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攻略手册 第157章
作者:路无归
怎么进入第二幕?
时停煜无意识地握紧刀柄, 骨节发青,一点点钝痛蔓延开来, 不会真得像他想得那样吧。
这把无形的刀即将被强行塞到陈最的手中,只要他说话,哪怕是随便质疑一个人, 都会让这一幕直接结束,来到下一幕。
时停煜缓缓抬眼对上了陈最的视线,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没有那些法律法规的限制,为了活下去违背规则才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肯定要回去,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可以被逼无奈而动手,但只要有一次,就那么一次主动越过了这道深埋在心中的红线,那就再难回到之前了,再难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
人就是这样,只需要有一次享受到权利,暴力带来的快感,那这种感觉就会深深地镌刻进灵魂中,就会变得漠视生命,漠视规则。
法律法规在这里的确不是需要强制遵守的,甚至这里欢迎为通关不择手段,但是只要想回到那个安定的社会中,这条线,就不该破。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他从进来的那一天就认真想过,他要回去,回归平静的生活中,这边一切的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虚妄,为了虚妄而毁掉自己的底线,太不值得了。
他要带着陈最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
下一刻,帝王调转脚步,往病床边走,直接坐到了床边:“亲爱的王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时停煜依旧站在帝王身侧,目光沉沉地落在陈最身上。
陈最再想装死也来不及了,只好认命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那些让人掉san的眼睛,差点没一口气真背过去。
“还——还好,身体好多了。”
陈最支起身来,半靠在床头,柔顺的长发垂落在侧脸,挡住了男性比较锐利的线条,倒是显得有几分柔美。
帝王伸出黏腻的触手撩开了王后侧脸垂下的头发:“这样嘛,那王后觉得会是谁?”
时停煜也跟着垂下眼,看着陈最,舞台上刺眼的光线照亮这边的每一处细节,他听到了来自台下观众骤然兴奋的呼吸声喘息声,好像马上就会等到想要的场景。
陈最颤巍巍地将求助的眼神丢向时停煜,他要怎么说,总不可能说那个怪物吧,他也没那么傻,人家明显就是一个阵营的,那他只能说玩家?还是说他也不知道?
时停煜垂下眼,握着剑鞘的左手动了动,隐秘地指向了成苏那边。
陈最捕捉到这一点,犹豫了一瞬,理智占了上风,选择无条件支持时停煜,于是故作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成苏那边:“她……她们。”
矫揉造作的声音,配上西子捧心的动作,再加上那违和的长发和裙子。
时停煜看得两眼一黑,耳中又是下面欢呼的声音,弄得他握着剑鞘的手都颤了颤。
成苏整个人僵住,又很快稳住,但依旧盖不住难看的脸色。
帝王嗬嗬嗬地笑了两声,重新将视线转向垂头站在一边的成苏和何一繁:“王后说,你们动了手脚——”
何一繁上前半步,强行镇定下来:“我们并没有接手到王后最后的餐食,所以不会存在是我们下毒的可能。”
时停煜唇角紧抿着,心跳声很剧烈,总要赌的,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也能保全自身。
至于为什么要用成苏这俩开刀,第一,这俩是有队友的,保命的手段肯定有;第二,这人最开始把矛头对准他了,这把刀,迟早要还回去的。
时停煜微微抬眼看向成苏那边,眼中情绪不外露,食指在剑柄边上摩挲了两下。
帝王听完侧过头,那些眼睛盯上了时停煜:“祁侍从觉得呢?”
时停煜抬眼,声音清楚:“王后既然质疑了,那就查查。”
帝王满意地咧出笑容:“那就照祁侍从说的办,去吧。”
时停煜颔首,长剑再次出鞘,剑尖抵在地面上,缓缓拖行,他走到成苏和何一繁身前,目光垂下:“继续辩解一下?王后的毒是谁下的。”
他不是行刑者,也很清楚这位“帝王”的恶趣味,只是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需要他来做这个捅人的人,按理来说卜厌过来更适合。
时停煜压下心里那点烦躁感,握紧手中的刀,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眉眼间异常冷淡。
何一繁仰头看向时停煜:“我们……”
还没等她说完,时停煜冷冽的声音就打断了她:“问心无愧就不要躲。”
话音刚落,压根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剑锋划过何一繁手臂,血肉翻出,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呼吸紧接着一滞停,紧接着在空中流畅地转弯,划过成苏的手臂,带起同样的伤口,只是这道伤更重写,血也流得更快。
时停煜收剑回鞘,侧身看向帝王,语气平淡:“她们没躲开,凶手应当不是她们,帝王还有猜测吗?”
