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民宿 第18章
作者:清茶浪人
沈确昨晚还收留了喝得神志不清的他,可他现在却在利用沈确的善意……方淮痛苦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这事做得真缺德。
“没事的,方淮。”耳边传来沈确的安抚声,“我知道感情总有分分合合,很多事情也未必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没有结局的故事固然让人难过,但这也说明真正对的人还在路上,只需要记住曾经也是美好的,然后慢慢淡忘吧。”
方淮眼睛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沈确说的字字句句都直击他的心灵深处,他知道现在再去找那个男小三已经无济于事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决定的都决定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确拍了拍方淮的背,抽了几张纸巾给他,“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找到那个男的,虽然我不赞同用武力解决,但我一定会狠狠帮你骂他几句!”
方淮边哭边笑了,他用力擤了个大鼻涕,心里畅快多了,他做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投篮动作,把纸巾投到垃圾桶里,随后摸了摸自己的“青青草原”,“没错,分个手而已嘛,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重头再来,我可以的!”
沈确加油鼓劲,“没错!你可以的!”
方淮的目光和沈确对上,极其认真且清晰的说道:“沈确,谢谢你愿意帮我。”
沈确弯起嘴角,一脸认真,温和的说道:“朋友之间不说谢,这都是小事。”
……
酒吧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强劲有力的鼓点感仿佛让空气都带有颤动的轰鸣声,沈确的心跳也不由得随着音乐的节奏重重跳了起来,他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很陌生,也很紧张。
乐手在舞台上尽情挥洒汗水,人群在台下纵情欢叫,方淮把沈确带到吧台的一处角落,靠近他耳侧说:“你先在这里坐着,我让服务员给你上一杯红啤酒,你不一定喝,如果喝了一定要注意,酒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你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我就那个地方。”方淮指了指某个卡座的方向。
人群又喧闹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是乐手把上衣脱了,露出了壮硕的胸肌和绷紧的鲨鱼线,沈确朝方淮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清楚了。
冰镇过后的红啤酒酒味并不突出,酒体呈淡淡的玫瑰色,闻起来有一些麦芽的焦糖味,入口是酸甜的口感,带有红覆盆子的浆果气息。
沈确坐在高脚椅上,手触上冰凉的杯壁,划出一道水痕,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在某一处,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局促。
这时,旁边的椅子上来了一位新客人,点了一杯查尔特勒酒,是一杯绿色的高山鲜花。
沈确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是一位身形高大的法国人,鼻梁很高,深眼眶。
“一个人吗?”男人向他搭话了,用的是英文。
沈确微微点了点头,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方淮要找的人。
男人突然凑近他,十分冒犯地闻了一下沈确,把沈确惊得直往旁边躲。
“小美人,你闻起来很甜。”男人还用手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露出陶醉的神情。
沈确紧皱着眉头,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男人退回位置,饮了一口酒,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我真感动。”
沈确的心咯噔一下,他警惕地看着男人,“你什么意思?”
“方、淮。”法国人一字一顿地把这两个中文读音念出来。
沈确瞬间脸色突变,他转头望向方淮所在的卡座,空荡荡的座位上没有一个人,他回过头,对上男人像蛇一样滑腻腻的眼神,忍住恶心,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没有直面沈确的问题,他晃了晃杯中的绿色的液体,“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查塔姆,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沈确生气地看着他,“回答我,你把方淮怎么了?”
