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替嫁之将 第216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古代架空

  赵总卫肃然点头。

  “你的兵里,谁跑得快?谁会泅水?谁目力最佳?”见对方拧眉思索,叶星辞继续道,“军官里,哪个稳重,哪个机敏?带兵,要先知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行伍中也一样。闲时多和老兵交流,他们是每个团体的中流砥柱。也要观察新兵,他们最敏感,是测风向的相风乌,决定了士气的走向。”

  说完,叶星辞请对方带兵回营,接着又抽调一营步兵,来此渡劫。练到中午,他吃着大锅饭,规划午后行程。

  先去练一练自己的兵,再去恋一恋自己的男人,就这么定了。

  现在,他麾下近八千骑兵。楚翊划给他六千精骑,再加上从前的一营兵。他将旧部也训练为骑兵了。

  流岩一带,一共三万骑兵,他独占四分之一,深知其宝贵。在北昌,七户农户才供养得起一个骑兵。好在,当初从喀留收来大量马匹,备马充裕,减轻了压力。

  临近傍晚,叶星辞去城里找楚翊。

  院子里,他看见几个熟面孔,是“周知县”即公主的随从。他在门前站定,高声道:“末将叶星辞,有事禀报王爷。”

  须臾,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进来吧。”

  公主一身官服,端坐于堂屋的下首。见叶星辞进门,她微微颔首。

  叶星辞没吱声,径自坐下,享用茶点。

  “这段时日,下官恪尽职守,可王爷还是要将我调走。”公主将视线移回楚翊身上,语气透着遗憾,“我治下的泰顺县,经手从展崇关内而来的粮草给养。我明白,战事在即,王爷不放心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

  “你一心为民谋福祉,我从未质疑你的品性。”楚翊瞥一眼似乎总是在长身体的饕餮王妃,“只是,君子防未然。令兄可是御驾亲征,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你还是避嫌吧。这也是,皇上的想法。”

  重夺流岩后,楚翊回都面圣,处理杂务,昨日刚返回。见这位女扮男装的金枝玉叶黯然垂首,他宽慰并打趣:“前日止宿泰顺县,我随访百姓,都夸你廉洁奉公呢。只是,有点惧内。”

  公主咬了咬嘴唇,面露无奈。她主动换了话题:“王爷回顺都,可见到李大人了?他近来可好?”

  楚翊笑着点头:“我把你的身份告诉了李青禾,他震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反复念叨:王爷,我没留意,真没留意。”

  “我不是有意骗他,实在身不由己。”公主起身告退,“我这就动身回泰顺县,与继任的同僚交接事项。”

  叶星辞目送她离去:“公主殿下,珍重。”

  “珍重,叶小将军。”

  叶星辞揉揉肚子,觉得不舒服。只见公主忽然折返,从袖中抽出一沓皱巴巴的纸。

  她怎知我吃撑了,真尴尬……叶星辞咬住下唇,刚想说有纸,却见公主越过自己,将纸张递到楚翊手边:“下官的拙作,烦请王爷垂阅。来途中不慎弄皱了,见谅。”

  说完,她利落地施礼告退。

  楚翊低头速览,双目越来越亮,嘴角上扬。他慎重地收起公主的著作,与心上人分享内容:

  “公主写道,从流岩到泰顺县的农民大多种谷子,抗旱耐瘠、粮草兼收。烧荒之前,会将少量秸秆留在田中,以增肥力。根据她的沤肥经验,和对本地田壤的探究,这没有必要,杂草所产生的草木灰已足够。若收秸秆时深割一寸,每年每五亩地省出来的秸秆,作为青贮饲料,可养一头羊。每村多几十头羊,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叶星辞认真聆听。

  脚踏实地的人,才能提出这些。节省的秸秆,也能做战马的草料。他感叹:“所谓江山社稷,稷就是谷子啊!公主是务实爱民的好官。”

  “我让公主避嫌,是怕齐帝知道她在北昌为官,会阴招迭出,令她两难。”楚翊谨慎地压低声音,“公主可堪大用,我不能将她置于险境。”

  叶星辞明眸一闪,明白了楚翊的方略。

  待天下归一,定有内患。而公主,将是缝合南北的那根定海神针。逸之哥哥远见卓识,不得不佩服。

  “把公主调走是对的。”叶星辞点头,“尹北望干得出绑架她老婆,逼她归国的事。”

  “她治理民生有一手。”楚翊面露赞许,“她说,泰顺县的谷子很好,穗大粒多,酿出的醋味道也好。若能打造一个‘泰顺粟米酿醋’的招牌,百姓便能增加收入。她还直言,江南就做得很好。有的地方盛产梳子,有的地方盛产扇子、屏风,天下闻名,富裕了一方黎庶。”

