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蜗牛 第16章

　　“你们已经离婚了！”

　　“好歹夫妻一场，还有个你。”姜迟现在长大了，姜植松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吼和打来决定。何况他都没打过这个儿子，他一向把脾气撒在许向柔身上，姜迟长得水灵灵的，他还真下不去那个手。

　　姜迟后退，直接问:“你又赌了多少？”

　　“再给我十万就行。”

　　“做你的梦，你要是敢去找她——”

　　“别，别生气啊儿子，”姜植松看出来他真动怒了，好言哄道，“你不给我也行嘛，我再去找个人结婚，到时候给你妈递个请柬不算什么吧？其实你爸还挺多人喜欢的。”

　　“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我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好怕的，还不上我被他们找到了也是打死的命，不介意托谁下水。唉小迟，你最善良了，帮帮我吧。”

　　姜植松碰了碰他的肩，姜迟立马往后退:“你别碰我！”

　　太近了，这股烟味太近了。他像活在下水道里，怎么也赶不去的臭味。

　　烟头堆在那一天又一天，一到雨天就冲出浓重的霉味，空气里仿佛都掺杂着密密麻麻的颗粒实体，每呼吸一口肺里就黏上一寸。

　　姜迟没忍住，扶着墙吐了会，但胃里没东西，最后只吐出酸水，口腔里泛着麻，眼眶因为呕吐产生生理反应，浸满了一层水雾。他才不要在这种人面前掉软弱的眼泪，于是极力忍耐，眼尾那洇出一片红。

　　姜植松给他递过去一瓶水漱口，拍他的背，叹气地说:“哎，你有空也去看看胃，我和你妈离婚前你就有这毛病吧？我还是很心疼你的。”

　　“闭嘴啊，”姜迟一手撑在他胸前，用力推了一把，他缓了会，“给我几天时间，你不许去找她。”

　　对嘛，这才对。我们才是一家人，一个姓。姜植松笑了两声，满意地远离他，回去摊子拿小馄饨了。

　　姜迟等他走远了，才把摄像按掉，随后把视频存了备份。回去路上他路过一家人的后院门，走到别人装在外面的洗手池。

　　前几日零下几度，水管里水都冻住了，他等了一会才等到水流，把烫伤的部分冲了冲。发前的水滴到他的眼睫，再到脸颊。

　　十万打过去，剩下的钱就没多少了。姜植松肯定还会来找他，到时候该怎么拖着？许向柔最后这段时间，姜迟绝对不能让他找上门。

　　冬天的风向来无情，姜迟被风吹得头疼，完全是凭着肌肉记忆走到小区门口。他住三楼，走楼梯时脚步声太轻，感应灯都没亮。

　　有个人站在那。

　　姜迟停在楼梯，扶着扶手，仰头看过去。姜迟。那个人这样叫他，感应灯亮了，暖融融地充盈上下过道。

　　姜迟脸上有被风吹干的水痕，眼尾还是很红。谈橙俯视的角度看过去，其实看不到他的腿，又因为宽大的羽绒服，显得姜迟有点头重脚轻。

　　他换了倚墙的姿势，站直身体，戴着口罩，声音不太清晰:“我给你发了几个消息都没回，但看你运动步数一直在增加，就在这等着。”

　　谈橙还有点没说，就是姜迟在半小时前的心率飙升，谈橙在那个时候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信。他问:“你去哪了？”

　　姜迟嘴抿着，一直看着谈橙，眉眼都沓下来。好像在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谈橙正要走下去，姜迟啪嗒啪嗒跑上来，突然抱住了自己，竖楞起来的头发抵到帽子，脸埋在他颈窝。

　　谈橙穿衣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衣服不厚，能感受到一阵一阵温热的吐息传过来。姜迟身体一直在抖，但抱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摸姜迟的后脑勺，摸到戴的人工耳蜗。姜迟头发密，能把这东西藏得很好。谈橙心想，原来是这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东西，让姜迟重新听到世界，听到自己。

