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 第218章
作者:煅庚
有了规则的世界,表面上的混乱虽然平复,在很多地方,却似乎比没有规则的更糟。
医院不再接受未注册的医疗申请,只有注册才有权就医,才能给祁纠换新的人造关节,才能治疗祁纠被精神力侵蚀的身体。
祁纠需要治疗,所有向导都需要治疗,他们必须离开地下……祁纠的身体就快撑不住了。
凌熵攥着表格,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注册成了独立哨兵。
可他没想到,在那些人看来,哨兵是用来厮杀的工具,天生就该被控制、被驱使,被投入无休止的战斗。
完成手术后,乌鸦就再没找到它的小白狼。
祁纠摸了摸蜷缩的哨兵,掌心覆在冰冷打颤的后颈:“跑去哪了?”
“很多地方。”凌熵说,“他们给我们编号,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们洗掉我们的记忆,不让我们想起自己是谁……他们说我们从没有过向导。”
即使有,也是被丢弃的,如果有不错的回忆,一律是自欺欺人的臆想。
被向导丢弃的哨兵,自然只有听从最高塔,释放压抑的仇恨。
很长一段时间里,凌熵不记得自己是谁。
……直到他接到新的任务。
他奉命清除一个“不稳定分子”,听说是个未注册的漂流向导,很难对付,没少给最高塔捣乱,造成了不少哨兵的非战斗减员。
很多落在这个向导手里的哨兵,都脱离了最高塔,变成了新的乱流。
这些哨兵流浪在各地,一边找自己的向导,一边一传十十传百,帮忙找一只跑丢了的白色犬科动物……反正道听途说,精神体的拟态差不多就是那样。
白狗、白狐狸、白豺、白貉,都被城市里游荡的未登记精神体逮捕过。
有个倒霉哨兵的大白猫精神体吃得太好,都被抓进麻袋扛走,带回去查了查。
“他们让我去清理这道乱流。”
凌熵说:“他们说这个漂流向导有怪癖,看到白色犬科动物就走不动路,我的精神体正适合做诱饵。”
祁纠:“……”
系统不客气地笑出白狐狸叫。
“也不算特别怪吧?”祁纠合理讨论,“就是摸一摸,手感好了就抱一抱。”
凌熵轻轻抬了下嘴角。
“……很怪。”凌熵摇了摇头,“他的手法不一样。”
失控的哨兵轻声说:“他抓住我,捏了耳朵,我就不会动了。”
“他摸了我一下。”
凌熵说:“我就想亲亲他,牵他的手,跟他回家。”
第111章 要是我醒不过来
火车的汽笛声穿过覆盖夜空的云层。
车厢摇晃, 逐渐减速,脚步声开始变多,下一站的月台开启闸门,灯光从窗外灌进来。
凌熵撑起手臂, 条件反射去摸刀片。
还没来得及提起警惕的哨兵, 被一只手按回床铺上, 揉了揉脑袋、捏了捏耳朵。
祁纠问:“是这样吗?”
凌熵错愕抬头。
他不记得精神沟通的详情, 不知道这是接的哪句话,但不代表他不记得这种力道。
记忆可以洗掉, 精神烙印可以磨平, 那些人煞费苦心,眼睛记得, 就封住视力,耳朵记得,就剥夺听觉。
……但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用来记住。
凌熵垂着视线,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他屈起手指,想用手上的伤口恢复清醒, 却发现掌心完整。
铁灰色的眼睛挪了挪, 凌熵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向导。
他低声问:“我的刀片呢?”
