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与山月 第40章
作者:甜梅星
他迅速接起来,笑道:“喂?小迟?”
“哥,我考完试了,跟你说一声。”杨意迟道。
“那挺好啊。”
两人聊了两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生活已经变成了习惯。
只不过,柳应悬好像能感受到杨意迟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应该……没有吧?
杨意迟像是深呼吸了几次,最终犹豫道:“哥,过两天放假……你能来吗?明年就大四了,趁着我最后还有空的时候,想带你到处玩玩。”
果真又是这个。柳应悬捏了捏太阳穴,下意识地回绝道:“我,可能走不开。”
说完,连柳应悬自己也觉得过分。
第一次很好解释,第二次也能接受,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杨意迟不生气才奇怪。
果然,听到柳应悬的回答,电话那头的杨意迟很久都没有说话。
“小迟?小迟?”柳应悬有点心慌地叫他。
杨意迟微微喘气,讲话的语气听起来很难过,他断断续续地问道:“哥,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我们以后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首都生活吗?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想来。”
柳应悬被问得哑口无言,杨意迟的话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缓慢地刺入他的心里。
“不是的。”柳应悬声音变小,坐在沙发上低下头,宛如忏悔者,“我想去……我是走不开。”
“你骗我。”今天的杨意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以前那么听话。
一旁的林凤仪也听到了动静,对柳应悬投来询问的眼神。柳应悬苦笑着朝她摆摆手,焦躁地踱步到另一边去讲电话。
他翻来覆去,脑袋里已经空空如也,说出去的借口就像投入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杨意迟的回声始终没有传达上来。
“我……”杨意迟的声音颤抖,仿佛在哽咽,“这个夏天最好要去实习,之后要参加招聘会。我真的希望你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来看我。”
“小迟……”柳应悬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嘴巴也变得笨起来。
杨意迟又像是梦游似的道:“……你如果在乎我……”
柳应悬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胡乱说道:“我当然在乎你,你如果要实习的话,回来一周可以吗?我带你再去隔壁镇上玩吧。”
这一句回答像是当头棒喝,把杨意迟从一个委屈的梦中砸醒。
“算了。”杨意迟说。
“喂?喂……”柳应悬还想说点什么补救,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这算吵架吗?也许是。
他们的第一次吵架,终于还是爆发了。
三年来杨意迟一直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他并没有像是柳应悬想的那般爱上别人……做了哪些事情,取得什么成绩,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柳应悬。
他不厌其烦地给柳应悬描绘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未来,柳应悬有时候觉得甜蜜,有时候觉得心痛,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害他。
许多感情杂糅到一起,最终变成呼啸的泥石流,柳应悬经常想,他怎么可能在泥石流中存活下来?
他心烦意乱地重新拨打杨意迟的电话,但在这之后始终无人接听。
林凤仪看见柳应悬失魂落魄地站那儿,走过来问:“怎么了?吵架了?”
“嗯。”柳应悬说。
林凤仪说:“小迟居然还会和你吵架,他对你哪有脾气啊,百依百顺的……”
柳应悬又打了一次杨意迟的电话,但还是没人接听。他让林凤仪打,也是同样的结果。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柳应悬,他用手搓着脸,闷闷地道:“不对,他怎么不接电话……”
林凤仪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给杨意迟发了短信,仍然石沉大海。
柳应悬怕杨意迟出意外,担惊受怕很久,却一直联系不上杨意迟,他的手机关机了。柳应悬一晚上没有睡着,也忘记喝水,嘴唇干裂得脱落起皮。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出现过,柳应悬如惊弓之鸟,害怕得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担忧到一定程度,胃里都有阵阵的痉挛,第二天天一亮,柳应悬再打过去,那边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柳应悬松了一口气,先发制人地道:“对不起小迟。”
“呃……?您好?”很快,一个陌生的男生说道,“你是杨意迟的哥哥吗?”
“是我。”柳应悬茫然道。
男生道:“我是他室友,他出车祸了……”
“什么?”柳应悬顿时感到浑身冰冷,四肢跟着麻木起来,他声音抬高,“你说什么?他……他现在怎么样?他有没有事?”
“哥,没事没事。”男生吓了一跳,连忙说,“手术已经做完了,他没事,就是右腿骨折和一点轻微脑震荡。我……我把电话给他,让他跟你说。”
“哥。”过了几秒,柳应悬终于听到杨意迟的声音,“我……”
“你怎么回事?”柳应悬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视线很快变得模糊,“是不小心还是怎么?现在什么情况啊?昨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还是好好的吗?”
说到最后,柳应悬不知道自己是心疼他,还是责备他,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转,握着手机的手心也出了汗。
“我……”杨意迟像是也小声地哭了,“我昨天情绪不太好,注意力不太集中……哥,这回你能来看看我了吗?你的那些事情,还是比我重要吗?”
