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阴郁受的正确方法 第3章
作者:尚许
他痛恨魏黎的坦率,非要让老鼠在太阳底下被暴晒,当然是太阳的不对,谁让它如此热烈。他知道自己家庭贫困,虚荣又懦弱,遇到认识的人都会尴尬地躲开。
魏黎跟他完全不是一样的人。人类向来捧高踩低,魏黎去兼职挣钱会夸一句自力更生不娇生惯养,轮到他只会嫌弃身上的穷酸味,捂住鼻子快点走开。
只听魏黎笑嘻嘻地说:“你早说呀,以后我们买水都来你这,给你消费。”
听上去像是好意,没有觉察出对面人不想聊下去的想法。
姜津不敢直视他,讷讷道:“不用,我又没有提成,没有必要。”
魏黎“哦”了一声,以他的视角,姜津的帽檐压得很低,恨不得盖住整张脸,身板也直不起来,几乎要趴在货架上。
姜津不算高,从小到大没吃过饱饭又起早贪黑学习的他长到176已经是祖上烧香的程度,但也只能到魏黎的下巴。他也比其他年轻男生瘦弱单薄,苍白纤细的后颈,围裙带在他的腰部系得很紧,看上去不堪一握。
所以,当魏黎靠他太近的时候,出于本能,他总有一种紧张又压迫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似乎别人对他干什么都可以。
就像被猎豹盯上的老实兔子。
“你又回来干什么?”
魏黎耸了耸肩:“陈玉渴死鬼上身,又托我来买瓶果粒橙。”
付款的时候魏黎又不经意地问:“这儿老板给你一小时多少?”
姜津老老实实回答:“十块钱,每天晚上干三个小时。”
“那确实有点少了。”
姜津恨不得把整张脸缩在口罩里,苍白地辩解:“还可以吧……”
他有些尴尬和羞赧,魏黎刚才的话可能无意,但他觉得确实是在揭他的短。他无法控制自己这样去想。
然后他把一切都合理怪罪到魏黎身上。
第3章 饥饿
姜津生活费很少,所以都是吃食堂,套餐窗口也只点一两个素菜,所幸他没什么口腹之欲。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一边扒着米饭一边想,今天周六,没课,魏黎下午会去做家教,晚上去烘焙店。自己可以偷偷在后面跟着他。
S大的学生家教在附近很受欢迎,如果家里也能出来个这样的大学生也算光宗耀组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姜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踌躇了一会儿,在铃声播完的前几秒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才接电话?”段洁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今天回趟家,你弟弟月考成绩又不及格,你平时怎么教的?”
“我下午有事情……”
段洁的声音一下子大了,几乎是叫起来:“什么事儿?什么事儿能有你弟弟重要吗?快中考了数学才考四十分。你周六周日又没课,我看你就是找借口不想给志文辅导作业!都说考上S大都是好学生,出去做家教人家都抢着要,你连你弟弟都辅导不好怎么去教别人家的小孩?!”
段洁在菜市场包了一个摊位卖菜,平时脾气就火爆,说话噼里啪啦一顿砸,一点也不给姜津说话的机会。他隔着手机也能幻想出这个八字眉女人紧皱眉头的样子,下一步就是她干瘦粗糙但有劲的手指狠狠拧他胳膊肉了。
“我平时起早贪黑,供你吃供你穿,一毛钱两毛钱都要跟人家计较,好不容易培养你上个名牌大学,你姨父他哥家的大女儿还没毕业人家都能帮衬家里,给她弟弟妹妹买这买那,更关键的还是一个大专生,你怎么连她都不如?你连你弟弟辅导个作业都不愿意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狼,跟你亲爹一样屁用没有,连个畜生都不如!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离婚就不应该要你,让你爹把你踹下车自生自灭吧!”
