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在 第88章
作者:夏正年轻
“我们支行通过率还不错。”陆晟初用词保守,说完几不可见地翘了下嘴角。
姜存恩眼里浮出一丝慌乱,仔细揣摩他这个‘还不错’是什么概念,紧张地喝了口牛奶,咬着沾有白沫的下唇抬头,试探地动了下眉毛。
陆晟初望着他,眼底笑意渐浓,不再吊着他,放下咖啡杯说:“通过率百分百。”
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通过了考试。
姜存恩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他在陆晟初面前老实不了几分钟,刚还吓得跟兔子似的,转头又开始骄傲自夸“我就说我肯定能考过。”
“嗯。”陆晟初看似认同地点头,但看完成绩,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姜存恩有多纵容,“你的成绩一般,不要太狂妄,后续工作中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姜存恩谦虚地点头答应,心里可不这样想,他看陆晟初的嘴角的笑,分明是很满意。
只不过陆晟初这种封建式大家长,一向喜欢强调谦虚低调,估计就算他考得好,也不会大肆夸张。
支行的晨会上,陆晟初聊到签字权考试,他肯定的微笑,目光看过所有参加考试的新员工,“这次考试,榆京只有两个支行的通过率是百分百,我们明华支行占一个。”
会议室里发出小声的‘哇塞’,陆晟初跟着笑了下,他率先抬手,带头鼓掌,“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各位虽然刚来一年,但表现得都很好,希望接下来再接再厉。”
“陆行,我们一定继续努力!”
“陆行,肯定不让您失望。”
......
中午吃饭前,分行公布各参加考试的员工成绩,姜存恩心血来潮,点开名单找自己的名字。
成绩从高到低依次,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从上往下,看到了明华支行其他参加考试的同事名字,唯独没有看到自己的。
正纳闷怎么回事,他划下划动,终于在70分以下的行列里,看到了‘姜存恩’三个字。
“......”
原来陆晟初早上不是保守说辞,他的成绩顶多中等水平,以陆晟初的标准,确实是一般。
想到自己早上盲目自信,姜存恩的脸慢慢变红,他不好意思地退出成绩单,有点转移尴尬地收拾桌面,显得手忙脚乱。
林知行拿着文件翻看,抬头瞥他一眼,“你什么表情?”
“你不是说你考前没复习吗?”姜存恩质问语气,“那你成绩怎么那么高?”
“多少分?”林知行显得不那么在乎,“反正过了就行。”
“你没看?”
林知行摇头,接着才点开名单,看完成绩后也毫无波澜,似乎在预料之中。
“你没复习还考八十分?”姜存恩鄙视他的不诚实,“你能别这么谦虚吗?”
“复习?”林知行不似装的震惊,他视线离开文件,“这种类似面试的考试还需要复习?”
“......”
姜存恩无言以对,他举起手忍了又忍,最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飞快地竖了下中指。
“姜存恩,你疯了是吧?!”
......
窗外呼啸声不停,海棠光秃秃的枝丫在风里摇摆,冬日暖阳洒在萧索单调的花坛上,晒化阴暗处的最后一点积雪。
几个月期间,宋拾明跑了很多次,终于在元旦前,把这件事解决。
得知对方愿意买机票回国解释,陆晟初先去了趟宋拾明的律所,他脱下大衣,周身笼罩着稀薄的冷气。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难题,现在看似万事俱备,但其实真正棘手的才刚刚开始。
宋拾明似乎也有所顾虑,隔着办公桌和陆晟初四目相对,两人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不能出面。”宋拾明担心他拎不清,“不然只会搞得更麻烦。”
“我知道。”他考虑到的,陆晟初都提前深思过。
姜见川的事情是刘兰珍的心结,过了二十年,现在突然告诉她,她的儿子是见义勇为而身亡,她误会了小儿子这么多年,估计她很难消化,很难接受。
况且陆晟初没有出面的资格,更没有替人出面的身份,刘兰珍的情绪本就尖锐,倘若再看出他和姜存恩的关系,承受能力不强的话,有可能会当场出事。
所以这件事只能姜存恩自己出面,宋拾明是律师身份,跟他一起合乎情理。
约定好的那天下了场大雪,陆晟初心事重重,副驾驶的姜存恩却显得镇静自若,还没心没肺地打了几个哈欠,和陆晟初抱怨:好困。
“等会儿。”陆晟初拉住准备下车的人,他锁上车门,叮嘱强调,“不管你妈妈是什么反应,你都要冷静,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有拿捏不住的就看拾明的眼色,他处理这些事情,比你要有经验。”
“我知道。”
“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陆晟初转移注意力,帮他整理好围巾,“无论你爸妈接不接受这个结果,这件事都算真相大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姜存恩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宋拾明和那个女孩已经下车,站在雪中等着,他握住陆晟初有些凉的手指,“陆行,不要担心,我可以解决的。”
“我就在楼下等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漫长又显煎熬的两个小时,雪洋洋洒洒下了厚厚一层,雾气朦胧缭绕在车玻璃上,陆晟初看到楼道里闪出几个身影。
姜存恩走在最前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宋拾明搀扶着女孩,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肿着眼睛坐上来时的车。
