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 跛公子的替嫁小夫郎 第47章
作者:小鱼饼干
屋子里既没烧柴也没燃炭,可冷可冷,床上坐着的小哥儿穿着袄子,戴着棉抹额,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一头成牛的市价是六到七两银子,农闲或农忙时候价钱有所不同,眼下这时节,牛最是便宜。
因此许多人家不愿意卖,宁可再养上几个月,等到春种时候再出手,能多卖小半两银子。
要不是景哥儿生了娃娃,又亏空了身子,范大是说啥也不肯卖的。
饶是如此,他也是寻觅了几户,瞧着顾家人好,小牛过去了不愁吃饱,才肯点头的。
两边都诚心实意,倒也好谈买卖。
陈景道:“您也瞧见了,要不是日子实在难过,是说啥也不肯卖的。这小牛还有半载就成年了,到时候肯定也有好价钱。”
“这是自然。”吉婶点点头,“不过人顾家也确实是诚心来买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来回跑了两趟,您就给个实在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陈景瞧了瞧范大,汉子没言语,只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了。
陈景吸了吸鼻子,又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没底:“五、五两三钱……”
这个品相的小牛,春秋两季甚至能卖到小六两银子。
可他家正缺钱,又赶上严冬,实在不敢漫天要价。
第51章 一小块碎银子
来的路上, 郑松石已经将黄牛的市价大致说了,几人又早听闻范家的小牛养得很好,因此听到这价钱, 皆是一愣。
付银子做主的是顾家人, 大家伙的目光齐齐朝两人看过去, 赵春梅搓了下手,温声道:“买牛是大事儿,我得同川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话说的在理, 顾昀川点了点头。
屋子里都是人,他便拄着杖子同赵春梅一块儿到堂间说话。
方才人坐在一处不多好分辨, 眼下只俩人起身, 范大这才瞧出来顾家汉子是个跛脚, 牛车该是买给他的。
陈景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他想着价钱该不是要多了,人家还得商量, 他看去范大,汉子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让他别忧心。
外头起了大风, 刮得门板子啪啪作响,不多会儿,赵春梅和顾昀川便回来了,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 顾昀川缓声开了口:“我和阿娘商量过了,就按照您说的价钱来。”
这话一出, 陈景长舒出口气, 皱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顾昀川又道:“我瞧您家的牛棚很是结实,是您自己盖的吗?”
一说到牛棚, 范大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结巴道:“是、是自己垒的,用、用黄泥和粘土,掺着干、干草,和在一块儿,防、防风还保暖。”
顾昀川思索片刻:“是这样……小牛牵回去后,本打算先安顿在柴房里,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想在后院儿盖个牛棚,不知道您得不得空。”
盖牛棚和垒鸡窝不同,是份苦差事,就是没日没夜的干,也得小半月。
顾昀川这边要教书脱不开身,郑家叔叔要上工也没时辰,倒不如找范大帮忙,他既垒过牛棚有经验,又爱惜小牛不会偷工减料,是最好的人选。
闻声,范大忙看去陈锦,家里夫郎虽然性子又急又躁,可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
陈景知道汉子最看重家里的牛,若不是想给小牛找户好人家,早早就能脱手了。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去嘛,左右不过半个月,实在忙不过来,我就麻烦婶子帮忙照顾下实哥儿,该是应付得来。”
范大心里难受得厉害,陈景刀子嘴豆腐心,有脾气了冲他发火他也不觉得有啥,倒是眼下好声好气地说话,他心里绞得慌:“能、能成嘛……”
瞧着汉子满是担忧的脸,陈景心里虽暖和,却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能成咋办,叫小牛冻外边啊!”
挨了骂,范大也不恼,哄着道:“那、那我早上做好饭再走,不、不叫你饿着。”
这么多人看着,陈景臊得慌:“哎呀知道了!”