　　姜迟仍然在抖，谈橙一时间有点无措，问他是不是很冷，还是哭了呢。安抚着拍他，但好像没用，姜迟呼吸得更重，在他颈肩处都闷出热气，湿漉漉的。

　　“到底怎么了？”谈橙再一次温柔问。

　　姜迟始终不愿意抬头，在怀里缓气两声。谈橙身上带着雨水味，却不难闻，反而十分安逸舒心。姜迟想到坠马那一天，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抱得更紧，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松开手。

　　他小声说:“你是真的。”

　　“什么？”

　　姜迟左右摆头嗯了声，像个晃动的挂件，“谈橙，我抱抱得很小心的，你先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啊。”

第18章

　　谈橙没回答，任由他贴着。他心想姜迟穿得挺厚，怎么脸这么冰。过了五分钟，姜迟还是这样，谈橙没忍住笑了：“不打算回家了，打算趴我身上睡觉么。”

　　“你伤好一点没？”谈橙把人直起来，仔细看他的脸。眼睛有点红，但看着不像哭过。那些细小的伤口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也没留疤，就是脸色苍白得不对劲，谈橙以为他是冻的。

　　姜迟被挪开了不大高兴，但还是点头说好多了。谈橙一身黑，打底衫和一件过膝的羊毛大衣，对比起来，姜迟穿得很墩。帅是挺帅的，谈橙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个温度，还下雨，不冷吗？

　　姜迟用没烫伤的那只手去牵谈橙，想感受他的体温。谈橙见状，干脆抬起胳膊摊开手，姜迟下意识握拳，在他手心缩成一块。

　　“你穿我的外套，我里面穿了四件。”姜迟很详细地说了是什么衣服，来证明脱掉外套也不会冷。

　　谈橙微微摇了摇头：“没穿过你这样的，穿不出你的感觉。”

　　“你肯定是嫌弃，觉得穿着不帅，你这样不对。”姜迟较真。

　　“我真不冷，”谈橙笑笑说正事，“所以刚刚是怎么了。”

　　姜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冲动了，主动得太廉价，谈橙心里肯定又觉得我夸张，想保持距离了。

　　“没什么，没有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见到偶像了我激动。”他回。

　　“那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想跑。”

　　“有吗，我忘记了。”姜迟又问，“你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一句没有经过思考的话，姜迟直白地问出口，问的时候没想过可能会造成误会。谈橙顿了会，说嗯，是想你了。

　　那你不用拍戏吗？

　　行李都没带，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那特地过来一趟是要干嘛呀？

　　刚不是说了。

　　刚刚？对话回在姜迟这里，他没缓过来，将记忆倒退，最终停在那句“是想你了”。姜迟抬起眼，对谈橙眨了几下眼睛表示疑惑，问：“那你明天早上几点回去呢？”

　　“八点。”

　　八点。过去要三个小时，再加上转乘，来回就要八九个小时，满打满算，除去睡眠时间，他们只能相处两三个小时左右。

　　“那你就只是……来看我吗？”

　　“嗯，然后陪陪你，”谈橙想到他刚刚发抖，“要不要请我进去坐坐？我定了酒店，你什么时候睡觉我什么时候走，不会打扰你。”

　　“我妈妈在家。”姜迟攥紧了手。

　　“我是什么不能和妈妈说的关系吗？”谈橙笑着说完，静了会，觉得刚刚那句话还不够完整，补充，“但是关系怎么样你定，我在旁边都点头。”

　　姜迟沉默了会，再一次问，说话慢吞吞的:“你是说，你今天下午赶飞机来这里，可能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然后明天一大早又要飞回去拍戏。这期间你要注意不被人拍到，要和剧组协商时间，然后，只是为了陪我吗？”

　　“饭吃过了；不是协商，本来就有时间表；半年前就没什么人跟我了，不用那么小心，”谈橙一一回答，点头，“只是为了陪你 ，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你想来就来，接近的时候无所谓，疏远的时候也很干脆。现在不挑明也不提起，又算什么啊？但姜迟现在担心要多于怄气，问谈橙:“酒店多少钱？”

　　谈橙轻笑:“你要给我报销啊。”

　　“我家有空房间。你别去外面睡了，很多摄像头，不安全。能，能全额退款吗？是不是已经不行了……多少钱，我给你。”

　　谈橙轻声嗯着，“那有跟妈妈讲了要带男人回家吗？”

　　“还没有。”