陆晟初视线紧追姜存恩,直到人拉开车门坐进来,他预感不妙,降下车窗和宋拾明隔空对视一眼,对方扬眉的同时嘴角下撇,看起来既顺利又不怎么顺利的样子。
车里弥漫着沉默,陆晟初始终没有张口,路上的积雪没来得及清理,他开得有点慢。
“我妈不相信,说我疯了,没良心,找人演戏骗她。”姜存恩语气平淡,自嘲地笑笑,“早知道是这样,还大费周折地麻烦宋律师干嘛,不如当初直接找个临时演员,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陆晟初眉眼黯淡,什么也没说,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情感很复杂的一眼。
心疼远多过于惊讶。
“陆晟初,我感觉我好蠢。”姜存恩看着窗外的大雪,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喑哑哽咽,“我到现在竟然还在渴望她爱我。”
姜存恩下巴缩在围巾里,他倔强地不肯眨眼,干涩酸胀的眼睛不停地流泪,他感知不到,也擦不干净。
陆晟初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元旦后,姜存恩病了一场,挺着上了几天班,最后高烧不退才被强摁在家里休息。
高烧的缘故,姜存恩嗓子红肿,口腔长满水泡,疼得吃不了东西,也说不出话,脸色极差地坐在阳台旁看雪。
从他搬过来,家里布局明显乱了不少,陆晟初对他态度不一般,保姆阿姨看在眼里,不敢乱整理他的东西,很多时候站在客厅都无从下手。
“陆先生。”
保姆阿姨冲进门的人颔首,上前接下他的电脑,安静地退到厨房。
“嗓子好点了吗?”陆晟初洗完手,搓热以后走过去摸了摸姜存恩的脸。
姜存恩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无奈地偏过脑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用粗粝到极至的气音诉苦,“疼。”
陆晟初站在他身旁,视线居高笼着他,眼里都是心疼,然后蹲在他身边,“明天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姜存恩点头,表情蔫蔫的,起身让出躺椅,陆晟初坐下,张开双臂接着他坐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近乎无声地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姜存恩凝望着他的脸,第一次向他提出索要的要求,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陆行,你可不可以给我买一架钢琴?
陆晟初不假思索,直接答应,“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姜存恩点开手机相册,给陆晟初看他选中的钢琴,品牌和价格都中规中矩。
陆晟初不太懂这个,他下意识地反问:“这个好吗?要不我带你去试试其他的,你觉得哪个弹着顺手就定哪个。”
“就这个。”
姜存恩艰难开口,破锣嗓子的声音,听得陆晟初哭笑不得,说什么都点头,生怕他多说话,加重嗓子的病情。
钢琴送来那天是周五,姜存恩下班回去才看到,他顾不上换掉西装,呆楞地站在专门空给他的钢琴房门口,看着那架和他家里一模一样的钢琴。
转天。
陆晟初吃过早饭,卧室里的人还在赖床,他伸手在被子里抓人。
“陆行。”
“嗯。”
姜存恩躺在枕头上,被他环在臂弯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认真地说,“我想在钢琴上吃早饭。”
闻声,陆晟初下意识蹙眉,眼里的笑意凝固,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他不问缘由地点头说:“可以。”
等姜存恩洗漱完,保姆阿姨把早饭给他端到钢琴上,姜存恩在钢琴凳坐下,盯着他最喜欢吃的几样东西,却没有一点胃口。
童年到少年的时代,如同一场电影在眼前放映,姜存恩静静地坐着,任由那些画面和声音朝他袭来。
“姜存恩,不要在钢琴边吃东西。”
“姜存恩,水不要撒到钢琴上。”
“你知不知道钢琴有多难清洗?”
“为什么非要和妈妈作对?”
“把牛奶端走,弄撒了看我怎么打你。”
“赶紧过来练琴。”
......
保姆阿姨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快步走到钢琴房间门口,看到牛奶从钢琴键里滴落,她转头去拿抹布,却被陆晟初制止,示意她去忙其他的。
黑键上铺满了牛奶液体,姜存恩看着,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少年时代一直下不去手干的事情,今天终于干了一次。
他一定要找机会,砸了刘兰珍家里那架钢琴,去他妈的钢琴练习。
姜存恩撒完气,回到餐桌旁,若无其事地让保姆阿姨再给他盛一份早餐。
保姆阿姨摸不清状况,看陆晟初的反应,见他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便心领神会地转身去厨房。
“气消了?”
“没有。”姜存恩实话实话,“我本来以为找架一模一样的钢琴,就能抵消我的火气,但根本没有,我必须把家里那架砸了。”
“择日不如撞日。”陆晟初轻描淡写。
“嗯?”姜存恩下意识眨眨眼睛,有些磕巴地问,“今、今天吗?”
陆晟初面不改色地点头。
姜存恩倒不是退缩,只是不太想和刘兰珍还有姜民碰面,他迟疑地‘嗯’了一会儿。
短短的几分钟,陆晟初似乎已经做好周密计划,其实也谈不上‘计划’,毕竟光明正大光明地撬门,一群人冲进去打砸,听起来有点像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