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 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 第112章
作者:柳不断
而江宿柳入宫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在上阳宫外踌躇害怕的荆屹。
天渐渐黑了。
净苍望着院中的滴漏,想起此时约莫已错过了江宿柳和姬焐约定的时间,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返身回屋取出自己的药箱,向殿前走去。
“陛下,这是小僧自入宫以来抄写的经文,本是为了替陛下祈福,今日小僧便全部献出来,以安息公主的魂灵。”
净苍不卑不亢的声音唤醒了有些魔怔的干封帝,他抬起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大师……大师也觉得灵儿是冤死的吗?”
“死因不公不瞑目者,是为冤魂,”净苍淡淡地说,“唯今之计,陛下应当早些为公主敛葬,由小僧日夜诵经为其超度才是,陛下还是将公主入殓吧。”
干封帝颔首,从小女儿的尸体旁站起来:“好,在此之前,朕有些事想托付江爱卿。”
江宿柳微微欠身:“陛下请讲。”
“灵儿今日出宫,虽是横死,但与爱卿不无关系,”干封帝面容阴郁,“她心慕爱卿许久,此事江爱卿应当也心知肚明才是。”
江宿柳只得说:“承蒙公主厚爱,臣自当感激不尽。”
“朕想在灵儿入殓前,为她完成她一直想达成的心愿,”干封帝道,“江爱卿,你们不日便成婚吧。”
一旁的宫妃们听到这个消息皆大惊失色,任贵妃望着底下一群瑟瑟发抖的仆从与官员,心头一震,开口道:“陛下,灵儿是您最喜欢的女儿,婚姻之事怎能如此草率?再者,江大人家中还有两名妾室,年岁又大了,怕是配不上灵儿的身份。”
此言一出,净苍心中微沉。
干封帝立即怒驳道:“江爱卿不配,那满朝文武谁能配得上?爱卿既是状元,又位居宰相,尚公主有何尚不得?江爱卿,你说是不是?”
任贵妃勾唇笑了笑,居高临下望着跪在下方的江宿柳。
“陛下所言极是,”江宿柳一顿,“只是贵妃娘娘亦言之有理,臣家中已有妾室,如此便配不上驸马,更何况臣身居朝中要职,公务缠身,此事难两全。”
“两个妾回去放了,便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是朕当初赏你的,朕也能收回,”干封帝冷道,“至于公务,眼下与公主成婚就是爱卿最后一道公务,朕要你给她殉葬,来人,拟旨!”
后面发生的事,与荆屹在姬焐府上所讲分毫不差。
众人听了,表情有些肃穆,这听上去太棘手了,更何况据荆屹所说,殿前许多人都为江宿柳求过情,干封帝谁都信不过,便将人暂时交给姬长燃看押。
“现在有两个人质在姬长燃手中,”齐逾舟道,“我们要马上行动了,江宿柳一死,就只有那个和尚与我们里应外合,行事更加艰难。”
荆屹取出自己身上的令牌和玉佩,连同戒指等饰物一道塞进姬焐手中:“殿下,这些都是我的信物,拿去可以调换荆家兵马,求殿下与我合作。”
“你知道和孤合作是什么意思吗?”姬焐望着他,“将兵马予孤,便是要助东宫造反,谋权篡位,荆家世代忠良,你视叛臣贼子如草芥,现在竟然为了江宿柳要与皇帝作对,为什么?”
荆屹默了默,道:“我效忠的是皇权和子民,不是滥杀臣子的皇帝。”
姬焐将那些令牌送还到他手里:“你想救人,孤给你这个机会,但在此之前,孤要见到沈雪枫。”
荆屹怔住:“沈、沈雪枫?他现在在何处?”