  叶星辞啧啧称奇,三年前逃跑的少女,已经蜕变为栋梁之材。他垂眸打量自己宽阔的肩膀,那替她出嫁的少年的影子也彻底褪去。

  “一月不见,你食量见长。”楚翊隔空点了点被吃干抹净的空碟,“这耗费,赶得上一匹战马了。”

  “食色,性也。色不在身边,就剩吃了。”叶星辞笑嘻嘻地绕到爱人身后,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朝那爱红的耳朵吹气。

第341章 致命的误判

  “你四哥最近还好吗?”楚翊抬手轻抚那细腻的脸庞。

  “四哥深居简出,不问军政,还胖了点,我娘常与他作伴。”叶星辞语调一沉,熠熠的眸光暗了下去,“前几天,我接到父亲的书信,命我放了四哥。我说四哥在养病。父亲在回信中附了休书和断亲书,还把我和娘从族谱中除名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父子决裂,还是令人惋惜。

  “先别告诉我丈母娘,当心动了胎气。”楚翊细心道。

  “我娘说,无所谓。待儿子创下不世之功,自成一脉,单开族谱。”

  “豪迈。”楚翊笑了,“我看,还得给你单开一本菜谱才行。”

  “说起来,我们母子俩都接到休书了。”叶星辞歪着头揶揄,观察男人的表情。

  像吃饭时咬了舌头,楚翊的五官扭曲了一瞬:“臭小子,不许再提!”他反手挠叶星辞的肋下。见人跑了,又笑着去追。

  几日后,收到檄文。

  战端开启,昌军的战术谨慎,在消耗中寻找突破。

  叶星辞并未参与指挥,只耐着性子,沉静地在中军观察。他清楚己方骑兵略强,适合平原野战。不过,硬碰硬的大规模会战,即使胜了,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和楚翊一致认为,必须最大限度保存实力,才能攻过重云关。战争只是通往战略的手段,不可为胜而胜,要为达成目标而胜。

  公主远嫁之前的那次交兵,就是在累月鏖战中,榨干了彼此的士气,全都打不动了。

  一定存在一条路,可大大降低损失。一战定乾坤是奢谈,但大捷可期。

  叶星辞坚信,路就在那,只是自己尚未发现。

  在一次从夜宵持续到早膳的彻夜思索后,他初具头绪。补了一觉,决定夜探齐营。

  这一去,验证了一个非同小可的猜想。

  “叶将军回来了!”

  流岩城南的营垒,辕门半开。神骏的白马一骑当先,驰入营区。一袭黑色皮甲的美人翻下马背,将兵器和缰绳交到部下手中,直奔中军。

  见了楚翊和吴霜,他迫不及待分享战果,急促喘气:“试出来了!我猜得没错,在齐军内部,皇权的处境很尴尬,尹北望调不动叶家军。”

  “你确定?”楚翊目光一凛,手里忙着为老婆卸甲、递茶、擦汗。

  叶星辞坐下来,喝几口茶,缓了一口气,“我和追兵交手了,也摸清了他们的来路,全是宫城的禁卫军。尹北望若能即刻调动重云关的边军,绝不会派他们出营。这些人是护驾的,担着他的身家性命。”

  吴霜在沙盘边负手踱步,顺势分析:“那就是说,他为了彰显皇权,会迫切渴望介入战事,抓住一切机会来打仗。”

  “没错。”叶星辞重重一点头,鬓角汗珠滑落,“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们就诱齐军来打,然后反击!”

  “你想让对方怎么打?”

  “攻城!”叶星辞霍然起身,指向沙盘上的流岩城,“诱他们来攻流岩!上兵伐谋,其下攻城。要诱敌做出下策,促使对方放手一搏。在敌疲回撤之际,发动反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翊也静静俯视沙盘。叶星辞说到“反攻”时,忽然在他后腰拍了拍,吓得他一激灵。

  “你身后有灰。”叶星辞解释。

  楚翊笑了笑,再度注目于泥沙累出的城池,顺着老婆的思路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你是说,想个法子,营造假象,令齐军产生流岩兵力空虚的误判。齐帝渴望在军中立威、夺回流岩,很可能悍然发动攻城战。”

  叶星辞眸光晶亮,点了点头,“他这个人,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赌性,也凭此登上皇位。以此兴者,必以此亡。”

  “这太险了。”吴霜面色凝重,“万一……”

