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 第28章
作者:煅庚
叶白琅用一天的所有时间看着祁纠,所以看得清。
叶白琅一直说到口干舌燥。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祁纠就在他身旁,却并没有回应。
叶白琅有些不安,慌忙爬起来,去查看祁纠的状况。
雪夜的月色淡白,被雪面反射,祁纠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躺在他身边,脸色淡白得也像是雪。
“哥哥。”叶白琅胸口开始起伏,他找不到自己的手,笨拙地用脑袋不停拱祁纠,“哥哥,等一等,等一等再睡。”
他要先带祁纠去找家,祁纠要在那之后睡着。
他问过寺里的人了。
等他捐一座庙,有香火、有供奉,他不停不停念经,就能送祁纠回家。
可那要先走上回家的路。
祁纠不能睡在这里,不能睡在被他困住的狭小方寸。
……
祁纠这一次醒得比平时都慢。
那是即使夜色太浓、烟花太扰人,也能看清的吃力不易——祁纠甚至不是那么有力气睁眼。
他只是慢慢醒过来,慢慢勾起手指,挠了挠叶白琅的痒痒。
叶白琅跪在雪地上,他捧着祁纠的脸,大口喘气,浑身刺痛麻木,手和脚都不听使唤。
“跟着我……”祁纠用手指点他掌心,“呼,吸,呼,吸。”
他不紧不慢,帮叶白琅从过度通气里缓过来,才停下敲击:“记住了吗?”
叶白琅的手指冰冷战栗,不等他把手挪开,就反握上来。
“记不住……”叶白琅牵着他的一根手指,不敢用力,哑声说,“哥哥,我记不住。”
他蜷跪着,把头抵在祁纠肩上,紧紧抱着祁纠的肩膀,哑透了的嗓子渗出发狠的哭腔。
他记不住……
他不会调整呼吸,他满脑子都是祁纠的手,那只手慢慢点他的掌心。
叶白琅还想把雪塞进嘴里,试图堵住胸口那个漏风的窟窿,可熟悉的温度落在脊背上,让他变得不会动。
“没事。”祁纠宽宥地纵容他,“这有什么的。”
祁纠一点不着急,慢悠悠哄他:“缺乏练习,回头多练几次……”
叶白琅逐渐恢复知觉。
他胸口起伏着,接住祁纠拍累了懒得动的手,藏进怀里。
“跟你说了,我精神头不好。”祁纠的声音比平时轻,微闭着眼睛,故意找茬,“怪我睡着了,没听你的‘宏伟计划’?”
叶白琅从剖骨的疼里笑出来,摇了摇头,把祁纠藏进手臂里。
祁纠这才勉强满意:“我听了……不怎么样。”
但凡听上两句,就知道这是没出门旅游过的人,做得相当天真、相当自信的旅行计划。
祁纠都懒得给他费力气讲,让叶白琅带着他出门玩,还不如把他扔江里,顺水飘到哪算哪。
“我,带路,指挥你。”
“你。”祁纠分配任务,“拿钱,开车,搬运我。”
别的什么也别管。
千万别乱插手,他们决不能去喜马拉雅山泡温泉。
叶白琅被他逗得打哆嗦,闷哼着抿嘴角,不知道是笑还是疼。
……祁纠身上的心电监护在持续示警。
不是尖锐的警报,是隔几分钟一次、慢刀子割肉凌迟的示警。
提醒生命流逝,提醒看到的人,这颗心脏就快要跳不动。
或许是几个星期、或许是一两个月……又或者运气好的话,够他们走到有树林的山,山里的树已经回春,郁郁葱葱。
叶白琅的胸口有呼啸冷风,他不再去看心电监护,握住祁纠的手,温顺地听从吩咐:“哥哥。”
祁纠觉得他不太有眼力劲:“搬运我。”
叶白琅抿了抿嘴角,苍白的脸庞上浮起点红晕,慢慢抱起祁纠,朝不远处的车库走。
车上有一切需要的行李,家里煤气水电都关好了,没吃完的饺子打包装进饭盒,还有保温桶里热乎的饺子汤。
最好的车已经被叶白琅弄来了,很宽敞,祁纠能躺在里面,还能挤下一个他。
他们不回家,这就出逃。
第19章 春天(第一世界完)
祁纠慢悠悠睡醒过来。
车在飞驰, 他们已经在路上。
叶白琅说话算话,的确弄来了辆很好的车。
不是那种用来彰显身份、象征地位,豪华的确是豪华,坐起来却相当不舒服的低底盘敞篷超跑。
这具身体的基础数据和祁纠差不多, 祁纠长手长脚, 身量也高, 在足够宽敞的空间里放开了舒展身体, 忍不住舒服得叹了口气。
很轻的叹气声,混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 被叶白琅立刻分辨出来。
叶白琅找到地方停好车, 从前排的缝隙里爬回去,抱起祁纠的手:“哥哥, 怎么了?”
