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臣 榻上臣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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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玉钦也不再管这些人,径直往殷玄殿内去。
门外,玉钦就听见潘全的宽慰声:“陛下莫要着急,那些人跪累了自然会回去。”
“嗯。”殷玄声音不大高兴,“这些人未免管的太宽,他们执意不愿接受,朕准他们即刻告老还乡。”
潘全给殷玄添上茶:“陛下莫同他们生气。”
殷玄危险的眯起眼,不做任何的让步:“朕要立他为后,谁敢反对。”
房门被轻推开,玉钦披件氅衣,带着寒夜的冷气踏入房中,目光看向殷玄:“若我反对呢。”
第73章
御书房内一刹安静。
门外风声又起,潘全站在一侧眼珠子直打转。
殷玄半张脸落在光影里,沉声道:“你不必因为门外那些人有所顾忌,所有反对的声音,朕都会清理干净。”
“不是因为他们。”玉钦平声道,“我不想做皇后。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不是荣誉。”
殷玄让这句话震了一下。
他一心想让玉钦成为与他并肩的人,一同接受朝臣的跪拜,一同俯瞰万里的河山。
但他忘记了,玉钦从小学的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他骨子里跟外头那些跪着的臣子没有区别。
男后对他来说不是亘古未有的荣耀,是离经叛道。
他也不想后人提起他,首先想到的是史前未有的男后。这句话对玉钦来说,怎么听都不算褒奖。
他自己的名字就可以独占一行史书,有什么必要坠上“男后”二字。
殷玄点头:“朕知道了。”
玉钦垂下眼去,给殷玄行了一个臣礼,退出了御书房。
玉钦衣摆擦着门外臣子目光将将过去,潘全紧跟而来,站定在跪求陛下收回圣意的臣子们面前。
潘全拂尘一摆:“诸位大人都回去吧,陛下圣意,从今以后不再提立后之事。”
诸位大人面面相视,已然想到以后那位玉公子在朝中,该有何等的地位。
他们跪了半日都没让陛下松口的事,玉公子只言片语间就说服了陛下。
几位大人站起身来,暗中思量着朝中风向。
翌日,玉钦将从榻上起来,潘全领着尚衣局的宫人进来,要为玉钦量体裁衣。
玉钦指指他那橱子:“我这衣裳够多了。”
潘全笑盈盈道:“大人,您的衣裳多,那都是便服,今儿做的是官服,陛下要封您做丞相,还要一同出席登基大典,您没有两身妥帖的官服怎么能行。”
潘全给身边的宫娥使眼色,宫娥拿着尺子将玉钦的尺寸认真的量了,连同足长足宽也一并量了。
玉钦脸上浅着笑意,转头对上下朝回来的殷玄。
待潘全领着宫娥退下,殷玄搂着玉钦的腰,让人坐在他的腿上:“丞相大人,以后朕还要仰仗你稳固前朝。”
玉钦挑眉:“你要如何讨好我。”
殷玄:“高官厚禄还填不满丞相大人的心?”
玉钦食指描在殷玄的眉峰,轻启红唇:“不够。”
“那可怎么办。”殷玄故作思考,蓦的将人打横抱起来,往软塌走去,“只能朕亲自来填了。”
*
等到登基大典那日,玉钦的手已完全好了。
寅时,宫娥便来伺候玉钦束发更衣。
宫娥小心翼翼的将一身紫色官袍端进殿内,满朝上下,除了陛下的龙袍,只有这件紫袍最是尊贵。
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分为绯、绿、青等不同颜色,紫色最为尊贵,按照本朝规定,只有丞相一人可着紫色官服,佩金玉带。
宫娥服侍玉钦穿戴整齐,引着玉钦往马车上去,前往太和殿正门。
太监按着规矩伏跪在马车下,让玉钦踏着他的脊背上车。
玉钦的脚步却停滞在了太监身前,迟迟没有把脚落在他的后背上。
垫脚这样的事,玉钦从前也做过。正因为那些经历,让玉钦格外心存怜悯。
玉钦看向身侧的太监:“拿脚凳过来。”
“是。”
玉钦踏着一方小凳上了马车。
伏跪在地的太监轻轻抬起眼睛,望着丞相大人远去的马车,这个大人好像跟其他人不一样。
太和殿前,百官汇聚。
玉钦撩起车帘,踏步而下,深紫色圆领官服在日光下亮的刺眼,胸前的鹤纹补子祥云环绕,金线封边,以珍珠镶嵌鹤目。
袖口的黑色镶边上用金线绣着云纹,一下将周身低调威严的气质衬托出来。
“那就是玉丞相,听说才二十多岁……”
“当真是风华绝代,怪不得陛下……”
“嘘,莫乱说话。”
众人目光看向玉钦,玉钦迎着众人目光上前,与日后的诸位同僚闲谈。