查塔姆做出夸张的表情,“天呐!宝贝,你生气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更美了。”他末尾跟了一句法语,沈确没学过,但明显是什么不好的词汇。
沈确想动手了,跟这种人,单骂几句是不够的。
查塔姆招了招手,叫调酒师过来,“一杯尼格罗尼,送给我们的东方小绵羊。”
沈确沉着脸,说:“我不会喝的,告诉我方淮在哪,不然我就报警了。”
“别这样,我可是好人。”查塔姆像是被吓到似的举起双手,眼睛还眨呀眨,抛了个媚眼给沈确。
“小美人,红啤酒是小姑娘才喝的。”查塔姆把尼格罗尼推到沈确的面前,“这款鸡尾酒才适合你。”
古典冰杯里是橙红色液体,顶部的橙片装饰像一个信号,预示着浮出水面的冰山之下隐藏着未知的风险。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查塔姆对着沈确举起酒杯,“cheers~”
沈确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古典杯,严肃地看着查塔姆,“你最好别搞花样。”
查塔姆做出了个“请”的动作,他的舌头舔了舔牙齿,眼睛一寸一寸地从上到下扫描沈确的全身,“我是个绅士,放心吧。”
尼格罗尼的颜色是深红色,也被人称为“血色”,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吸引力。沈确屏住呼吸,一口饮尽,金巴利的苦涩冲刷舌根,随后而来的是金酒的辛辣,直击他的天灵盖。
沈确不知道,尼格罗尼是知名的烈性鸡尾酒,配方全是酒,喝得快很容易上头,甚至断片。
“说吧!他在哪?”沈确重重放下杯子,内心的烦躁涌动起来。
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染了酡红,琥珀色的眼眸慢慢浮上了水雾,嘴唇翕动,吐出淡淡的酒香,连眼尾都染了分糜烂绮丽的红。
查塔姆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用力地舔着嘴唇,看着沈确的眼神变了味道。
头越来越晕了,沈确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咬着牙把两臂撑在吧台上,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Lasensualité(性感尤物)。”查塔姆不再遮掩自己的欲望,直接抓住了沈确的手臂,倾身上前要亲他。
令人作呕的气息扑到了沈确的脸上,他胃里一阵滚动,很想吐。
“别碰我!”沈确用力甩开查塔姆的手,又揍了他一拳,沈确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脱离了吧台阴暗的角落,进入了有霓虹灯光照耀的包围圈,因为失去了支撑力,他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传来一片惊呼,沈确双手撑在地上,脑袋晕得厉害。有人要上前扶他,却被他误以为是查塔姆又来纠缠他,十分抗拒。
不行!不能晕!还没找到方淮,不能晕——
“沈确!”
一个人冲上来抱住了他,熟悉的气味让沈确伸手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整个人也顿时卸了力气,就这样迷糊糊地晕倒在方淮的怀里。
“别让他跑!”方淮指着隐在角落里要趁乱逃跑的查塔姆,用法语大声喊道:“他给我朋友下了药,抓住他!”
这下,不仅是周围的客人,连酒吧的安保人员都上前抓查塔姆了。若在酒吧发现有人携带违禁品,这个人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和牢狱之灾,酒吧也很有可能要进行长时间的停业处罚。
沈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寓的床上,他想坐起身,却被不停抽痛的脑袋击败了,就好像有人在用螺丝刀一下一下地钻他的太阳穴。
房门被轻轻推开,方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径直和床上的沈确对上了视线,他很是激动,“沈确!你醒啦!”
见沈确紧蹙着眉按着太阳穴,方淮急忙出去把药和水拿进来,“这是止疼药,专治酒后头疼的,药效发挥很快。”
待药效发挥,沈确总算缓过来了,他看向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方淮,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没事,放心。你昨晚还好吗?查塔姆有没有伤害你?”
见床上的人白着一张脸还在安慰他,方淮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点点头,把昨晚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原来查塔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弗兰克。方淮那次只是粗略地看到了查塔姆的脸,不能细致辨别两人,所以当弗兰克出现在酒吧时,方淮便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弗兰克直接出了酒吧,往酒吧的另一条街走去,越走越远,等方淮发现不对劲时,弗兰克突然不见了。方淮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急匆匆地回到酒吧,不料却看到沈确像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把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应该更警觉一点,非常抱歉,连累了你。”方淮诚恳的道歉,“还好查塔姆没那个胆子,他不敢下药。”
沈确摇摇头,“不需要抱歉,是我自己喝了那杯酒。”接着他又问:“后续发生了什么呢?”