“有点危险。”祁纠说,“暂时没收。”
凌熵没办法对着这张脸和他争执,转而低头,盯着落在铺位上的影子。
只要向导想, 就可以引导哨兵的身体自我修复, 只是疼痛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总要有一方承受。
直到现在,凌熵其实都不知道, 被人打碎脊椎是什么感觉。
他被祁纠从雪地里抱起来,从那一刻起,温暖和安全就把他罩住,疼痛、恐惧和绝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段时间里,变异导致的绝对混乱,早让各个地方的医院人满为患,任何地方都严重缺乏麻醉类药品,很多人活活疼死在手术台上。
凌熵也不知道,开刀是什么感觉,取出子弹、摘除碎骨是什么感觉,缝针是什么感觉。
他被琥珀色的眼睛庇佑。
那双眼睛有很多变化,有时候懒散,有时候温存,有时候不安好心地逗他,笑的影子就从里面晃出来。
祁纠从没对他说过,消失的疼痛去哪了,是谁在替他疼。
从没说过。
乌鸦懒洋洋地垂着头睡觉,被小白狼往怀里拱,就张开翅膀,把小白狼当抱枕搂住。
他蜷在最熟悉的怀抱里,因为失血昏昏沉
沉,偶尔被噩梦惊醒,揽着他的手臂就轻柔拍抚,哄着他继续睡。
温暖的精神力裹着他,像潮水,像风中跳跃的火光。
他不知道风什么时候会变大,什么时候会下雨。
他不知道把自己豁开,能不能挡住雨,能不能不让火熄灭。
“你不该替我治疗。”凌熵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好,不该再用精神力。”
“一点点。”祁纠揉了揉小白狼的耳朵,“不要紧。”
凌熵:“……”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什么时候不争气到这个地步,跑去往人家怀里乱钻。
凌熵伸出手,去拎小白狼的脖颈,可惜不成功,小白狼灵巧地钻进祁纠怀里,被揉得翻肚皮,舒服成狼饼。
“借我揉一会儿。”祁纠和他商量,“你知道,我看见这个就走不动路。”
凌熵在这句话里愣了半晌。
他垂着视线,铁灰色的眼睛慢慢变得柔和。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奉命清除他,这是我的任务。”
凌熵说:“他也这么对我说。”
祁纠给小白狼挠下巴:“你就没动手?”
凌熵看着打呼噜的小白狼,抬了下嘴角,低声说:“我想……既然是S级任务,应该更稳妥一些。”
……
应该更稳妥一些。
比如先不急着动手,用小白狼当诱饵,哄骗这个有怪癖的漂流向导,潜伏在对方身边。
祁纠问:“计划成功吗?”
“非常成功。”凌熵垂着眼睛,“他完全乐不思蜀了……你笑什么?”
冷冰冰的哨兵抬起视线,铁灰色的眼睛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窗外折射进的灯光里,这双眼睛像是黑色。
像是深埋在地下,和火山伴生的黑矿石。
祁纠咳了咳,压住笑:“没有,是咳嗽。”
“你也咳嗽。”凌熵愣了一会儿,覆着他喉咙的手向下,按住祁纠胸肋,“他也总是咳嗽。”
凌熵说:“他说是感冒了,但其实是因为别的。”
因为漂流向导不注册、无法接受正规治疗,精神力的不停侵蚀,会让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
根据最高塔的统计结论,不接受医疗系统的保护,没有一个向导能活过三十岁。
“我劝他去接受注册。”凌熵说,“我对他说,注册以后没什么不好,虽然会忘记过去的事,但这是为了活下去。”
“我对他说,我就是这样。”
“我活得很好,住在上城区,塔里的待遇也很优厚……我完全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也不想知道自己过去是谁。”
“我对他说,我很喜欢做独立哨兵。不需要向导,只要定期统一注射特制的向导素。”
“不受束缚,很自由。”
凌熵说:“塔里是这么说的,哨兵在向导手里,没有人格和尊严可言,就是被操控的机器。”
凌熵看着祁纠怀里的小白狼:“他这人很烦,不想回答的话,就什么都不说,就知道笑。”
“也可能是没想好,还在考虑。”祁纠捏了捏小白狼的耳朵,合理提出另一种可能,“活下去听着挺不错。”
凌熵吃力抬了下嘴角。
他看着两个人交叠的影子,挪了挪手指,用影子轻轻牵住那只手。
“我很希望……我被揍一顿。”
凌熵说:“我该被揍一顿,往死里揍。”
“没这么严重。”祁纠举起小白狼,把爪子按在他脸上,“他说不定都没细听,光琢磨怎么把你从塔里偷走。”
凌熵问祁纠:“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祁纠愣怔了下:“什么?”
铁灰色眼睛的哨兵收起精神体,伸出手,摸索改造过的机械手臂,一路向上,把眼前的向导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