姜津抓着手机的指尖渐渐发白,他不自觉地去找右手上的倒刺,前几天刚刚结痂的地方又被他撕开了。
姜山和段洁结婚六年的时候就离婚了,那时候姜津才五岁,高志文是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有好多话想要辩解,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他明白这无疑是在段洁火上浇油。
姜津把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含着,还是答应了她回家的命令。
剩下的饭没有心情再吃了,他骑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从S市的市中心骑到了郊区,在满是大货车的国道上拐进了一个老旧回迁小区,停好车,迈着沉重的步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来到了五楼。
高志文的成绩一塌糊涂,糊涂得倒是很平均,一点也不偏科,管你是物化生还是政史地,不会写的全空着,连个公式和材料都懒得抄。
姜津看了看志文胖到睁不开的小眼和快要成球的爪子,估计他引体向上碰杆都困难,体育也没戏。志文抱着新款ipad,刷着短视频,看都没看他一眼。而姜津的手机还有自行车,都是家里人淘汰下来才给他的。
姜津轻声说:“把你的笔记本和笔拿出来,我给你讲讲题。”
“不拿,不听。”他干脆抱着平板趴在床上去了。
段洁走过来,脸上摆出一副大大的笑容:“乖儿子,你哥哥给你讲题你得听呀,他考上S大,你考上B大好不好?你还记得当初学校奖给你哥的钱吗?B大的比S大的更多,到时候妈妈一分也不拿,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志文这才不情愿地放下平板,坐在了书桌前,但一下午也没个消停,不是说头疼脑热就是拉肚子去厕所,然后一去就是半小时。
时针不知不觉来到了七点,今天下午跟踪魏黎的计划自然是泡了汤。
晚上吃饭的时候,段洁夹了好几块红烧肉给志文,夸奖她小儿子真棒,一下午都坐得住了,未来肯定有出息,考上B大简直囊中取物,到时候娶个B市白富美,让她再在亲朋好友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姜津吃着碗里的几棵青菜,没有吭声。
段洁一天在两个儿子前都展示了自己的威严和权力,这时候有点高兴了,八字眉都舒展开来,再给姜津一个甜枣:“今中午说话是妈不对。你好好教教你弟弟,毕竟这房子都是你高叔叔的,咱娘俩又不姓高,算是外人,他能接受你已经是好心了,要是落在现在,谁会要一个带儿子的离异女人?都嫌累赘。”
一直沉默的高丁此时开口,昏黄的灯光在地中海的头顶摇摇晃晃,此时的他像一个识大体的理中客:“你妈性子急你也不是不知道,说到底不还是操心你们俩吗?那些话听了就过了,别放在心上。”
中年男人常有两种典型,一种是在酒桌上胡吃海吹指点江山,不知道的还以为核按钮在他手里握着,一种是家庭事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高丁属于两种结合,每次有矛盾的时候说个闭幕词一样没意义的话,他还觉得自己尽到了一家之主的责任感而沾沾自喜。
段洁连忙附和:“对呀对呀,你能考上S大都亏了我和你高叔叔。”
他们一唱一和说得实在太好听,姜津都快觉得自己的记忆有偏差,明明自己十多年一直在各个亲戚家漂泊打地铺,再穷苦的小孩起码都有一张正儿八经的床,他不仅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连席梦思都是奢求。
也许是他中考成绩考的还不错,段洁可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儿子,不知道怎么说服了高丁,高中三年才把他接回去。
离异家庭的小孩在亲戚家长大,各种白眼和蔑视是常态。这个阿姨家里住住,直到不耐烦就让他收拾行李去别的姑姑家住。他们都把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藏起来,等到姜津不在家的时候吃掉。十六岁之前,姜津在餐桌上多加块肉都会引来刻意的咳嗽,他就不敢吃饱了。
慢慢地,常年的食不果腹让姜津忘记了饥饿感。吃饭只是变成了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吃了就行,至于吃多少,吃了什么,有没有营养,不用在意。
姜津吃完饭又收拾了碗筷和桌子,已经九点多了,他走到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想收拾一下今晚住。打开房门一看这儿变成了杂物间,堆满了箱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看不见床的形状了。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味道。
段洁在沙发上哔哔啵啵嗑着瓜子,头也不回:“你房间没人住就放了点杂物,现在又不晚,你回学校去呗。好歹一千多的住宿费呢,不住白不住。”
合着她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住下,即使她清楚从这骑车到学校得一个小时,小区门口的国道都是乱闯红灯的大货车,事故频发。
姜津擦干湿湿的手,洗洁精刺激他的伤口细细麻麻地疼。他没说什么,毕竟一向沉默寡言,骑上车,迎着夜风,又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高速行驶又狂摁喇叭的货车在他身旁呼啸而过,对面的远光灯看得眼睛直花,夏夜的凉风钻进他的袖管鼓得空荡荡。姜津骑得慢吞吞,听着生锈的车链吱呀吱呀,心里倏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他今天被货车撞了,死了,脖子断了,车从他身上轧过去,不成形的碎肉遍地都是,血从中间喷到另一端的路沿石,段洁会哭吗?
