数额也不菲的比赛，也许真有人会动歪心思。
尤其是，他这种没有家人背景的，在国外丢了……就算要查都不好入手。
洛因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再动，手下意识紧握成拳，微微发颤。
他在那群人审视的目光下浑身僵硬，洛因不敢和他们对视，只紧咬下唇看着方徊，良久，忽地笑了一声。
方徊蹙起眉头，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洛因声音还有些抖，话却说得很平稳：“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遇到这种场面，挺好玩儿的。”
方徊预想中洛因吓得拔腿就跑或者向自己求饶的情况都没出现，这个举目无亲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不悦地还想说什么，却被洛因抢白了。
“反正我都跑不掉，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洛因蹲身拍拍地面，索性原地坐了下来“好歹我们也室友一场，是吧？”
洛因能猜到，方徊不会满意自己这个反应，他期待的大概是自己会惶恐、崩溃、吓得大声呼救，但他没有。这种情况下，方徊为了获得想要的效果，满足自己心里那点恶意，或许会把事情告诉他也不一定。
至于反派死于话多这种情况，他想方徊应该是不怕的����他余光扫见领头的黑衣男人腰间有一把手枪。
他得抓紧时间把话套出来，不然队长可能……快要找过来了。
方徊看了洛因几秒，走过来俯视着他，对上那双清澈的黑眼珠，又挪开了眼。
“找我来做这件事，和之前买通戴经理的，都是同一家俱乐部。”方徊低声说“包括网上针对路陌的那些言论也是，至于是哪家俱乐部，我想你应该猜得到。”
“原本他们就警告过路陌，可他还是坚持转会了。本来他们威胁要封杀路陌，但他背景确实硬，也没人敢真的动他，只能制造各种流言打压，背地里买通经理，让ove出不了头。”
洛因本来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真听方徊说出来，还是悚然一惊。
他本来猜测过这种可能性，可是……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因抬起眼“选手转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至于……”
方徊嗤笑了声：“但路陌是因为发现了他们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才坚持要转会的。”
“路陌知道了他们那些事，如果退队也就算了。转去别的俱乐部接着打职业，不就像颗定时炸弹一样？就算路陌手头没有证据，也一直没和别人说这件事，但他的实力和名声毕竟摆在那，万一哪天捅出来了呢？这样一个人，谁能放心让他一直呆在那么高的位置。”
“可是他们就不怕逼急了……”
“怕啊。”方徊接着说“不然你以为路陌耍大牌抛弃老东家和昔日队友那些流言哪来的？他被扣上了这种帽子，就算站出来说俱乐部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拿不出可靠的证据，谁会信？路陌又不懂得控制舆论，他要说出来那就更好了，到时候随便带点节奏，就可以把他那些罪名坐实，真成了背信弃义反咬一口的小人。”
洛因听完这些话，微微垂眼，两手抱膝往墙边缩了缩，像是被这些光鲜外表下汹涌的暗流吓着了。
方徊看见预料之中的反应，微眯起眼，没发觉洛因在双腿微颤的同时，刻意抖了抖裤子的口袋。
他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接着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徊一摊手“不过仔细想想这些年各大赛事的表现，应该也时间不短了，可能是……从他们在全球赛失利那一年开始的。就我知道的情况，今年夏季赛他们就买通过一支队伍针对你们，我想你应该有印象，可惜那支队伍太弱了，反而给你们送了分。”
洛因确实有印象，他轻笑了声：“你们……朋友，原来你已经不把自己当ove的队员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正戳中了方徊心里那个缺口。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不是我背叛ove，是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过队员。”
“我在ove的年头比你，比路陌都要长。当初ove只是赛事里一个常年陪跑队伍，后来路陌来了，我以为战队终于要崛起了，结果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俱乐部明里暗里的打压。最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一个战队，我熬干了青春，挤破了头，连上赛场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主队的狙位退役了，又跑出来一个毛头小子，一个你。说是二队队员，却连替补名单都没有我的
位置，一句实力不够就把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盘否定。”
洛因虎牙咬着下唇，沉默不语，本就极浅的笑也退了下去。
电子竞技原本就是凭实力说话，天赋不够高的选手，时间未必能增长他们的实力，随着年纪渐长，身体各方面能力反而有可能大不如前。
在各大赛事片刻的荣耀背后，有许多像方徊这样的选手，或默默陪跑，或连上赛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中也有人为了梦想背井离乡，也有人背负着家人的厚望，也为之付出青春和汗水，却一年一年，一次一次看着梦想破灭，直到再也不能为之挣扎的那天。
这并不能构成方徊背叛的理由，只是……洛因忽然想到了和他同样的那些人。
“所以他们给你的报酬是什么？”
“上场比赛，如果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明年就可以转会到gnq。”方徊说着说着，眼眶忽然有些发红“我也不想这样……”
“我刚进ove的时候，涂资还是主队的队员，他训练比谁都拼，一天只睡几小时，那时我把他当成榜样，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主队一起上赛场……可是就算是主队又怎么样，ove还是那支万年陪跑的战队。后来他年纪大了，退役下来，还是不肯放弃，留在ove当教练。”
“可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涂教练，不想像他那样变成天天转发锦鲤的中年大叔……”
洛因听到这，在原本挺压抑的气氛中没绷住笑了声：“说不定锦鲤真的有用呢？”
“ove会拿到全球赛冠军的。”洛因抬头看着方徊的眼睛“我确信。”
就算没有他也一样。
洛因趁方徊被他放出的厥词唬住的空当，不动声色把口袋里的微型定位仪掉在地上，半起身假装拍掉裤子后面沾的灰尘，顺手把它掸进了墙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走吧。”洛因声音很轻，他怕这句话被录进去，到时候路陌听见他催着别人把自己绑走，估计……
洛因不敢想了，他甚至没想过之后自己会怎样，只知道那群人带了枪，如果路陌赤手空拳找过来会很危险，不如把这个证据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