“……”
上阳行宫内。
姬长燃得了皇帝的御令,不仅派了自己的人马守卫行宫,还调来城中大半兵力层层加码,一有风吹草动,当即射杀。
姬焐的铁杀骑早已夜探数次,但偌大的行宫院落无数,想寻出一处隐秘的机关又谈何容易。
“在门外守着,房顶也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姬长燃吩咐完,挥着扇子进了寝室,他将扇坠上的玉珏放到床榻边的缺口旁,地面才现出一道极不起眼的密道。
这个机关乃是他买通提供筑材的商号后,量身为自己定做的,就算真有人发现了也决计打不开,唯一破解之法便是他手中这把摺扇。
姬长燃懒洋洋地扇着风进了地下。
自江宿柳与长公主往来甚密后,便再不得干封帝信任,他手上又掌握着这么多皇家秘辛,不论怎么想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与公主冥婚,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帝想借刀杀人。
姬长燃左想右想,心道:如今为姬灵赴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死法。
他点亮密室内的蜡烛,走到角落里,将昏睡中的沈雪枫抚醒:“雪枫,该起了。”
少年绵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姬长燃将药给他服下,取出小钥匙解了金色的镣铐,为他解释:“今夜东都有雨,再过不久这里就要塌了,你还不能死在这里,跟我走。”
“……原来我在行宫?”沈雪枫恍惚地说,“你竟然把我关在这里了。”
姬长燃愣了一下,摇摇头笑起来:“你这些天都在猜这个么?对,这里的确是行宫。”
他抚了抚沈雪枫柔顺的发丝,道:“现在,你陪我去看一场戏,今夜过后,我就能带你回皇都了。”
姬长燃拉着沈雪枫的手腕,迈开长腿向长梯处走去,谁知还没走几步,沈雪枫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姬长燃不得不停下来,转身问:“怎么了?”
“还不是拜殿下所赐,”沈雪枫解下蒙眼的布料,眼睛却仍旧睁不开,“我吃了那么多种药,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走路。”
他有气无力时,嗔怒也软绵绵的,像撒娇一般,姬长燃歉然道:“是我的错,忘记你身子一向不好,经不起各种药物的摧残,我带你上去。”
他打横将少年抱起,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寝屋。
灯火渐明,沈雪枫只觉双目刺痛流泪,不敢睁开眼睛,姬长燃叫人给他梳洗一番,换上宫婢的衣裳,又取来一把伞,出门时取笑道:“没成想如今即使是夜晚,你也要撑伞而行了。”
沈雪枫闭眼摸索着伞柄时,只觉腰间横过来一只手,姬长燃自然而然地将他抱起,弯腰躲进他的伞下。
“我带你走,这样走得更快些。”
沈雪枫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便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父皇,灵儿马上要成婚了,由净苍大师主持,父皇叫我了几人前去观礼。”
“成婚?”沈雪枫眼睫动了动,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又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十公主为何这时成婚?新郎是谁?”
“新郎官是我们的老师,当朝宰相,”姬长燃微笑,“至于其他,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并不是来得最晚的,抵达偏殿时,正逢几个入殓师身披红衣低头鱼贯而入,姬长燃如今谨慎得很,不肯让沈雪枫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他便把少年按在殿内一处屏风后躲着,并不显眼。
姬长燃走了,沈雪枫获得外界信息只能靠自己,他尝试着轻轻睁开眼睛,逼自己适应这种强光。
这场婚礼只有寥寥数人:皇帝,净苍,姬长燃,入殓师,还有新郎新娘。
江宿柳一袭喜服,被人按着跪在棺前,听着净苍缓慢地念着祝辞,气氛凝滞而诡异,在场的人彷佛都屏住了呼吸一般,这时干封帝打断道:“好了,这些都不必再念,直接送爱卿入棺封棺便是,来人,动手。”
“陛下!”
净苍沉声打断:“公主本就死得不明不白,请陛下给公主一个完整的大婚,以告慰公主的在天之灵。”
“……”
干封帝后退几步,道:“好,好,是朕心急了,大师,朕总觉得今夜有些不适,可是灵儿在天上怪朕?”
