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替嫁之将 第256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古代架空

  这天,叶将军忙坏了。他与突然驾临的摄政王密谈战术,演练到深夜。突击,偷袭,佯攻,佯撤。骑兵冲锋,马上鏖战。缴械,投降,求饶。

  战到最后,浑身攒了快半年的兵力,全挥霍了。

  小年过后,叶星辞带楚翊去困住父亲的博观城转了转,与率兵围城的四哥碰面。

  孤城城门紧闭,护城河早已排空。河道里倒插削尖的竹刺,北风卷着雪,在其中打旋儿。

  城池四周营垒森然,树木早就伐尽了,野草一根不剩,进了战马的肚子。

  “叶”字大纛和松木扎成的营墙上,凝结着霜雪。炊烟扫过铜刁斗,惊起栖在望楼的乌鸦。

  最后一缕霞光沉入西山,更夫敲响云板。战马嘶鸣撕破寂静,驰出辕门,是游骑夜巡粮道。

  小两口逛了一圈,在中军吃了便饭,围在沙盘边议事。

  叶四点了点泥巴垒的城池,推测城里储粮快耗尽了,因为父亲近期出城袭扰的目标,全是粮仓。骑兵的战马,全都瘦骨嶙峋。

  这几天,还看见士卒在城楼射野鸭喜鹊这些飞鸟。斥候说,城墙下挖开了几个小窟窿,用来引鼠,可见城里连耗子都吃。

  昨天,南边的州府来了几千没打过仗的当地守军,又试图解围,一炷香的工夫就被打退了。

  “父亲的身体还很硬朗。远远地见过,没瘦。”四哥苦笑一下。叶星辞看出,他很关心父亲的安危。

  “岂止硬朗,还很灵活。”楚翊感叹着回忆,“上次夜袭总督府,我低估了老丈人的身手,没料到他能飞檐走壁。”

  “翻墙都得助跑的人,当然料不到啦。”叶星辞小声调侃。

  “小五,你想围到什么时候?”四哥认真发问。

  叶星辞也敛起笑意,认真回答:“围到父亲不得不降为止,我不想用千万条人命去攻城。”

  四哥望着沙盘,沉重地摇头,“父亲多高傲的人,死也不会低头的。”

  “他若真的宁死不屈,早就把祖上挖的地道封死了。”楚翊一针见血,早就看透了一面之缘的岳丈,“他比所有人都惜身,每一战都先找退路。”

  叶四略带不悦,却没反驳,最终点了点头。

  “我想,到了开春,待我击败二哥,父亲就不再顽抗了。”叶星辞也把父亲琢磨透了,“现在,他还有希望。他幻想,二哥能凭借手里的几万兵马来解围,他同时从内突围。”

  “开春?”楚翊快步出门,扫一眼营中清理堆积的白雪,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意图。

  他走回沙盘边,双眸发亮:“你是想,等化冻了,再发起攻势?眼下又是多雪的一冬,待积雪融化,战场泥泞,会迟滞马步兵的速度。”

  “没错。”叶星辞干脆道。他扬起下巴,那轩昂的锐气劈开漫进帐内的夜色,“齐军战马数量不足,品种也不如我们的优良。我在邸报里读过,齐国很多官驿的马匹支援前线,有的驿使都开始骑驴了。而我们,有从喀留得来的好马和牧场。若非尹北望挑拨是非,折腾我们去塞北平叛,还得不到这么多战马呢!”

  四哥笑着嘀咕,这小两口真是心有灵犀。他们这一辈子啊,会顺顺当当变成老两口。

  “经过一冬,战马都会落膘,典型的马瘦毛长。”楚翊的嘴角渐渐扬起,越说越快,“速度慢,耐力弱。虽然马同样变弱,但昌军的马,比齐军强。平时,优势并不凸显。可过了一冬,再加上泥泞,一开战就多了两分胜算!”

  “所以,我和二哥决战的时间,就在化冻之后。我会创造一个,让他不得不应战的时刻。”

  叶星辞必须一分一分地争胜算,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战果。

  一旁的黄铜灯树,映着他熠熠生辉的瞳仁。那深处正跃动着星火,即将燎起整片夜幕。

第397章 新年惊喜

  天边传来一声狼嗥。

  楚翊打量着狼一样的王妃,打趣道:“你的同伴在呼唤你呢。”

  “我认可小五的战术。”叶四目露钦佩,看向弟婿,“战船造得如何?”