“舒服。”祁纠用手指头点狼崽子的掌心,“别乱停车,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叶白琅抿了下嘴角,把脸贴近祁纠的额头:“嗯。”
他没乱停车, 他们走的这条路很僻静, 路上没什么人, 叶白琅把车停在安全的岔路道缘外。
这也是祁纠教会他的,要远离危险,保存好有生力量。
叶白琅记住祁纠教给他的所有事,所以这一趟的准备才会相当周全, 路上也相当平安。
他都做到了, 于是祁纠睡着的时候安稳, 醒来就觉得舒服。
叶白琅被这一整件事哄了,胸口生出微弱暖热, 苍白的脸颊有些泛红。
他小心剥开祁纠的外套,钻进祁纠怀里,蜷成一个小球,轻轻拱祁纠空着的那只手。
祁纠被要摸的狼崽子逗乐,顺势胡噜胡噜毛:“我们在哪?”
“附近郊外的林子。”叶白琅不太喜欢这片树林,他怕祁纠在这就要下车,低声说,“这里不好,哥哥,我们去找别的。”
这里的林子有鬣狗,有该死的狼獾畜生,有分割树林的冰冷江水和埋人的雪。
有过……倒在里面的祁纠。
祁纠本来也没想下车,他还想去豪华大酒店睡觉,察觉到狼崽子的闷闷不乐,就拍了拍叶白琅的背:“行啊。”
“慢慢找,不着急。”他一下一下,轻拍这只又在发抖的狼崽子,“我们就从这往北,我给你几个地名。”
叶白琅拱着祁纠慢慢点头,听祁纠说那些路线,把每个字都记住。
祁纠身上的温度很弱,但中药的苦涩和消毒水的味道都在这趟出逃里变淡了,属于祁纠的气息重新开始鲜明。
叶白琅闭紧眼睛,贪婪地大口呼吸。
他从没去过祁纠说的这些地方。
但他猜,要找的目的地一定有满山的苍莽深林,生机浓郁,有阳光、冰雪和自由的风。
……就像被他困住以前的祁纠。
“狼崽子。”祁纠忽然开口,“我是不是从没和你说过?”
叶白琅从无休止的念头里暂时脱离,睁开眼睛,伸手整理祁纠身后的靠垫:“什么?”
祁纠靠在软和的靠垫里,抱着他的手一下一下慢慢轻拍,歪着脑袋琢磨一会儿,脸上浮出些要干坏事没干成、满不在乎的惋惜。
“我爬树非常厉害。”祁纠说,“给我根安全绳,能从七十米的树稍到地面往返。”
——而爬楼这种事,其实又要比爬树简单得多。
能长七十米的树干,一定极为粗壮、相当不好着力。高楼就不一样,有很多阳台都有防盗窗。
叶白琅没想到祁纠要说这个,有些错愕,愣怔着抬头。
祁纠本来在顺毛,正好被狼崽子的眼睫毛蹭过指尖,没忍住揪了揪,枕着手臂:“所以……”
……所以。
没有被困住这么一回事。
当初那段时间,祁纠想走,完全随时都能走。
最严重的后果,也无非就是不小心上个本地奇葩新闻,“一神秘男子徒手爬下大平层”、“中途饿了,甚至折返回去吃饭”。
在这种情况下,“困住”这个词就显得既不客观、也不准确,还不如用另一种说法。
是祁纠自己选择留下。
因为他一时手痒,喂了只狼崽子。
所以,祁纠索性就这么留下,开始亲手养一头伤痕累累、冲着他炸毛龇牙的狼。
“我们这趟度假,得先定个基调。”祁纠专门考虑过这件事,“你不能老想这个。”
祁纠挑理:“玩不痛快。”
叶白琅被他的手指点在太阳穴,几乎是狠狠打了个悸颤,胸口才终于开始起伏。
他很聪明,悟性非常高,又被祁纠亲自上手教了这么久。
他听得懂祁纠的话,能理解祁纠是什么意思:“可是……”
祁纠要掉下去了,不得不打断他:“搬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