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 兰亭序 第26章
作者:芮德
听柳时清提起过,舅甥两人差了八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这也是为何陆英对白起战死执念颇深的原因。
苏及:“你执意要查清河堤溃决的原因是已经知道是鞑靼人干的?”
“一开始只是怀疑,我的人在开封附近见到了乌日格的踪影,之后便收到河堤溃决的消息,无巧不成书。”
苏及点点头,斟上酒:“那为何会怀疑韦章?”
他一直有个疑惑,陆英为何能注意到韦章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此人只是个小小千户,连炸药运输也从未亲自过手,看起来赵铁盈的嫌疑都比他大。
陆英:“这倒是个机缘巧合,白起手下的士兵仅剩三十余人,皆被安排在远离京城的卫所,一年前皆被我暗自调回了京城,韦章却留在了这里,一开始只以为他是在此处娶妻生子才不愿回去,但呈上来的档案却显示他是半年前才从京城又调回开封的,那日他却将此隐瞒了下来。”
苏及皱起眉,有人特地将韦章调到此处?是为了河堤一事......
若是能随意调动宣武卫,那看起来权力不小,可目的是为何?
北部军粮皆靠运河......
他猛地抬起头,朝中有人与鞑靼勾结!还是为了减弱北部军防!
这可是通敌卖国。
苏及咽了口唾沫:“所以这就是你为何还留着韦章的原因?你要查出京城的那人。”
月上中梢,陆英晃了晃手中酒杯,杯中那道月亮的倒影顿时模糊不清,半晌,他饮尽杯中酒,道:“我几次想杀了他,却都忍住了。”
苏及默了默,就陆英折磨人的手段,韦章怕早就想一死了之了。
“陆大人为大局着想,令人钦佩。”
陆英盯着他:“二公子当真这么想?”
陆英为了开封百姓,还是放走了乌日格,足以说明这些。
苏及:“发自肺腑。”
陆英轻声一笑,不再问,也不知信了没信。
苏及再往他杯中斟满酒:“心中郁结时,酒能浇愁。”
陆英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二公子为何觉得我心中郁结?”
这还用问?
苏及看过去,嘴上道:“是我心中郁结,陆大人就当陪我喝吧。”
陆英朗声笑起来,苏及从没见他这么笑过,却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静静地抬着酒杯等。
陆英笑够了,与他碰杯,二人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二公子没听过举杯浇愁愁更愁?”
苏及咂咂嘴,菊花酒有一股清甜味:“那是因为喝得还不够,喝得人事不省了,哪还有机会愁。”
“唔......二公子说得有道理。”
府中人皆已睡下,只剩下院墙外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吠。
两人又对饮数杯,苏及有些昏头,他一手撑着头,发现对面的陆英神情放松,倒是不如往日般令人生畏。
许是因为从刚刚的大笑中窥探出了什么。
陆英自顾往两个杯子里斟酒,并未抬眼,他嘴角轻挑:“二公子觉得好看?”
岂止好看。
陆英身姿挺拔,剑眉入鬓,挺鼻薄唇,若不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恶名在外,怕是安南候府的门槛早就被说亲的踏破。
苏及带着半分醉意:“陆大人说笑了,这美丑只得京中姑娘来分辨,我可看不出。”
陆英歪了歪头,似笑非笑:“我说的是今夜的月亮,二公子在说什么?”
“......”苏及抽了抽嘴角,酒醒了一半。
他刚刚想错了,这陆英不但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性情还极为恶劣。
“我说的也是月亮。”苏及将酒倒进嘴里,站起来,“天色已晚,我回房了,陆大人也早些歇息吧,免得上火后口舌生疮。”
看着匆匆离开的背影,陆英勾起嘴角,笑意倒是罕见的松快。
第25章 刘娘
待解决完开封洪灾,已过立冬。
乌日格一事已被朝堂所知,为免夜长梦多,陆英决定赶在大雪之前将韦章押送回京。
柳时清念着开封筑堤一事,决定留在开封府,带这一万丈河堤有了下文再行回京。
苏及只好带着苏三姐先走一步。
返程路上没了张沅使绊子,一行人不过半月就到了上京。
苏及远远看到城门口几道熟悉的人影正翘首以盼,他总算生出归家的恍惚,扬了马鞭先一步到了城门下。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及下了马。
苏鸿还是那般圆身圆脸,他拉着苏及打量一圈,惊叫一声:“檀之,你会骑马了!还有,你怎么瘦了!”
