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臣 榻上臣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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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来福茫然:“陛下准我出宫做衣品生意了?”
主管太监抿嘴一笑:“公子说笑,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您的荣华那必然是数不胜数。这些都是按您尺码做的,有不合适您随时派人来跟奴才说,奴才马上让尚衣局的改。”
“这些好像都不符合奴才规制……”
主管太监哎呀一声:“您要随陛下出行,哪能穿着奴才的衣裳。更何况,这些衣裳款式,都是陛下亲自选的,错不了,都跟您匹配着呢。”
“陛下?”
玉来福曾经觉得,殷玄根本不懂他衣冠之下的痛苦。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殷玄不知从何时起,窥见了他的内心。
淮南之行为微服私访,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随从。
潘全也换了便装,穿得像个阔老爷,一大早就在宫门口等着玉来福。
玉来福背着打包好的小包裹,跟着潘全上了车,马车缓行出皇宫也不见殷玄人影。
玉来福掀起车帘,除了一辆随从的车碾,也不见其他马车:“陛下人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出发?”
潘全笑眯眯的给玉来福递茶:“公子莫急,陛下有事要去工部亲自交代,下旨让老奴伺候公子先行,在京城外的驿站会和。”
“原来如此。”玉来福没好意思接潘全递上的茶,“潘公公,您不用伺候我。”
潘全也不勉强他,将茶搁在他旁边:“公子,您若不嫌弃,不如叫我一声潘叔。”
玉来福笑笑,潘全换了那身太监服制,倒是落的一脸慈祥。
玉来福跟潘全闲说几句,马车悠悠的出了城,往京郊驿馆去。
行到荒郊处,忽然马声嘶鸣,车碾骤然一停,茶翻杯倒,险些将人掀个人仰马翻。
潘全险险坐稳身子,只听车夫惊叫了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毕,一声刀锋出鞘,血浆四射喷出。
车外男人粗粝的嗓子喊道:“兄弟们,就是这家,上!”
潘全一个哆嗦:“是劫道!公子你莫怕,陛下派了暗卫保护,老奴也一定会……”
一支长箭破空而入,玉来福眼疾手快的推了潘全一掌,箭矢擦着潘全眼前飞掠过去,钉入马车。
潘全跌坐在地,吓得嘴唇青白,颜色全失。
玉来福伸手将潘全挡在身后:“别怕。土匪而已,不成气候。”
玉来福定神从车帘往外看,土匪人数少说二十,样子凶煞,不像劫道的匪徒,倒像是杀人的惯犯。
殷玄派来随行保护的暗卫跟这些人缠斗,一时间竟然也占不了上风。
潘全诧然看向玉来福的侧颜,这样的眼神……让他对玉来福很陌生。
拼杀中,一名匪徒正对上帘后玉来福露出的一只狐狸眼,看准时机跳上马车,一剑刺入车中,直戳向那只漂亮的眼珠子!
刹那转瞬间,但见一抹白影出手极快,他手腕被一股巧劲击中,长剑脱手,再度凝神时,长剑竟调转了方向,剑锋反指向了自己。
玉来福手持长剑,步步逼出,刚好抵在那人眉心处:“哪里的匪徒,我的车你也敢劫。”
劫匪眼见不是对手,眼睛溜转着后退,方一转身,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从后背射入,因力道太重,将人射飞出去丈远。
“清源!”射箭之人朗声喊了一句,玉来福还当是吕默,转头却对上殷玄桀骜的双眼。
殷玄一骑快马奔驰而来,并没把这些劫道的东西放在眼里,将手中弓箭扔给了玉来福:“拿着玩!”
玉来福抬手一箭射穿逃窜匪徒的右肩,动作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干净利落,眼里暗藏锋芒,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人难以忽视。
潘全瘫软的坐在马车里,嘴张的能吞个鸡蛋。
这是曾经那个玉……玉来福?
他对玉来福的印象从来是文气清秀,温和顺从。
他自然知道玉来福就是玉钦,却没想到同一个人竟也可以如此翻天覆地。
直到此刻,潘全才觉得,他窥见传闻中那位风华绝代玉公子的狭隘一隅。
殷玄飘了潘全一眼,哼笑,眼中神色像是在说:你猜他是怎么杀了厂督狄贵。
暗卫将匪徒绑成一团。
殷玄冷着脸:“一群废物,就这几个人还要劳烦玉公子亲自动手,朕养你们何用。”
几个暗卫齐齐单膝跪下:“属下知罪。”
殷玄:“把这些人押回去,交给大理寺审查。”
“是。”
处置完这些人,殷玄扭头看向玉来福。
玉来福已然敛了锋芒,低垂下眼睫,要跪身将弓箭奉还给殷玄。
只撤了个步子,便听殷玄道:“起来!”