笑声里,玉钦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另一人身上,吕默。
吕默如今官至大将军中央军首领,身上的甲胄所选材质皆是淬炼的寒铁,光彩大盛从前。
吕默目光正落在他身上,玉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觉得吕默眼里有层泪光似的。
在玉钦印象里,吕默那种硬木头,是不会哭的。
玉钦还不曾同吕默说上句话,便被拉去攀谈。
玉均官至三品大员,身着红袍于其中,许仕安官封五品。
暖阳落在身上,玉钦也恍惚生出几分如梦如幻之感。
吉时一到,雄壮的武士轮圆了胳膊,砰的砸出声声震天响的鼓点,长角呜然吹响,奏乐声里,殷玄头戴十二玉冕,身着龙袍,步步稳健的踏上玉阶。
文武百官分列身后,文在左,以玉钦紫袍当头,武在右,吕默银甲披身。
鞭响三声,百官叩拜,殷玄在万岁声中稳当坐上皇位。
穆闻远穿着先帝时期的官袍,在众人注视下捧着一张圣旨上前,高声宣读太祖皇帝立太子的圣旨。
其中言辞,字字句句说着殷玄名正言顺。
百官目色震惊,就连殷玄也在袖中暗暗捏紧了手指。
昨夜玉钦曾跟他说,有一样登基贺礼要送他,殷玄本以为会是些金玉的小玩意,却没想到这份贺礼这样大。
先帝对他恨之入骨,怎么会立下这样的圣旨呢……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在暗中推动。
殷玄蓦的将目光看向玉钦。
玉钦很轻的对他勾了勾嘴角,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敢肆意指摘他的出身了。
那些传闻和过去,是殷玄心口的一道疤痕,或许父辈留给他的旧伤依旧存在,不会泯灭,但玉钦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起他的旧伤,再不会有人敢戳他的伤痕。
紫气将玉钦周身衬得气质傲然。
日光暖盛,玉钦仰头遥望龙椅上肃然的帝王,回首可见俯首的百官,鼓乐奏着歌舞升平。
这一场龙争虎斗,总算是在史书上画下句点。
登基大典过后,朝中诸多事宜逐渐走上正轨,玉钦白日里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在文华殿与诸位同僚议事。
殷玄得了空总喜欢到翰林院外头偷看玉钦。
起先殷玄还担心玉钦年纪太轻,那些老臣会伺机刁难,但他实在多虑了。
玉钦惯会软硬兼施,又有真才实学,如今在翰林院,乃至前朝,都备受尊敬。
翰林院里,玉钦坐在主位上,几位大人分坐两旁,正在商议最近村民闹事作乱之事。
殷玄也为此头疼了好几天,派去的钦差、知府,几乎全让那村庄的人给打了出来。
玉钦垂着眼,听着同僚东一句抱怨一声叹息。
“丞相大人,您说这事该怎么办,朝中人都怕了那个村子,实在太过凶悍,现在满朝无人愿去。”
玉钦将茶杯搁下,一身圆领紫袍于众人间格外亮眼:“这村子我了解过,他们的风俗跟大多数汉人不同,从前慎王在位时,曾强迫他们移风易俗,废除地方习俗,导致官民矛盾尖锐。”
“他们将朝廷的人打出来,无非是不信任,害怕朝廷要他们继续改风易俗,派一个口齿伶俐的文官,先与他们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商谈,如今陛下登基,宽待万民,十分尊重地方风俗,不会让他们改制,朝廷的人是来帮他们自治。”
官员窃窃私声,一人问道:“敢问丞相,如何自治。”
玉钦:“将领头闹事者招安,让他们出章程,只要不与朝廷章法相违背,就允许他们按照自己的习俗自我治理。”
又一人道:“他们要是执意不肯归顺,非要闹事,该怎么办!这份亏吃的还少吗!”
玉钦眼中微寒,抬手指向东南方:“刘大人,那边十里之外是什么。”
刘大人微怔:“是……骑兵营。”
玉钦冷目落在刘大人身上:“你说的对,那边是骑兵营,不是饭桶营。归顺为民,朝廷自当庇护,闹事为贼,乱贼当诛。”
殿内蓦的寂静。
玉钦目光静然的扫过每一位同僚,眼中在说:还要我继续教你们怎么做?
众人相视一眼,拱手道:“我等明白丞相意思。”
玉钦略一点头。
自玉大人上位以来,软硬兼施这一套可谓用的炉火纯青,将人哄的一套一套的。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着实好用。
门外,殷玄从窗扉里往里看,一站就要入迷的看上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