刚刚那两下,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开天花板,虽然他听不懂那些嘶哑的声音,但总归就是想看到他刚刚所做的那两下。
如他所想,帝王流露出来的情绪明显是还不够,但碍于某种规则,还是带着遗憾的语气开口:“是的,我找到了奸细。”
这一句话落,舞台的灯光猝然熄灭,这是即将进入第二幕的信号。
第一幕,一共三道伤,完成了“观众”的期待值,第二幕,要处死奸细,自然能完成这种隐形的期待值,那第三幕呢?需要什么东西来补足?
时停煜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柄,沉默地站在原地。
视觉被剥夺,光影之下,第二幕行刑即将开始。
谁是奸细,一定得是玩家吗?
不,奸细是谁不重要,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不重要,就算有那大概率也只会是站在帝王身边同为怪物的侍从,关键在于,那些观众想看到什么?观众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
要进入下一幕,前提是需要让观众满意所看到的东西。
时停煜提了提身侧的剑鞘,扭头看向卜厌的方向,他还没忘记这人剧本上写的那段目的,取下眼球,上一幕中,作为行刑者的卜厌基本没有相应的剧情,那就只能在这一幕中全部补回来。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不停响动,身侧应该是多了一些大型的道具,不过他现在也看不到。
熄灯的时间持续了至少五分钟,舞台灯光重新亮起,晃得人眼睛疼。
时停煜眯着眼适应光线,余光瞥了一眼帝王身上的这么多眼睛,这些眼睛倒是不觉得晃得难受,什么质量的眼睛,给他介绍一下?
宽阔的舞台上多了一个近两米的纯黑十字行刑架,那上面赫然是被时停煜刺伤过的康远。
被强行束缚的姿势让他胸口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件黑色的制服外套,只剩下破破烂烂的白色内衬,那些血迹沿着黑木缓缓滑落至台面上,台下观众的叫好声骤然响起。
时停煜压了压眉头,一时不确定为什么会是康远,但这个姿势……。
中年发福的男人挺着个肚子,被绑在黑色十字架上,嘴里塞着布,眼中全是惊惧。
时停煜余光看了陈最一眼,陈最站在一边,还在小碎步靠近他,察觉到这一点,有了一不好的预感,王后跟侍从的关系这么好,总不可能是突然赏识,大概率是——。
这顶帽子绿得很。
时停煜微不可察地抬眸望过去,一个眼神强行止住了陈最下意识的脚步。
陈最马上反应过来,调转脚步来到了帝王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就当自己不知道旁边站的是一个让人掉san的怪物。
卜厌握着刀往前走,停在了行刑架的左侧,抬眼看向帝王,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她顶多算个下属,不可能催促上位的帝王。
帝王抬手揽住陈最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停在康远身前。
距离特别异常近,陈最能清楚地看到时停煜挥剑划出来的伤口,那些伤口二次撕裂后,还不断有血丝涌出来。
帝王附身凑近陈最的耳侧:“王后满意这个奸细吗?”