方淮说:“查塔姆被人抓了起来送到警察局了,我以寻衅滋事罪起诉了他,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放出来。”
方淮顿了顿,他蹲下身,握住沈确的手,望着那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琥珀色,诚挚的说:“沈确,多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沈确眉眼弯弯,笑意晏晏,“我们是朋友呀。”
就像作者三毛笔下——
“朋友这种关系,最美在于锦上添花,最可贵,贵在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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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树之思:比喻朋友阔别后的相思之情。
第22章 干云蔽日
“方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好半晌,方淮揉了揉自己的僵硬的脸,扯住一个笑容,“沈确,我一直都很后悔。”
沈确神情茫然了片刻,“你在后悔什么?”
“我很后悔——”
“当时没有早点发现。”
沈确呼吸滞了一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淮话里的意思,立刻否决,“那些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需要后悔。”
方淮摇了摇头,他痛苦地捂着脸,说道:“作为好朋友,没能在你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是我的失职,没能及时发现那些事的端倪,是我的过错,如果我——”
沈确急了,他大喊一声:“方淮!够了!别再说了!”打断了方淮不断陷入自我责备的漩涡中。
方淮被沈确超乎寻常的音量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沈确,不敢再说话。厨房备菜的声音停下,程景悄悄钻出一个顶着厨师帽的脑袋,而茉茉也从休息室抱着电脑出来,两人躲在同一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
沈确微喘着粗气,一副被气坏了的样子,他端起杯子,把放凉了的红茶拿铁一饮而尽,似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悦。
放下杯子,他刚想好好教育教育方淮,摆正摆正方淮的思想,却在对上方淮悲伤的眼神后立刻红了眼睛。
沈确知道方淮在后悔什么,可是那些事本就与他无关,只是因为太重视对方了,所以才会替对方的遭遇感到心疼和难受,才会怪自己这个朋友没有及时做到位。
可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说不准的,包括来自他人突如其来的恶意,你都没有办法控制。
就如东野圭吾在《恶意》所写:“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所以呀,避都避不开,就……试着让这些事过去吧。
沈确深呼吸,调整情绪,平稳声线,不让眼眶里蓄着的泪掉下来,“方淮,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所以你——绝对绝对不要再说什么后悔的话了,我也会难过的。”
方淮咬着唇,胡乱擦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沈确眼里漾出笑意,就像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我跟你是一样的感觉,你在外面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我也会怪自己没有做到位。”他想知道方淮和楼迎鹤之间的事情。
方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伸出手,牢牢抓住沈确放在桌面上的手,认真的说:“我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你相信我,但是——”
“也请你允许我,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
大门被推开,一身铲雪装备的许玳安走进来,他戴着墨镜,是为了防止白雪反光影响视力,暗色阻挡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沈确和方淮异样的神态。
趁着许玳安低头脱防雪靴,沈确抽回自己的手,他飞速抽了几张纸巾按在眼睛上,把泪水吸收掉,方淮也侧过脸,随意用手抹了两把脸。
沈确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待调整好呼吸,他站起身迎接许玳安,微笑道:“你回来啦,累不累?”
“还行。”许玳安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自然醒的,睡得很好。要不要喝咖啡,我给你做蜂窝拿铁好不好?”
许玳安飞速地扫了一眼正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方淮,随后视线定在沈确的脸上,他的嘴角缓缓勾起,轻声说:“你做的咖啡,我都喜欢。”
方淮:……呵,男人。
吃完午饭,楼迎鹤让方淮带他下山逛一逛庆云镇,沈确则有点乏了,打算回房午休。
窗帘拉上,挡住了窗外煦暖的阳光,沈确换上舒适的睡衣,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
法国的那段时光,对沈确而言,如果不去计较那些给他带来伤害的事情,是存在诸多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