  “紧锣密鼓地赶工呢。”楚翊口吻悠然,用手指在沙盘画了一艘小船,“水军也在操练,目前有六万,都是从沿江州府招募的,多少通点水性。带头的,是经验丰富的渔民。到开春,所有船只都能下水了。待水军适应新船,可择机而战。”

  他又画了一艘小船,两艘相连,像个屁股。他有点发窘,左右一瞄,面无表情地抹掉了。

  “好,就等开春。这边一战定乾坤,江上同时开战,水陆两军在兆安城下会师!”叶四目光灼灼,接着垂眸叹气,“这将是,齐国的最后一春。”

  叶星辞面色无澜,踱出中军大帐,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心中一片雪亮。

  一队卫兵从他面前经过,铁甲在月光下泛着青色。队尾的士卒在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哼着家乡小调,是江南的。

  藏在积雪之下的,是齐国的最后一春,却也是江南百姓的新春。

  叶星辞邀四哥去重云关一起过年,四哥说,想留营陪伴同袍。

  临走前,楚翊分发了皇帝的劳军犒赏。全军大发酒肉,腊月军饷加倍,万众振奋。他还施展高超的射技,将一封给岳丈的贺年帖射在城楼。

  万家灯火长明,暖光融着细雪。

  爆竹“噼啪”炸响,惊得黄犬躲进缀满冰凌的马车轱辘,又被饭菜的香气勾出来,趴在檐下垂涎。

  除夕夜,更夫仍尽职地敲着梆子,和着“当当”的剁馅声。

  重云关地处南北交界,各户年夜饭不尽相同。年糕,汤圆。面饺,蛋饺。同样的饺子,吃法也不同。有的只蘸醋,有的带汤底。

  年年有余,家家桌上都有鱼。不过,有的人家不吃鸡,鸡谐音饥,怕新年饥荒。有的人家则必吃鸡,挣钱的要吃鸡爪,新年多抓财。

  叶星辞觉得,这些不同的风俗真麻烦,他选择全都吃。

  大家闲得无聊,索性一起动手。包过汤圆,又开始包饺子。

  星宝裹着百家被,安静地躺在摇篮,也像个晶莹的粉皮饺子。

  “没事,小孩子不怕吵,有点声音睡得更安稳。”李姨娘去看了一眼孩子,又回到桌旁,动手擀皮。擀面杖在木案轻快游走,面皮旋成满月。

  她轻声跟亲家陈为聊着,又把自己的英勇事迹讲了一遍。

  “亲家母,你真勇,换我肯定打怵。”陈为赞许道。

  “没什么。”一身桃红袄裙的李姨娘神采奕奕,“俗话说,孩子是娘的半条命。小五这么有胆魄,按理说,我得双倍英勇才对。我太了解老叶头了,甚至,比他夫人还了解他。叶府光是仆人就四百六十个,深宅大院里,最擅观察的,往往是我这样在角落默不作声的边缘人。”

  陈为撇嘴咋舌:“宁王府就几十人,多了养活不起啊。”

  “豪门大族,面子永远比里子重要。王爷返璞归真,挺好的。”李姨娘扫一眼坐在对面仔细捏饺子的“儿婿”,报以欣赏的微笑。

  “承蒙抬举,是您老那一脚踹得好,让我事业腾飞。”楚翊又提起被丈母娘踹飞的往事。

  叶星辞噗嗤一笑,手里一颤,把饺子捏破了,油汪汪的白菜猪肉馅冒了出来,“哎呀,露馅了。”

  “饺子如人生,不露馅怎知味深。”楚翊眸光一转,意味深长。

  李姨娘用擀面杖一敲面案,嗔道:“大过年的,禁止说破啊漏啊。还有,都仔细点,别把新裁的衣服弄脏了。”

  夫妻俩都穿着她裁的新衣裳。叶星辞的是秋香色箭袖,楚翊的是水红色锦袍。衣着华美的一双璧人,头挨头地凑在一起包饺子,颇为可爱。

  楚翊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慢慢动作着,凑在心上人身边,小声说起刚编的笑话:

  “有一天,饺子甲鼓起勇气,对饺子乙说: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饺子甲说:我知道,你喜欢我。饺子乙害羞又惊讶:什么,我一直藏得很好啊!饺子甲看着饺子乙破了的皮,酸楚地说:就在刚刚,你露馅了。”

  叶星辞忍俊不禁,把一勺馅料裹进面皮,随口接道:“然后,饺子甲就来到你的棺材铺,给饺子乙办后事。不然,你怎能知道它们的故事呢?”