他觉得答案可能不是他想听到的那样。
不知道骑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大学城,商场部分店铺已经熄了灯,剩下的估计在打扫卫生。路上的学生都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了,姜津扫了一眼,发现商场对面那家烘焙店还亮着灯,在昏暗的夜晚,像一处导航的灯塔,也像女孩临死前点燃的最后一根火柴。
他鬼使神差地往那里骑。
他感觉现在有种熟悉的感觉,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同样被叫回家挨了一顿批,吃了没滋没味还没饱的饭。同样是一个夏夜,同样在烘焙店对面停下,他本能地往远处唯一的暖黄灯光望去。
那个高瘦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店里检查货架,盘点东西,时而站起时而弯腿蹲下,目光专注,侧脸是那样宁静完美,被灯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身上的每一处都沾满了咸甜香味。店里那么多注入师傅心血的甜点面包,花样繁多精致好看,但似乎都没有他让人有想要独吞的念头,想必伊甸园里那颗举世闻名的苹果也不过如此。
他认得他,那是他新的室友,家庭和睦富有,为人真诚亲切友善,脸是帅到有人在校内论坛疯狂发他照片的程度。开学第一天见面,他就记住了全班人的名字。姜津这才意识到,在暑假,他就已经游刃有余地跟绝大部分人建立起密切的联系了。
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他们俩有着云泥之别。
西点的甜腻香气透过玻璃门缝,如同勾人的手将姜津的心脏揉捏,挤出新鲜的血液。他口舌生津,僵化十余年的肠胃开始慢吞吞地蠕动,口腔食道乃至整个人都空荡荡,第一次有了想要大口吞咽食物的欲望。
至此,久违的饥饿感和妒意在他的血液里疯长。
第4章 高尚
第二天下午,姜津照例去奶茶店附近监视。他蹲在绿化丛旁边捧着自己烫的能烤肉的旧手机,来回翻阅自己拍下的那些珍贵资料。
有图片,有视频,有校内也有校外,有的是他在喝奶茶,有的是跟其他人聚餐,有的是他在起飞扣篮,无一例外全是偷拍,在这个最低配置的手机里高达8个G。魏黎爱笑,碰见认识的人都会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不像他,要么装作看不见逃走要么低头钻进地缝。所以姜津拍的最多的就是他对各种各样的人笑。
有的时候是跟陈玉,或者跟其他女孩子。魏黎那张好看的脸,即使用像素不高的手机偷拍,也是那种朦胧的好看。姜津咬紧后槽牙,用指尖拖着进度条,一秒又一秒,看着魏黎用他这张脸投机取巧。
头顶上陡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姜津心一惊,手机差点滑落在地上。他扭头,瞬间感觉呼吸都不畅。
刚才在他手机里言笑晏晏的魏黎,就在他身后弯腰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他头顶上看了多久。
他本来亮晶晶的眸子微微睁大,一脸无辜地好奇。
姜津当场被抓包,脸红心燥,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魏黎有没有看见他手机里的东西。他强装镇定反问:“……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魏黎耸耸肩:“我在附近奶茶店打工,来扔垃圾。”姜津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后十几米的距离来了个大垃圾桶。就是这样倒霉,他被魏黎逮到。
“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魏黎突然撩起姜津厚重的刘海,将手心贴上了对方的额头。与他形象不相符的是,他的手太冰,没有什么温度,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三伏天冰得姜津打了个冷颤。
“我只是路过这里的时候有点低血糖……”姜津嗫嚅道。
魏黎轻皱的眉头突然展开,他笑吟吟,一把把他从地上薅起来,力气大到不可思议:“那不正好,我请你喝杯奶茶好啦!”紧接着不容姜津拒绝,硬拉着他到自己店里。