　　“你先说，不方便的话我去睡酒店，一样的。”

　　姜迟清楚这附近没什么五星酒店，都是小旅馆，真的不太安全。谈橙毕竟是公众人物，住那些也太冒险了。

　　他点头应着，开门先去和许向柔说明情况。

　　谈橙见人进去，重新靠回墙上，闭着眼睛。最近拍摄任务超负荷，昨天拍了整整一晚，觉没睡够，这一路上他都不太舒服，不过见到姜迟之后好了很多。

　　【到了？】林瑕瑜的消息发过来。

　　【嗯，瘦了点，其他没什么变化。】

　　【我自己会问，明天记得回来就行。】

　　林瑕瑜和他说了很多姜迟的事情，谈橙觉得他有护花情节，爱屋及乌，颇有自己不能做骑士也要让别人保护的架势。

　　谈橙无所谓他怎么想的，他在意的是姜迟。从别人口中窥探到一点过往，谈橙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更重，重到想从姜迟从蹒跚学步开始了解。

　　前段时间和林瑕瑜拍分别的戏时，谈橙一直入不了戏，给导演急得够呛。

　　谈橙说没办法啊，不来电，走不了心。

　　他和林瑕瑜暧昧的戏份导演总说差点味道，有点若即若离的气氛，不像是爱得很深，但导演又觉得这样歪打正着，给人物适当留白了情绪，蛮符合剧本里的人设。

　　但分别的戏不能这样，导演说谈橙必须带入原角色。谈橙满脑子都是姜迟，看见林瑕瑜的脸就出戏。

　　最后还是林瑕瑜说，给谈橙一镜到底，他放弃这段的入镜戏份。导演和副导编剧一琢磨，觉得行。

　　林瑕瑜说你把镜头当成姜迟，试试看。

　　代入是挺代入的，主角后悔的事情谈橙也在后悔，比如为什么要躲开那个吻；为什么确定了姜迟喜欢自己后选择疏远；为什么要对姜迟口是心非。

　　最后一遍过了，谈橙差点没出来。当天晚上他抽完一整包烟，第二天跑去看了个心理医生。对话他都还记得。

　　你是说你察觉到他的心意，在那一刻对他的好奇好像消失了，甚至有点后悔接近。

　　对，那一刻我忘记了很多，忘记了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时他有多漂亮。满脑子只剩下那句，你为什么躲我。

　　那你现在知道他妈妈生病，一个人很难捱，是怎么想的？“你不想被他看出喜欢”这件事的重要性，要排在“不希望他一个人”前面吗？

　　当然不，要不是因为工作，我现在很想飞过去找人。

　　他这几天也很懂事地远离你了吧？你给他发消息，他会回吗？

　　对。偶尔回，偶尔不回，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

　　医生和他拉扯几个来回，最终也没下什么判定。笑了笑说，我看出你很急，可以先遵循你内心的选择。你现在的状态没打开，对我没有一点信任，是没用的。谈先生，我们慢慢来，你慢慢把我当交心人。他对你应该很重要，我先祝你好运。

　　医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建议，谈橙觉得这咨询费他都能去赚，他真是极端了，想去调解矛盾，何必一下走到死胡同。

　　谈橙不认为自己心理有病，在娱乐圈谁没被骂过，他都不在意，心态好得不行。现在不过是心急乱投医，否则他应该考虑去一家保密性更好的私人诊所，一路保镖护送，也不至于被人拍到。

　　医生还说他的情况有点复杂，务必要重视。谈橙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再去第二次，没时间也没必要。他觉得靠自己都已经调理好了。

　　彭舒白说得对，喜欢就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往后怎么样谁能预料到？姜迟现在需要人陪，谈橙一想到那天姜迟离开时的失魂落魄就心神不宁，睡不着觉。

　　原来是因为妈妈生病，所以才需要这么多钱么。谈橙心想，可能是他的疏远让姜迟没有开口，如果是暧昧的时候，姜迟应该会说一句“我想你陪陪我”，毕竟那时候除了摘星星摘月亮，他说什么谈橙都会答应。

　　无论怎样，“不要害怕让对方察觉”这件事不重要了，谈橙预感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在一起后两个人分手。错过和拥有过，非要选的话，他要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