一旁福木补充道:“还黑了!”
苏及正欲开口解释是因为开封日头太晒,突觉得腿上一紧。
“公子,还老了!”珙桐抱着苏及的腿,一副苦脸。
苏及将人拎起来:“就这么几个月,怎么就老了?你好好看看!”
珙桐缩着脖子,泪眼汪汪,换成抱手臂:“可是公子你的脸糙了好多......”
“......”
几人围上来嘘寒问暖,说话间,陆英带的大部队也到了城门下。
陆英立于马上,苏鸿朝他拱了拱手:“陆大人。”
他颔首作回应,随后眼皮微落,看向苏及方向。
不知是不是错觉,珙桐总觉得这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禁抖了抖,放开苏及。
陆英的视线挪开,道:“苏大人,我先带人去刑部了。”
苏鸿愣了愣,忙应下。
待陆英带着一行人进了城,苏鸿还有些恍然,嘀咕道:“这陆英何时这么和蔼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几人面前,苏三姐从马上下来,她换了一身翠绿罗裙,头上扎了两个发髻,形容无邪,学着别人朝苏鸿作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大哥。”
苏鸿眼睛一亮:“这就是......”
苏及此前就将苏三姐的身世写信告诉了苏鸿。
“三姐!”
“哎。”苏三姐乖巧答道。
“福木,快,快去醉仙楼点上一桌,今日要给三姐接风洗尘!”说着牵着苏三姐往城内走。
苏及已被忘在了一边,好在珙桐还是忠心留在主子身边:“珙桐......你觉不觉得这辈分有些乱?”
珙桐挠头:“不瞒公子,其实我也觉得。”
......
自从府上多了个小娃,除了苏及,全府上下变了个样。苏鸿一下值便回家带孩子,珙桐正是玩心大的年纪,成天带着苏三姐上房檐捉鸟,连苏及都瞧不见人影。
回京后苏及就没见过陆英,想着应该正忙于河道拨款和追查韦章背后之人事宜。
冬天一到,万物凋零,连人也不例外。
苏及正搭着围炉昏昏欲睡,珙桐从院外进来:“公子,安南候府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苏及撩起半张眼皮,懒洋洋地问。
“这我不知,说是为了答谢公子帮忙破获开封河堤溃决一案。”
苏及又将眼皮耷拉回去。
去年中秋那操练册子的事还历历在目,一想到就叫人头疼。
他挥了挥手,看也不看,让人将东西还回去。
那管事却没有挪脚:“陆大人说了,苏二公子可以先打开看看再说,若是不喜欢再叫我带回去。”
呵,陆英是料到他会不收。
苏及转念想了想,看看确实不吃亏,便接过了礼盒。
打开一看,没想到里头是一把匕首,长约三寸,许是时间久远,刀鞘蒙了尘一般黯淡,里面刀尖已钝,刀刃毫无光泽。
“这是......神雀?!”
苏及瞪大了眼,这、这这可不是普通的匕首!
据说天下工匠之首风花晚年于蜀川游历,一日在山间偶遇一只神鸟,神鸟通体赤色,连眼睛也是朱红,振翅飞翔于山林间,神情悲悯,犹如天神所化。风花便用陨铁锻造了一把短刀,又将神鸟的样子便刻在了刀柄上,取名为神雀。
风花的雕刻工艺前无古人后无来着,说神雀价值万金也不为过,不,是有价无市。因为风花死后神雀辗转于各朝权贵之手,到本朝时早已已不知所踪。
没想到竟到了陆英手上。
苏及啧啧两声,那神鸟栩栩如生,他抚摸着刀柄,爱不释手。
那管事见此便不再说什么,也不问二公子是否还要退回,悄然离开了。
珙桐好奇问:“公子,这匕首真有这么好?”
苏及眼睛不离,叹息道:“只说一个‘好’字都有贬低之意,应该是极好,顶顶好,无可比拟的好......只怕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做出这样一件宝贝来。”
珙桐仔细看了看,除了上面的鸟儿活灵活现,实在没看出和他家公子做的东西有何区别。
自从得了神雀,苏及便不离身,看书放在手边,睡觉放在枕边,珙桐看不过去,做了个结扣帮他挂在腰间才消停。
这日,天上难得出了太阳,苏及去了大氅,带着珙桐步行往簪花小院去。
可路上遇到一姑娘,眉眼英气,发髻高束,装扮如男子,直直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