范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看去顾昀川:“我、我帮你垒。”
顾昀川缓声道:“那就这般说定了,等雪化了再开工,正好黄泥、粘土还要准备几日,到时候烦您来家里帮忙,就按照市价算工钱,多多费心思。”
工钱……范大愣了好一会儿,左右邻里做活儿都是主家出泥料,管一顿中饭,他们负责出力气,可顾家竟是肯给工钱的。
既然给工钱,那啥样的劳力找不着,又何必是他这样一个不相熟的庄户。
范大看去赵春梅,又看去顾昀川,心里头说不出的感激,他皱了皱鼻子,哑声道:“多、多谢。”
“是我们劳烦了。”
*
这几日,因着买了小黄牛,家里起了大变化。
盖牛棚、打车板,缝制放在舆箱里的褥子、软垫,很是忙活。
这垒牛棚得用到不少黄泥、粘土,眼下正值寒冬,又才下过雪,顾家劳力不多,不好上山里采泥料。
实在没法子,只得花上些铜板到泥瓦匠那里买些现成的回来,一听说这些,范大硬是驾着牛车,进山里挖了好几筐子。
那会子,还不到约定好要垒牛棚的时日,赵春梅正在屋里做绣活儿,听见叫门声,她忙出去瞧,就见范家汉子站在大门口,车板子上一筐筐的全是泥料:“婶、婶子,我先运、运过来,过几日好、好用。”
范大怕棉衣脏了不好洗,脱到一边,里头只穿了件厚布短褐,好在他身子骨硬朗,干力气活儿又浑身是汗,倒不觉得多冷。
不多会儿,院子里就堆满了黄泥,赵春梅满眼惊讶:“这些都是你拉回来的啊?”
汉子笑得憨厚:“山、山里头挖的,也好省些铜、铜钱。”
范大做活儿踏实稳妥、不偷懒,牛棚交给他,家里人都放心。
他白里来,夜里走,常常晌午饭扒拉上两口就又到后院儿继续赶工,可垒牛棚急不得,得挖地基和排水沟、竖木柱搭框架,还得夯土墙、编茅草屋顶。
一个人忙不过来,顾家人便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跟着一块儿干。
顾知禧垒过鸡窝,夯土墙学得很快,才半日就已经有模有样;沈柳有身子做不得力气活儿,又怕风寒着了,就在屋里编茅草屋顶;赵春梅负责灶火饭食,给大家伙都喂得饱饱的。就是顾昀川和郑松石下工回到家,也会干上一会儿,
本来小半个月的活计,几个人力气往一处使,竟是赶在车厢板子交付之前,牛棚就垒得差不离了。
那日傍晚,范大瞧着垒好的棚舍可是高兴:“现、现下天冷,山风大,吹、吹个三五日就能干透,到、到时候就能使了。”
远山晚霞漫天,和着呼啸的北风,是山里肃杀却温柔的冬景。
顾昀川将范大叫到一边,同他说话儿:“本想着牛棚好不容易盖好,留你吃顿饭,可你家中夫郎等着,我又不好强人所难。”
在顾家干了这般久,俩人慢慢熟络起来,范大知道像他这种苦劳力,平日里是很难同这些读书人有交情的,他本以为顾昀川这人孤高、难相与,却不想竟是个穿着长衫,就同他一道夯土、抹灰的人。
范大搓了搓被风裹的满是裂口的大手,好半天都说不出啥。
顾昀川笑笑,将钱袋子放到汉子手里:“这些日子辛苦你,若来日家里安顿好,你闲下来,我请你吃酒。”
银子的事儿是家里一块儿定下的,范大自山里背了几筐子的土料泥料,他虽从没提过银钱,可这来回一趟少得一天,又凿山挖土,尤其冬日河枯,粘土最是难弄。
沈柳向来心肠软,本还想多给些鸡蛋,可他想着不如给银子,范家真缺东少西了,自己采买就是。
范大捧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心里头踏实,他也没拉开来瞧,直接揣进了怀里:“好,等、等实哥儿大一些,您家若、若不嫌弃,我带、带夫郎上门道谢。”
“说什么道谢,只管过来串门。”
范大笑起来:“好,串、串门。”
临走前,范大又看了眼小牛,这小家伙倒是心宽,到了新地方能吃能睡,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圆脑瓜,收拾好工具,背上筐子出了门。