  “我们守得住!”叶星辞斩钉截铁,绕到沙盘北侧,抬了抬手,“来,推演一遍。你们攻,我来守。”

  他列出城中所有防御辎重,绞尽脑汁,在沙盘指挥防守。

  守住了。

  又交换攻守,再度推演。几轮下来,他冷汗淋漓,唇色发白,双目赤红。仿佛杀声就在身后,鲜血溅在脸上,生命消逝于眼前。

  吴霜双手交握,搓着掌心的汗。她思虑再三,终于点头:“齐军绝攻不破流岩,此法可行。想保存实力,该用奇兵。”

  她看向楚翊。他是摄政王,代行皇权。既然他在,那该由他来定夺。

  楚翊眉头微蹙,审慎地思之再思,锐利的目光巡睃沙盘,如鹰隼翱翔于山川原野之上。

  良久,他握起右拳,重重地捶在左手掌心:“干!”

  四目相对,叶星辞感觉热血在胸膛沸腾,恰似因风而动的烛火。

  这一刻,从齐营刮来的南风卷过无垠旷野,涌入昌营的辕门,又钻进中军大帐,似在窃听这一撼动山河的决策。

  叶星辞抬手护住最近的烛台,神色一凛,将会议引入关键:如何伪装兵力空虚,诱敌攻城?

  “放出消息,一则不得不调兵回江北腹地的假消息。”楚翊略一沉吟,挑了挑眉,“比如,某州发生叛乱。不仅流岩一带的兵马要动起来,展崇关也要动,这样才真。我们夜里调兵撤离,故意叫齐军的探子看到。之后,大军散开,卸甲更衣装成百姓,悄悄返回。”

  吴霜皱眉,提出异议:“九叔,若编造大昌内乱,会引起恐慌,当心营啸。人心惶惶,难以收场。”

  叶星辞道:“把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他看着沉思的女统帅,拿起木棍,在流岩北郊画个圈:

  “我们要做的,是发掘一伙潜伏在北门附近的齐军斥候,把这个消息嘴对嘴地喂给他。调动兵马时,只动数千人。来来回回走几天,就走成了几万人的效果。到时,我会对士卒说是演练。我常在夜里搞奇奇怪怪的集结演练,大家都习惯了。佯撤一旦开始,就不再运粮,这样更显真实。城中粮草充裕,够两个月。”

  吴霜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轻轻点头:“这倒可行,当齐军斥候亲眼目睹流岩的兵力正在外流,会将之与‘内乱’的消息结合起来,报给齐军。”

  楚翊分析:“验证消息真假需要时间,少说十天半月。齐帝在军事上一向激进,又急于立威,不会‘坐失良机’。”

  叶星辞眸光一闪,顽劣地眯了眯眼:“九爷,明日你遣使去齐营示好,表示想休战。等假消息传过去了,他们自然会联想到,原来你突然示好是因后方不稳,于是更想抓住机会攻城了。”

  “九婶,你真是个坏小子。”吴霜抚掌而笑,又瞥向九叔,似在说:难怪你会被骗。

  叶星辞将木棍夹在指间转动,神采飞扬,恣肆一笑:“战争由人控制,而人,由心操纵。九爷的兵书里写过,打仗,打的就是人性嘛。”

  他抿了抿嘴唇,苦恼道:“如何发现齐军的斥候,又不被对方觉察呢?”

  “我有个想法。”吴霜对叶星辞耳语几句,随即召来自己的传令官,吩咐对方弄点夜宵。

  她使个眼色,叶星辞在背后猛然出手,拍向这年轻人的后心。传令官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握住腰刀,接着抱拳致歉。

  目送传令官离去,叶星辞蓦然懂了吴霜的意思,随之计划:“我们去北郊军营附近的村庄,集结村民,号召大家今年秋收之后,将秸秆深割一寸……”

  翌日,春风和煦。

  城南,楚翊遣使前往齐营示好,使者被骂了出来。

  城北,叶星辞坐在一片空场角落的槐树上,悠闲地支起一条腿,嘴里慢慢嚼着肉干,看狗打群架。

  这是村里的打谷场,也用于集会。眼下,聚了二百多男丁。

  这村庄离城北的军营最近。

  管理民政赋税的保长,正在安抚农户,叫他们别因战事而恐慌。同时号召大家,今年秋收之后,将秸秆深割一寸。

  叶星辞盯着村民们。除了他,还有数道视线也在盯梢,都是从前罪役营的人。他们曾是窃贼,眼尖心细,最适侦察。

  忽然,附近“轰隆”一声,腾起一股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