殷玄吹了声号子,灌丛里跑出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嗤嗤的喷着鼻气。
殷玄拍了拍马头:“坐车没意思,给你挑了匹马,要不要骑马。”
玉来福应了声“是”,跨步上马。
殷玄说这马是给他挑的,玉来福本以为该会是一匹温顺的良驹。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都会优选温顺些的马匹给久不骑射的人。
但他没想到殷玄此人毫无怜香惜玉的心,他刚一碰到这马,它就像发了性一般,扬着脖子嘶吼,晃着脑袋把他甩了下去。
殷玄浅笑:“我养的马,都是烈性的好马,这一匹最好,性子也最烈,你驯服不了它,碰它一下都不行。”
“如何?骑不了就算了。”
玉来福抬头看他那张桀骜的脸,分不清这人是想刁难他,还是故意要看他笑话,暗暗攥了把拳,爬起身子飞跳上马。
烈马扬起前蹄,几乎垂直地面,玉来福双腿发力,紧紧夹住马肚,稳坐在马上,那马前蹄落了地,风一般的飞跑出去,要将玉来福甩下。
殷玄眯眼看着,扬起笑来,回身对潘全道:“潘叔,马车让给你了!”
说罢,殷玄追着玉来福的方向飞奔出去。
潘全还瘫着,抬了抬手一个“陛”字还没发音,两人一人一匹快马早已奔没了人影。
玉来福略回了回头,心想,殷玄这句“潘叔”叫的倒是顺口。
只分了一下神,玉来福又被那烈马甩了下去。
这次甩的狠,玉来福握着脚踝,一时没爬起来。
殷玄紧跟而来,拽停了马:“这马叫疾风,能让它臣服的人很少,摔疼了就跟我同乘一匹。”
殷玄朝玉来福伸出手,玉来福却没有握上去,再度爬起来跳到马上,被马匹带着飞奔了出去。
殷玄跟在他后头,玉来福的身子左摇右晃,神色却越发倔强。
眼见着疾风在玉来福的驯服下越来越听话,殷玄亮声喝彩:“好样的!”
玉来福明亮回眸,落日余晖在他身上渡上一层光晕,明丽的不可方物。
玉来福拽着马缰,勒马停下:“陛下的马的确很好。”
“是你的马了。”殷玄拔开水囊饮了一口,“疾风很有灵性,你驯服了它,它就认你为主。”
“驯服不了呢?”
殷玄笑看向他:“没有这个可能。我带它来见你,就是知道你一定能驯服它。”
玉来福也不知道殷玄哪里来的自信:“陛下谬赞。”
“殷玄。”殷玄纠正他。
玉来福怔了一下。
殷玄眼睛从前方渺远处收回,落在玉来福身上,认真道:“我不叫陛下,我叫殷玄。”
第42章
玉来福觉得自己大约是晕头了,从始至终他一直把殷玄尊为君父,可现在,这个界限在逐渐模糊。
有几个时刻,他甚至没有办法把殷玄和那个冷酷的帝王联系在一起,那种感觉更像……故友。
“陛……”玉来福只说了一个字,又被殷玄用眼神勒住。
玉来福别扭的改口:“……你……有字吗?”
叫字比姓名亲近,却也不像乳名那般过于亲昵,对玉来福来说更容易接受。
“没有。”殷玄淡道,“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给我取字,名字都是别人取的。”
玉来福:“是照顾你的嬷嬷?”
“不是。她只会叫我小怪物。”殷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许多话得到了嘴边又咽下。
玉来福还没来得及细想,殷玄已经策马而出,对他招手道:“来跑马!”
玉来福紧随其后,两人不曾再说什么,只是赛马。
像是一场马术较量,更像是一种发泄。
随着疾风奔驰起来,玉来福心里的郁结似乎也能随之散去。
停下马时,夜色已全黑了,两人错过了客栈,只能找户村落人家暂且落脚。
殷玄给了对方一颗碎银,那对夫妻欢天喜地的卷了铺盖去亲戚家暂住,将自己的小院子让给两人居住。
玉来福没想到他们这样好说话,原本只是想借住一晚,没想到竟租下整个小院。
殷玄朝他招了招手,玉来福跳下马,脚一落地,脚腕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痛,险些让他站不住。
饶是如此,玉来福还将马牵去马厩,添了草料。
是殷玄发现他走路突然变成一瘸一拐:“怎么了?”
玉来福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腕:“许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方才跑马跑的痛快,没感觉到。”
这会倒越发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