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 第62章
作者:煅庚
衣服都是用药熏过的,老大夫虽然不认为这毒有救,但被小公公在门前站了一宿,终归还是于心不忍,冒险开了几个方子。
流水一样砸下去的银子,把这些方子都换成最好的药材……有吃的、有熬药汤的、有熏蒸沐浴的,郁云凉不管哪个好用。
不管哪个好用,哪怕有一个能稍微派上些用场,就很好。
祁纠的手腕上有伤,看刀痕是自己割的,不深不浅,多半是为了放血压制毒性。
一来二去,郁云凉已经差不多跟老大夫学会了看伤,小心处置好那一处伤口,敷上伤药、缠好新的白布绷带。
郁云凉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中衣,抱起祁纠的胳膊。
不等套进袖子,那只手就软软滑下去,砸在榻上。
郁云凉慌忙去捞,被他抱着的人就也软倒,新衣裳又落在榻上。
祁纠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很不情愿,郁云凉好不容易将衣襟拢上,又疑神疑鬼地怀疑那颗心犯懒,弯下腰剥开衣襟去听。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几次……小公公就又要哭了。
郁云凉死死咬着唇,肩膀不住发抖,喉咙里几乎藏不住呜咽哭腔。他替祁纠穿不好这件衣裳了,索性发着狠抱住祁纠,就这么扯着被子,将自己和祁纠牢牢裹住。
他用自己暖着祁纠,把人手脚并用地护在怀里,不停替祁纠的心口顺气,把自己胸腔的热气全分给祁纠。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月上中天,祁纠的身上终于有了极淡的暖意,脉象虽仍浮弱无力、时隐时现,却终归是规律了下来。
郁云凉护着祁纠伤了的那只手,脊梁悸颤了下,睁开眼睛。
他察觉这只手上仿佛有了些力道,又不敢信,半晌才终于壮起胆子:“殿下……”
他这么叫了几次,犹豫着想要停时,那只手就慢慢屈起手指,在他的掌心点了点。
郁云凉立刻有了高兴的神色,他不敢再说话,怕惊飞了这一点生机,只是小心握住那根手指。
隔了一会儿,祁纠慢慢睁开眼睛。
蜡烛点了一宿,烧得只剩了一小截,幸而这一宿快过完,天也要亮了。
祁纠被狼崽子牢牢抱着,躺在暗淡烛火和熹微晨光里,笑了笑:“怕什么。”
郁云凉用力往肩头蹭了蹭,破涕为笑,摇摇头,抱紧了祁纠不出声。
祁纠醒了这一句话,要了中衣穿上,在郁云凉的背上拍了拍,就又睡去。
郁云凉替他系衣襟上的带子,见祁纠闭上眼,就把动作放得更轻,让祁纠靠在自己身上。
老大夫说了,咳血之后不能躺,若是呛了血,说不定就要喘不上气。
郁云凉不敢让祁纠躺下,就这么抱着祁纠,一下一下替他顺抚胸口,直到蜡烛最后一点蜡泪也淌尽。
“殿下。”郁云凉轻声说,“天亮了,我们活过了昨晚。”
祁纠靠在他肩头,容色淡白,吐息浅而长。
郁云凉也就这么抱着他,昏沉沉闭了眼,一头磕在墙上,顷刻便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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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祁纠是在躺椅上醒过来的。
系统比他先出缓冲区,因为郁云凉挺勤快,小心地洗干净了那块塑料布,把它放在最干净的一片草地上晾。
草长莺飞,这处小院的春色已经浓郁,处处生机勃勃。
看见祁纠睁开眼睛,系统就跟他打招呼:“你家小公公在练箭。”
郁云凉在练箭,一箭追一箭,都钉在箭靶上。
因为昨夜体力消耗得不轻,箭矢的力道也不重,但准头都相当不错,支支中在靶心。
他明明是背对祁纠,躺椅一有动静,却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弓箭,快步跑回祁纠身边:“殿下。”
祁纠刚跟系统塑料布打完招呼,被狼崽子拱进怀里,就忍不住笑了:“天亮了,是不是?”
郁云凉跪在躺椅旁,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确认祁纠的气色尚算不错,才总算露出放松神色。
他点了点头,眼里也跟着祁纠,很轻地露出一点笑,伸手整理祁纠身上盖着的柔软裘皮。
“都快再黑了。”郁云凉轻声说,“殿下贪睡,饭也不吃。”
祁纠被他乖着了,拍了拍郁云凉,示意他也上来。
郁云凉手一顿,跟着祁纠的那只手,被拐进相当宽绰的躺椅,极小心地跟祁纠挤在一处。
“怎么不吃。”祁纠没力气说话,等他离得近了,懒洋洋只出点气声,“箭练得怎么样?”