冰冷黏腻的触感加上血液的腥臭味,陈最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冻在原地,脑子里飞过无数场景,他一个人在狭小的房间中醒来,屋外是震耳的吵架声,画面变换,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张挂在屋子正中的遗像。
他又想起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瘫在时停煜家里的沙发边上,仰着头打游戏,不记得他和时停煜聊了什么,总之好像是时停煜问了一句“我还没去过你家”,当时他含糊过去了,其实就是不想让时停煜看到自己狼狈的那一面。
他该怎么回答?他的回答会不会影响到时停煜正常的通关,给他带去麻烦。
“我——我,”陈最听到自己嗓音颤抖,一度说不下去了,大脑一片混乱,但很快他听到了另一道平稳的声音:“王后近来病重,行刑场面恐冲撞了她,倒不如先让他下去先休息休息,奸细已经抓到,当务之急是让王后身体早日康复。”
第142章
时停煜目光温和地垂下, 语调不急不缓,并没有去看陈最。
帝王垂在陈最肩膀上的触手一顿,发出古怪的两声笑:“没想到祁侍从这么细心, 不过说的也是,往后先下去休息吧。”
说着它轻拍了拍陈最的肩膀, 又朝站在一边的怪物招了招手:“来, 带王后下去休息吧。”
陈最被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带着往幕布之下走的时候, 五感慢慢恢复正常, 整个人靠着墙壁脱力往下滑,胸腔中的心脏就差直接跳出来了, 他敢保证, 刚刚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特殊的眼球触感在皮肤上异常清晰,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康远的一条命就悬在他的回答上,帝王会对他动手吗?
万一他没回答好, 帝王会不会将怀疑移到别人身上?会不会打乱时停煜的计划?万一一步错步步错怎么办。
舞台之上,行差步错, 怀疑的那把刀会无差别地落到每一个人的头上。
时停煜毫不犹豫地开口让他下来了,那怀疑会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陈最蜷缩在墙角,全身上下冷得不行, 从骨髓里透出冷意, 让人抑制不住地发颤, 这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后台准备室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照明灯,浓重的黑暗如同怪物的恶意, 似乎只要是这盏微弱的灯灭掉,那个脆弱的人类就会毫不留情地被分食完。
而这些黑暗的尽头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舞台,舞台之上, 行刑仍在继续,锋利的刀尖已然染上血迹,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
时停煜一动未动,鲜血沿着手臂聚集成汩汩细流聚集在苍白的指尖,一点点滑落。
苍白的肤色,鲜红的血液和浓重的黑色成了最抓人眼球的色块,观众见到最受宠爱的侍从被阴晴不定的帝王弄出了鲜血,欢呼声更重。
卜厌不紧不慢地收回刀,神情戏谑。
这场戏中,时停煜已经主导太多了,现在被阴晴不定的帝王小小的惩罚一下也正常,帝王专治,不需要他人的意见。
时停煜既想保下陈最,也做足了准备,这点伤跟第一个副本比起来,算不上什么,就当是给接下去的进展提供一些满意度了。
帝王大度地忽略了这个插曲,重新走到他的身边,黏腻地触手垂下卷走了时停煜指尖聚集的血液,光明正大地咧开了嘴,舔走了腥甜的液体。
时停煜木然的脸上出现了片刻呆滞,然后自然地压下情绪,排除他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外,他的确是个非常好的演员。
吃了血,那些充满红血丝的眼球流露出的欲望更甚,似乎想马上大吃特吃,把这个少年吞吃入腹。
帝王的动作迟钝片刻,转头看向康远。
时停煜低垂着头,耳边却传来了充满恶意,熟悉的嘶哑的怪物声音:血好香,好吃,好吃,想吃了他,想撕开他的身体,吞吃他的内脏,这么细皮嫩肉的,会很好吃的吧——。
好奇怪,帝王正常的声音还在同步继续:“康远,我安排的暗卫向我检举,是你,毒害了我的皇后,你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受伤还有特殊的场地buff?
时停煜唇角紧紧绷着,这里还存在副本没有明面上标出来的规则,比如那个观众的满意值,如果所有人都能编出完美的理由,那第一幕就会无穷无尽地进行下去,直到有人露出破绽。
绝对有破局的方法,会是什么?
时停煜将广阔的平台收入眼中,要怎么做,他们才能破局?
那如果是伤害平摊呢?将死亡的伤害平摊到每一个人身上,再以夸张的表演形式将氛围推向高潮,是不是也可以通关?
当然,伤害肯定不能公摊。
时停煜抬眼对上卜厌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头,然后看向被帮助的康远,又望向在一边站着的那些队友。
卜厌眼睛眯起,左手微微上移握住刀把,似是觉得这人主动找自己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嘴角扬起。
康远声音很颤:“望帝王明察,我们行动在一起,并无机会和立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