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什么? 第55章
作者:翡酌
陈末野低笑了一声。
起哄的尖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起了头,浪潮似地蔓延了正片观众席,追着祈临从舞台左侧跑到右侧。
往年只敢在后半段才摸手机的学生此刻已经按捺不住,成片的摄像头高举,赌的就是法不责众。
祈临第一次觉得时间既慢又快。
舞台甚至没有直线跑道一半长,他每一次上台过场都觉得时间像被无限放慢,好不容易下台之后,他那阵羞耻心还没消化完,又被提示着该准备过场。
心情就这么起起落落,有羞耻,有紧张,有被气氛推到这里的,微末的兴奋……
好在潦草的舞台剧很契合肆意张扬的青春,结束谢幕时,台下很给面子地回以整片掌声。
祈临在舞台的右边,被扮演柴郡猫和疯帽子的同学抓着手,随大流地低头鞠躬。
身边的人在朝他笑,说班长辛苦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直到最后从舞台下来,才想起往观众席看一眼。
只可惜逆光只能看到成片的阴影还有闪光灯,别说陈末野,他连高三一班在哪都没找到。
但落空只是一瞬,下台之后有几个女生在拉人拍照留念,这个时候每个人的神经都留有余热,压根没有同不同意,只有群体狂热。
祈临被不知道谁拽住,来回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有人趁机给他塞小零食的和花束……也不知道这些人过个艺术节是从哪藏进来的单只玫瑰。
拖拖拉拉了好一会儿,祈临终于脱身,想也不想地就往教室的方向跑。
为了防止个人财务丢失,班里几个同学将换下来的校服都放到教室里。
好在高一就在操场后面,祈临迈上楼梯时才顺过气,他伸手想摘兔耳朵,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玫瑰。
……有够疯的。
终于爬上最后一层楼梯,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倚在扶手边的男生。
因为学生都集中在操场,所以走道里只有一盏应急灯,男生的轮廓在其间影影绰绰。
陈末野手肘轻靠在扶手上,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垂,屏幕的光衬得他的指尖格外的洁白。
他温温慢慢地笑了一下,视线从祈临凌乱的发落到他握着兔耳朵和红玫瑰的指尖。
稍顿,才开口:“回来了?”
“你……”祈临气息还有点急,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
陈末野手腕微抬,手机屏幕上扬时,祈临才看清他原来一直打开着相机模式。
“来履行承诺。”他说,“拍照。”
“靠。”祈临有点郁闷,“追这么急,我会跑么?”
“嗯。”陈末野轻笑,动身朝他走近,“所以我守株待兔。”
祈临下意识想狡辩,却发现自己连还嘴的地方都没有……他现在就是兔子。
“你确定班长往这边跑了吗?”
“应该是……我刚刚好像看到。”
“完了不会就我一个人没要到合照吧,我不要啊,班长你快出现吧……”
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和交谈声。
祈临本来平复的心跳在这一瞬蓦地加速。
合照的时候他已经很抗拒了,衣服换回去之前他实在是不想见人。
默声的片刻,他下意识看了跟前的人一眼。
只不过是最随意的一扫,快得连祈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被陈末野轻扣住了手腕。
男生将他轻拽上身后的楼梯。
夜间教学楼顶不开门,但也不开灯,没有学生会无缘无故走到最上面。
祈临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哥带到楼梯间,银白的月光被顶楼的铁门切割,银白的月晕碎散在少年的轮廓上。
祈临清晰地看到了陈末野睫毛拢下时的阴影。
他想拉开距离,后退的右脚忽然踏空。
心慌的一瞬,陈末野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将他按到怀里。
一股细微的热风撩过祈临颈侧。
陈末野细白的指尖压在唇面,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寻找祈临的女生上了楼,但发现人没在教室里,又泄气地离开了。
陈末野在楼梯无人察觉的阴影里,视线越过昏暗,看到了女生下楼的身影。
他轻松开手,看着怀里已经站稳的人:“走了。”
祈临垂着视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静地点点头:“哦。”
手心玫瑰的塑料包装在沉默里发出脆响。
祈临正想随便找点什么借口下去,却发现陈末野的手机镜头已经对着他。
“你想笑一个吗?”男生低声说。
祈临真的有点想笑,被气的。
他干脆盯着镜头,语气凶巴巴:“那你给我拍好了,糊一张我都跟你没完。”
陈末野看着屏幕里表情凶狠,耳尖却红透的人,唇角微不可查地挽了一下,低声:“嗯。”
好在,结果不错。
陈末野已经不再是那个把沙蟹拍成无影脚的人了,光线和构图合格,剩下全由祈临的脸扛着。
祈临粗略地检阅了一遍,把手机还给他:“行吧,合格。”
陈末野拿着手机却没有动,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祈临有些别扭,微侧开脸:“还要干嘛?”
“合照。”陈末野说,“不拍吗?”
上一次在海滩边他们两个就这么做了。
虽然最后留下的照片不多。
祈临嘴唇微抿,低声说:“什么好合照的。”
“你班的同学不是和你拍了很多么?”陈末野视线低垂,声音又轻又慢,“我就不行了?”
“……”祈临差点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是直接问他要“特权”的哥哥。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陈末野这么容易……得寸进尺呢?
“拍拍拍。”祈临一脸债多不压身,“赶紧的。”
他是想敷衍了事,却没想到陈末野比他更不挑剔,这个人居然地方都不换,就在楼道里俯身凑了过来。
自下而上的镜头里,两个人都站在逆光的黑影中,因为两个人踩着不同的台阶,祈临忽然成了个子更高的那一方。
这个人刚刚给他拍单人照时的那点拍照基础好像又消失了。
祈临干脆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借着月光,偏头朝他哥蹭了蹭。
“三,二……”
最后的一用快门替代。
陈末野还没反应过来,合照已经结束了,手机被放回他的手里。
大概是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所以连检阅都免了。
祈临靠在墙壁上,借着微弱的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一脸“结束了没我能回去了没”的表情。
陈末野看懂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的指尖勾住祈临身上戏服的后摆……在台下时他能看清衣服的构造,领口又一圈垂落的花边,前面是宽松的长衣,后面则是两条红色的燕尾。
祈临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有点警告:“舞台剧也表演完了,照片也拍了,你还没看够吗?”
陈末野轻轻摇头:“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
“我坐在后排,距离有点远……”陈末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你后面是不是还戴了尾巴?”
尾巴。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涌上祈临心头。
他刚想说没有,就看到陈末野下垂的眼睫拢了一下,星点说不清的笑意漫在眼尾。
“哦,我看到了。”陈末野说,“在这里。”
“……”
这一瞬,不知道是羞耻心还是别的什么,祈临飞快地把系在小腹上的腰带拆开。
然后连同那枝碍事的玫瑰,猛地拍在陈末野的手上。
“你慢慢看。”
说完,他就一溜烟地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祈临飞快地跑回教室,把自己桌面上的衣服一抓就往洗手间去。
脖子很痒。
而且不仅是脖子,拍照时和陈末野碰到的肩膀,换手机时触碰到的指尖……甚至是最后被他视线扫过的腰,都很痒。
原来他的自我剖析不完全对,那些条件和理论缺少了一个重要的前置条件。
——陈末野。
不是他自身敏感,而是因为陈末野。
这个认知让祈临有点莫名其妙的惊惶和茫然。
为什么偏偏是陈末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