顾家人都出来送他,范大有些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外、外头冷,都回吧。”
他拍了拍黄牛肥硕的屁股,黄牛低低哞了一声,抬蹄前行。
待到顾家的房舍越来越远,范大才将怀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灰蓝的布面,连点儿花纹都没有,他拉开抽绳,定睛一看,里头竟是塞了一小块儿碎银子。
他干了八日的活计,按照市价,满打满算不过一百来文,可这里面加上那块碎银子,少得四五百个铜板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家里穷得紧,小牛算是贱卖,可顾家却又将这部分差额给补齐了,他眼眶子通红,再忍不住,伸手抹了把眼睛。
*
寒冬时日长,日子虽难熬,可却有盼头。
驾上牛车这一日,全家人都可是欢喜。
舆箱是请镇子相熟的木匠师傅打的,榫卯架起的车骨架,密实不透风,很是结实。
又是用的上好的榉木料子,防风耐潮,仔细些用,小十来年都不成问题。
这几日家里人都忙着搭牛棚,倒是没啥时辰缝软垫,赵春梅就将之前的褥子拿出来凑活着用,铺了好几层,倒也厚实软和。
吉婶又送了条盖被,虽都是拆的家里用旧了的褥子、被子改的,可是棉花重新弹过,盖在腿上扛风又保暖。
从家到书塾这一路时辰虽不很久,却得过土道、石子路,很是颠簸,沈柳有了身子,还是小月份,不好冒着寒风送人,今儿个驾车的活计就落在了顾知禧身上,小姑娘自小跟着赵春梅春耕秋收,驾牛车可谓得心应手。
院子里,小哥儿丧着个脸,不多高兴。
自家夫郎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顾昀川瞧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满眼的心疼。
第52章 糯米腊肉饭
顾昀川知道沈柳想来送他, 将人搂紧了:“相公又跑不了,送与不送还不都是你的。”
沈柳听得脸红,头埋在他胸口:“可这是头回驾牛车, 我想去。”
大手摸了摸小哥儿平坦的腹部:“等生了, 日日叫你送, 又不急这一时半会。”
因着怀了孩子,沈柳脾气变了许多,以往鲜少闹气, 眼下却总也忍不住,有点不如意就皱巴起脸, 可顾昀川从没恼过, 只搂着他温声哄。
小哥儿气了不多会儿, 就觉得自己过分,男人一面要教书,一面还得照顾他的情绪, 他咋能这么不懂事。
沈柳哽咽起来:“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总忍不住发脾气。”
“哎呦怎么还哭了,那相公哪还有心思教书, 只管惦记着你了。”
顾昀川笑着亲他,从发顶到额头再到脸颊,最后是他发红的眼睛:“又不怪你,有了身子是爱哭, 可我不在家时也想你开开心心的。”
沈柳忙抹了把眼睛,瓮声瓮气道:“我听话儿, 再不哭了。”
小哥儿本来就乖, 饶是发脾气也是小猫挠似的不多疼,有时候不小心挠狠了, 满心后悔地认错,让人心里软乎乎的。
“我柳儿真乖。”趁人不注意,顾昀川忙在沈柳嘴上偷亲了一口。
小哥儿一愣,耳根连着颈子红起一片,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边上的人,全都见怪不怪地捂着嘴乐。
赵春梅道:“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走该不赶趟了!”
沈柳这才依依不舍地扶人上了车厢,顾昀川将杖子放好,伸手揉了把小哥儿的脸蛋,软声道:“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