郁云凉抿了下嘴角,很温顺地答话:“射的都中了。”
祁纠说话算话:“今晚炖大蹄髈。”
郁云凉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他和祁纠离得很近,额头就贴着祁纠的颈侧。
春风已经很暖和,祁纠身上还是凉的,睡到现在,盗出一层浅浅的虚汗。
郁云凉把裘皮更向上裹了裹:“我还有几千支箭要射……殿下,我慢慢练。”
如果几千支也不够,就几万支,他一直练箭。
等他练完了,祁纠就会好。
祁纠摸摸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郁云凉被他拍得眼睛疼,把脸埋进祁纠衣料里:“我说错了……殿下该多睡,想睡多久睡多久,只要记得吃药吃饭。”
他熬了三次药,从今早睡醒到眼下暮色渐深,试着喂祁纠,都没能喂得进去。
祁纠昏睡时喝不进水、进不下药,喂下去的药不论如何按摩喉咙,都会在呛咳里由嘴角溢出来。
郁云凉实在不舍得,喂到第三次就不喂了。
祁纠知道这一天一宿折腾,狼崽子多半吓得不轻,按着郁云凉的头颈替他收了收惊:“好说。”
吃饭不容易,吃药还是不难的。
这事局里还真有办法,系统翻了半天商城,发现有口味调节的一次性特效。
花上几个经验点,再苦的药喝下去,都能调成可乐味。
系统一口气囤了冰可乐、热巧克力、红茶拿铁鸳鸯,雄心勃勃,准备好了要帮祁纠豪饮三碗药。
……
郁云凉不知道这些,专心替祁纠按摩手臂心口,慢慢地顺气:“殿下还想不想泡温泉?”
祁纠还真不了解:“能泡吗?”
他记得泡温泉有不少忌讳,不知道中没中哪一条——总归这具身体如今是彻底千疮百孔,内力也撑不起来了。
祁纠叫裘皮裹着,睡出一身的汗,倒真是想去温泉里泡泡,松快松快。
“能。”郁云凉低声说,“做什么都行。”
今天稍早些时候,郁云凉去了一趟医馆,想办法求老神医出诊,来宅子里看了一趟祁纠。
像这种必死之局,但凡医者明哲保身、重名声些,都不会轻易牵涉进来。
但郁云凉一身泼墨黑衣,守在医馆门口,就只是那么站着不走。
这是司礼监的衣服,郁云凉身上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腰牌……这些都不要紧,郁云凉带来的钱财、珠宝也不要紧。
只是那少年宦官这么等在医馆外,神色并没什么特殊的,不见慌乱、不见哀戚,甚至连威胁医家出诊的意思也没有。
却偏偏叫人莫名就觉得……倘若那个无论如何他也要救的人活不过来,或许这京城会多出一场风波。
一场远比浑河水患更激烈的风波,在那巍巍宫墙之内、之外,或许都有些早该陪葬的人,要活不成。
不论出于这份谨慎,还是出于医者仁心,老大夫跟着郁云凉来替祁纠诊了脉。
……
诊过了这份脉,老大夫只惊异于,有人到了这一步,竟然还能活着。
破而后立是个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可这“破”倘若到了干脆全盘砸碎的地步,凶险自然也可想而知。
到了这一步……反而不论做什么,都已不再有那么多忌讳。
“做什么都对他有好处。”老大夫对郁云凉说,“没什么对他有坏处的事了……若是想泡温泉,那就泡罢。”
同理,吃药也一样——若是还能喝得下药,那就自然最好,只要喝下一点药,身子的亏空就能补上一点。
若是喝不下……那就喝不下,也不必再强求了。硬撑着将药咽下去,再吐出来,只会雪上加霜。
老大夫心中不忍,却还是把这些如实说出来,告知给郁云凉。
郁云凉依旧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被祁纠教得进退有度、知礼守仪,规规矩矩将老大夫送回医馆,留下一大笔诊金,就又回了宅子陪祁纠。
祁纠在屋子里睡得不舒服,郁云凉就搬来躺椅,放在树底下,把祁纠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晒太阳。
祁纠嘱咐他练箭,郁云凉就练箭,一直练到祁纠睡好了醒过来。
现在他也不对祁纠说这些,只是问祁纠:“我去烧火做饭,殿下等我一刻……我们吃些东西、休息休息,就去泡一泡温泉解乏,好么?”
祁纠把说话的力气用完了,踅摸一圈,抖了抖袖子上落的花瓣,取了个巧劲抛给郁小公公。
郁云凉被洒了一身花瓣,忍不住耳廓泛红,垂着头颈笑了:“我这就去弄。”
他在祁纠怀里埋了埋,闭眼一动不动地静了几息,就爬下躺椅,将裹着祁纠的裘皮重新仔细整理好。
郁云凉很利落地跑去生火做饭。
他的活动范围只在祁纠能看见的地方,即使偶尔离开,也会立刻返回,天色就在袅袅的炊烟里暗下来。
郁云凉已经能把饭做得很好,他炖了一大锅蹄髈,放了不少药食同源的药材,撇了五、六次油过后,汤色澄清鲜亮,揭开盖就香味扑鼻。
饭香也诱人地飘起来,郁云凉还热了一小碗甜汤、加了药萃出的酒髓,在小泥炉上咕嘟咕嘟煮着。
郁云凉盛了很小的一碗汤,带了几颗红灿灿的枸杞子,用勺子舀到不烫了,先捧去给祁纠喝。
“好喝。”祁纠咽了半口,夸郁小公公,“能开个饭馆。”
郁云凉抬了抬嘴角,低声说:“等殿下好了,若是想下扬州,我就去西湖边开饭馆。”
祁纠挺愿意哄着小狼崽子想这些,来了些兴致,一本正经琢磨:“不如开个客栈,打尖住店,挣两份钱。”
郁云凉就把这事记住,点了点头:“殿下,再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