  罗雨捧腹大笑。他耳尖,全听见了。

  他正在行兵布阵,把包好的饺子整齐排列,分开那些粘连的。一开口,更加风趣:“孤单久了,看见两个粘在一起的饺子,我都心里泛酸,非得把它们分开不可。”

  闻言,李姨娘热情做媒,有意让自己的丫鬟跟罗雨相处相处,还夸他斯文清秀。

  罗雨婉拒,说目前还是以事业为重,待江山一统,再谈儿女情长。虽然,以他的身份来讲,这二者实在扯不上啥关系。不过,听着就霸气。

  “你这孩子真有意思。”李姨娘目露喜爱。

  “人家一肚子水墨,我一肚子幽默。”杀人不眨眼的“孩子”淡淡道。

  “看!”始终偷懒的陈为亮出个东西,一枚洗净的永历通宝,“包饺子时,放一枚铜钱进去。谁吃到了,新年运气最好!”

  “陈公子,你的牙,就是这么硌掉的吗?”李姨娘停下擀面杖,关切地瞧着他的嘴,“你大笑时,我见你缺一颗后槽牙。”

  “呃……”陈为欲哭无泪,看一眼神色黯然的小两口。他没告诉亲家,牙是小五他二哥拔的,随口遮掩过去。还笑道:“昨天,我打了一瓶好醋。吃饺子,就得蘸醋。”

  “我老家多吃汤饺。”

  “都好吃。”接着,叶星辞富有哲理地感慨,“饺子不容易啊,一生浮浮沉沉。”

  他小心地把手里的饺子边掐出十二道褶,寓意十二月平安。他怀疑,自己包的饺子太丑,很难换来上苍庇佑。

  不过没关系,他有本事护好自己和家人。

  正暗暗和饺子较劲,传令兵忽然通禀,门外来了位传旨钦差。

  “快请!”

  大过年的,有何旨意?众人连忙擦去手上的面粉,在中堂迎接钦差,跪地听旨。每人都面露困惑,只有楚翊微不可察地笑了。

  钦差风尘仆仆,衣袍还沾着细雪。他昂然站定,朗声道:“骁姚侯之母李氏,接旨。”

  跪在后排的李姨娘吓了一跳,瘦小的身子一缩,悄声嘟囔:我犯事了?

  钦差恭敬地展开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应天顺时皇帝,诏曰:骁姚侯叶星辞之母李氏,秉心淑慎,训子义方,着敕封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叶星辞猛地抬头,胸口燃起一团火,周身暖流激荡。他惊喜地看看满眼笑意的楚翊,又回头小声提醒错愕的娘亲:“娘,接旨。”

  “啊,民妇李氏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钦差靠近,李姨娘接下圣旨。

  她站起来,整个人都怔怔的,又展开金龙云纹黄缎为封皮的圣旨,“唉,像梦似的,有好几个字都不认识。”

  “我最近刻苦学习呢,我来教您。”罗雨好奇地凑近,“算了,我还没学到这几个字。”

  钦差的随员捧来两个精致的红木箱,一一打开,分别是翠冠霞帔。冠架以赤金打造,珍珠和点翠错落镶嵌。霞披绣云霞翟鸟纹,绣艺绝伦。

  “李夫人,我们年前就该到的。路上被暴雪阻隔,迟了几日。”钦差和气地笑道,又向楚翊见礼。

  叶星辞看见,娘眼里的柔光被翠冠的璀璨映着,闪出泪光。欣喜又无措,像个小女孩。她用还沾着一点面的手指理着鬓角,说自己从没有过这么华贵的头面。

  “王爷早就知道吧,怎么不提醒我?”她开心地埋怨。

  “当然知道,诏书就是我叫政事堂的制敕处拟的。”楚翊仪态万方地作揖,“这是小婿送岳母的新年礼物,一个惊喜。”

  李姨娘以手抚心:“是挺惊的,我还以为我犯事咧!”

  “亲家母,快装扮上试试。”陈为也与有荣焉。

  李姨娘柔美的脸庞涨得通红,“哎呀,包饺子呢,等我沐浴熏香再穿戴。”

  送走钦差,众人接着包饺子,有说有笑。罗雨痴迷于给饺子排队,拼了个“福”字。

  北风卷着细雪叩打窗棂,铜火盆里的银炭毕剥作响。不觉间,包了一百多个。

  叶星辞越包越熟练,说了个故事:“有个富家子吃水饺,只吃馅,把皮扔掉,他爹都收起来晒干。后来,家道中落,揭不开锅了。他爹煮了一碗面疙瘩汤,他吃了大呼美味。他爹说:这是用你当年扔掉的饺子皮做的。他羞愧难当,于是发奋。”

  “发粪……吃陈年饺子皮拉稀了?”罗雨不解地嘀咕,随即恍悟,“是发奋,发奋图强。”

  叶星辞笑得岔气,评价这个故事:“你们说,他家当年直接用饺子馅汆丸子多好,省得擀面皮了。”

  正擀着面皮的一品诰命夫人笑了,忽而低头,用手背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