此刻奶茶店里没什么客人,几个店员姐姐都在闲着聊天,魏黎自己到后厨调了一杯珍珠奶茶,朝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说:“张姐,我请朋友喝杯奶茶,记得记我工资上。”
店长摆摆手:“算啦,喝杯奶茶而已。”她扭头对默不作声的姜津说,“魏黎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啦。”
姜津努力扯出一个笑,心里却不是滋味。看来魏黎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都混得风生水起,反观自己,老实又窝囊,很难跟其他同事走的那么近。
他想,魏黎真的太会伪装,每个人都平等地接受他施舍的友情,像太阳对植物,自己不过是峭壁里无名的一株小草。
魏黎朋友越多,越对他们笑,他就越不爽。凭什么大家都喜欢这张假面?太阳也只不过是一盏破灯笼。
一杯奶茶摆到了他的面前,还贴心地插好吸管,魏黎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你快喝一点,头就不晕了。”
姜津没喝过什么现调饮品,在他看来,奶茶是社交的工具,而他压根没有社交的机会。入口的瞬间丝丝甘甜,茶香和奶香混合在一起,咽下一口好久,舌尖还是甜的。
魏黎看着他喝,没有说话。姜津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奶液糊住心脏那么黏腻讨厌,默不作声地将吸管咬来咬去。气氛就跟缓慢吹大的气球一样,看着它逐渐变薄的橡胶壁,只不过谁也没有吹到爆炸的临界值。
只是喝个奶茶,姜津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唇很好看?”魏黎冷不丁地开口。
姜津一下子被珍珠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魏黎凑过来帮他拍拍背,语气含笑:“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这是事实。”
姜津感觉后背只要是魏黎摸过的地方都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第一次被别人夸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连摆手,“我不好看的。”
魏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敛去,直视他的眼睛,低声说:“整体红润,唇峰明显,没有死皮,连唇纹都很少。你以后别那么妄自菲薄。你经常低着头人家也看不见,你以后朝他们多笑笑就好了。”
他语气郑重,似乎坐在他面前的是什么蒙尘明珠,他在这扼腕叹息。
如果是其他人,估计被魏黎聊得心花怒放。可惜姜津不是,他知道他夸人总是很高明,以小见大,看起来真诚不已,但都是场面话。
比如魏黎曾经在课前走廊里赞叹过一个女生辛苦淘来的香槟色珍珠耳饰,说很符合她的气质。毕竟拍马屁又不要钱。之后姜津每次看到那个女生,她都带着不同款式的淡水珠饰品,而且大多数还是香槟色。
虽然魏黎确实是有点审美,但这个人伪装惯了,张口闭口都是拍马屁,让人讨厌。他肯定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多么讨人喜欢,但姜津可不会这样对他。
姜津心里乱七八糟的,心事重重地嚼着木薯球。忽然嘴角传来羽毛般的触感,他直接愣住,只见魏黎拿着纸巾擦掉了自己嘴角那滴奶液。
速度很快,力度很轻,像在擦夜明珠身上的灰尘,魏黎神色自若,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个动作非常寻常,察觉不出多么暧昧。
纸巾抚摸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姜津被闷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他脱口而出:“你会给其他人擦嘴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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