第49章 渺小
很多人来探望杨意迟。
辅导员非常关心他,赵武清和林正这两个室友也都推掉了其他的事情,经常来医院陪他。原本是打算请个护工,但室友们太热情,说是给杨意迟省钱了。
王总没有来,只是打了电话表示关心。凌姐某天抽空过来了一下,脸上似笑非笑,无奈道:“看样子不能给我继续干活了。”
杨意迟神色复杂地道:“我……远程?”
“那也没到这个地步。”凌姐笑了笑。
赵武清和林正看凌姐身上一种专业的OL气质,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忘海投了简历。
林凤仪是隔天到的,她来得匆忙,虽然以前去过其他地方旅游,但也是第一次来首都。杨意迟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林凤仪在外面对护士说来看弟弟。
“姐。”杨意迟转过头,眼神透着灰败,整个人憔悴许多。
林凤仪背着一个包,叉着腰气喘吁吁,笑道:“累死我啦……我看看,还只在电视上看见人打过石膏呢。哎……哎哎,你又哭啦?”
林凤仪站在床边,来不及抽纸巾,就用手背给他擦了擦眼泪,心疼道:“别哭啦,小迟,哭多了容易近视……”
女孩一出现,杨意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所有的,不甘心的幻想,没有底线的哀求,无人可说的脆弱,对恋人的失望和不解,都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他,再留下一个燃烧着的深坑。
林凤仪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你别怪小柳,他……他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他很喜欢你的,你别一个人瞎想。”
杨意迟尝试听进去,傻傻地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他当然喜欢你啊。”林凤仪看着他,“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吗?他对你很好啊。”
“他对我一直很好。”杨意迟跟着重复,“我就是不明白……村里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想……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林凤仪哈哈笑起来,有些话到了舌尖上,又被她吞了回去,她故作洒脱地拍拍杨意迟的手臂,气息不稳地道:“他喜欢你,你不要怀疑这个,不要让他伤心。”
生活就是这般无法预料。
杨意迟本科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实习,还没有见到柳应悬。
林凤仪陪他在首都待了三天,帮他短租了一间房。杨意迟很快熟练地使用起拐杖,等到身体稳定一些,又联系上凌姐,拿了一些活回来干。
柳应悬给他打了许多电话,林凤仪走后,杨意迟没有再问他要不要来,只是把现状跟他说过,决定先把腿养好。
“嗯,我知道的,哥。”杨意迟睡在床上,柳应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放心,我没事……还要跟你说,之前对不起。”
杨意迟知道自己在笑,心里也并没有先前那般痛苦,如今的感受像是沉入一条安静的河底,视线在水中变得模糊和闪烁。
“小迟。”柳应悬对他说,“哥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杨意迟笑道。
之后,杨意迟收到柳应悬从老家寄来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一些卤菜,抽了真空包装,每一包都贴上了字条。
想念柳应悬的时候,杨意迟总是反复摩挲曾经他给自己寄来的一寸照。
伤筋动骨一百天,日子又不断地向前走着。
转眼一场冬雨,银杏落了满地。杨意迟行走自如,已经渐渐恢复到车祸前的状态。和柳应悬的那场似是而非的吵架,最后也没了结果。
下半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停下来仔细回想,杨意迟身体里关于夏天时的焦躁已经渐渐冷却。
这年已经没有正式的上课,杨意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写论文,寒假回去的日子也比往年要早。
前天柳应悬和他打电话,问到他回家的时间,杨意迟挂了电话,躺在宿舍床上的时候忽然做了个决定,他想干脆天亮就出发,他已经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想见到他,想拥抱他,想好好地再和他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再说我爱你。
小柳哥,他是那么好,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杨意迟在他的面前总是很渺小。
他想回家,他想回家!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天气冷得很快。
柳应悬生了一场病,却没法好得彻底,感冒药断断续续地吃着,只能缓解症状。
最近还变得特别怕冷,睡觉的时候手脚都像是冰块,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捂热。
但愿杨意迟回来的时候他会好一些。柳应悬打了个喷嚏,用纸擦了擦鼻子,擦出一点鲜红的血迹。他微微呆愣,随后猛地把纸巾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走下楼到院子里,细雪直直地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来,许久未见的那个人背着包站在雪里,完好无损的,还是柳应悬熟悉的杨意迟。
柳应悬差点儿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杨意迟。
提前抵达的杨意迟站在雪里,头发比往常长了一些,英俊深邃的眉眼还是一如往昔,他穿着从前柳应悬给他买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挺拔。
“小迟?”柳应悬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说后天到吗?”
“飞机飞得快。”杨意迟和他开玩笑,然后在雪中张开了手臂。
柳应悬朝他跑过去,用力地抱紧他,喃喃说道:“……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
“给你一个惊喜。”杨意迟小声说,“哥,你冷吗?怎么一直在发抖?想我了吗?”
“嗯,想你的。”柳应悬的头脑一片混乱。
雪不断落下来,杨意迟再也无法忍耐,侧过头凶猛地吻了过来,像是要把柳应悬整个拆入腹中。
那个冬天他们一直没有出门,林凤仪也没有来。
杨意迟好像变成一只筑巢的鸟,要把柳应悬关起来,放在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上一篇:顶流家鹦鹉会变人会预言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