净苍说:“这只是陛下的错觉,陛下请入座,江大人,现在该由大人与公主拜高堂。”
红烛摇晃着,江宿柳站在喜庆的棺椁旁,面无表情地跟着净苍完成了礼节,礼成的那一刻,干封帝总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灵儿和她最喜欢的人成为夫妻了。
姬长燃在一旁看着,道:“几位入殓师,烦请动手吧,我看宰相虽一语不发,表情却是视死如归一般,没有半点成婚的喜庆,若是不缝得严实一点儿,说不定去了地府还要如何告状呢。”
干封帝没有阻拦,入殓师们便低头开始整理阵线,屏风后的沈雪枫伏着地砖微微探出头,眯着眼睛,看到他们手中晃动着银色的、鱼钩状的粗针。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拿针缝什么?和江宿柳告不告状有什么关系?
沈雪枫还要再看,这时,净苍又从袖中摸出一支签文:“陛下,小僧特意为公主卜卦了一番,在封棺前,需得让新郎亲口说几句话才行,否则这便不能算是一桩良缘。”
干封帝看向江宿柳:“爱卿今夜一直未说话,想说什么便说罢,若是再晚些,可就没机会了。”
江宿柳作揖道:“陛下,臣无话可说。”
干封帝疑道:“爱卿连遗言也没有么?”
“遗言太多,倒不如不说的好,”江宿柳摇头,“陛下还是直接动手吧。”
他这样坦然,倒显得干封帝十分迟疑了,姬长燃见状,连忙挥挥扇子示意入殓师上前:“我特意为大人找手艺好的匠人造了几枚银钩,已然淬过火了,十分洁净。”
江宿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臣在九泉之下,也会记得大殿下这份恩情。”
姬长燃不甚在意地笑笑,一旁的两位入殓师已经按住江宿柳的脖子将他推入棺材,躺在身着喜服的姬灵旁,另一人则穿起了线。
屏风后,沈雪枫见那缝针的人已凑到江宿柳脸上,心简直要从嗓子里蹦出来,马上就要推开屏风闯出去。
可是、可是他眼下连体力都没有,这样贸然出去如何能救下江宿柳?
沈雪枫刚要张嘴发声,这时偏殿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荆屹手持长鞭准确地套住入殓师的腰,将人挥走:“都给我住手!”
不知何时,庭院内早已布满兵马,熙熙攘攘,无声无息,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兵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姬长燃转身看去,见到姬焐出现的那一刻,浑身都兴奋起来,他攥紧扇柄,强自镇定道:“这不是太子么,不好好奉父皇的命留在皇都处理国政,私自带兵包抄上阳行宫,意欲何为?”
干封帝微瞠,刚要说什么,忽地被净苍拦住视线。
就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低声道:“陛下莫急,待会儿若有什么变故,小僧会带陛下逃离这里,陛下先将这个吃了,此药可保命。”
他将小药丸推入干封帝口中,见他咽下去了,唇边的笑意才浮上来。
屏风后的沈雪枫见到姬焐,下意识缩了回去。
第118章
姬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把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下意识向沈雪枫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屏风后的沈雪枫则捂着胸口,他此时还没恢复体力,贸然出去只能是扯姬焐的后腿,权衡一番后,便乖乖坐在那,再也不动了。
不过……姬焐不是打算无声无息地动手吗,为何今夜这么突然且明目张胆地闯进来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不远处忽然传来荆屹焦急的声音。
“江宿柳,你没事吧?!”
“啪”一声清脆的挥鞭声响彻大殿,荆屹甩开周围的人,单手将江宿柳从棺中扶起,仔仔细细将他脸上打量了一遍,视线瞟到掉落在一旁的银钩子,眉头一阵嫌恶。
他抬头望着座位上的皇帝,语气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陛下岂可随意夺去臣子的性命,就为了给公主陪葬?”
干封帝回过神,从龙椅上站起:“放肆!你们竟然擅自带兵闯入行宫,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姬焐,你不是应当在皇都吗?为什么和荆屹一同出现在这里,外面的兵马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净苍站在他面前做出保护性的姿势,令干封帝心稍安。
净苍也质问道:“太子殿下解释一下,今夜为何突然造访东都?”
他望着阶下的姬焐,企图能获得一些暗示,毕竟眼下此情此景,完全不符合他们当初既定的计画。
原本的计画中,姬焐并不需现身,为何现在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