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 浓煮甜烂 第39章
作者:杏酪
陈羽芒想不通陈悟之为什么那么信任邢幡,一个看油画都会哭鼻子的人,用脚想也知道不会真心诚意同你们一起作恶。这些话陈羽芒在脑海里演示了一路,进电梯的时候他还在想。并且幻想报复之后的官能体验。
等他将一切告诉陈悟之之后……邢幡一定会后悔的。处心积虑这么长时间,全都白干了。说不定会崩溃。陈羽芒光靠意淫就觉得解气。
“……”
本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恍惚。
是心理不健全的十八岁,其实也是一直以来被象牙塔保护的十八岁,自焚给陈羽芒带来了一定的视觉冲击。还有一些微妙的感触。他在柔软的沙发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坐立不安。这种感觉更让他讨厌又烦躁。一时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明明他也弄伤过别人。做过幼稚的,血淋淋的事。但那是有人善后的小打小闹,上升不到什么引人深思的道德伦理层面。
陈羽芒是为私心跑来揭露邢幡的真面目的,他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这种场面。心里的不快逐渐扩散开,陈羽芒好像被迫地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因为它来得太突兀并且猛烈,而感到别扭且不快。
“……”
“我这么做没什么错。”
“我也是为了自己,”陈羽芒轻轻地说,“要是以后破产,落到赵望声手里就完了。”
“我不能吃苦受累。”
“陈悟之也未必相信我。”
陈羽芒连承认此时心烦意乱都很不情愿。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玻璃窗前,平静地向下看去。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意识到,白星让他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把他和楼下自焚的女人隔开了。
他看到有工作人员在疏散围观的人群,陈悟之管理层的左膀右臂正在配合警方询问,楼下乱哄哄的,可是在三十九楼陈羽芒什么都听不见。
他一直默默看着刑幡做那些事,一方面是恨自己父母,另一方面他看得开。陈羽芒知道,陈悟之的财来之不义,虽然并不具体,但他心里清楚迟早会付出代价。
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陈羽芒都拥有过,他对物质早就没什么欲望了,他不想结婚,不想经营烟厂,也不想沆瀣一气做那些违法又无聊的事,陈羽芒的喜恶偏好其实很朴素,要说对未来的畅想,其实是很模糊的,他只想做点自己擅长的东西,他动手能力很强,许翎说他就算去做修理工也能很出彩,没有钱说不定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陈羽芒希望邢幡成功,他希望邢幡能带他走。
楼下的警车将现场围起来,用油布和警戒线画出一个格子,陈羽芒开始混乱,是因为他发现陈悟之的恶可能不止他想的那么浅薄。可他不是该在乎这些事的性格,但又为什么陷入纠结与困顿。
“可是我本来就自私自利。”
但是那具尸体看起来比我痛苦得多。
“……”陈羽芒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陈悟之步伐稳重,他看到人没走,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
陈羽芒缓缓地转过身。
陈悟之换下马甲,披上外出的大衣,见陈羽芒杵在原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爸爸。楼下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你操心这些干什么。”陈悟之不解,“我不是去处理这件事。晚上有个酒局,现在就得去。”他并没有将楼下的事放在心上,能让他下楼一趟已经是给足了警署面子,既然知道前因后果,那么基本上走什么流程后续该怎么处理都有人替他去解决。
陈羽芒半天不做回音,陈悟之耐心告罄:“你今天过来,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
“……”
“说话。”
“今天是毕业典礼。”
“什么?”
“我今天毕业。”
今天毕业?陈悟之茫然地跟着念了一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眉眼松弛起来,恍然大悟,“是今天?”他看着陈羽芒那副模样,想笑又不能笑,“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家长缺席所以郁郁寡欢成这样。邢幡还真是把你给毁了。我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行,毕业了,恭喜你。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
“你垮了整整一个区,坐两个小时的车来江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陈羽芒默了一会儿,时间卡在陈悟之失去耐心的节点,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悟之没有再多说什么,老友的饭局还在等迟来罚酒的贵客,他今天的安排很紧凑。给陈羽芒扔下一张卡,穿戴好之后就随秘书离开了。
陈羽芒看着桌上的那张万事达借记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忽然理清楚方才别扭的感受到底源自何处:这不是他与谁谈情说爱的劣质游戏。事故惨烈直观,让陈羽芒不想明白也必须明白,他大概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恶劣。
白星一定会倒,陈悟之一定会下台。
他们一定会遭受报应。
陈羽芒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陈悟之整洁且奢靡的办公室里,楼下人群久散不去,痕迹已经被清除出去,作为一场可能上演过无数次的插曲,随着消防和保洁如同清道夫一样将地面舔舐干净。管理层没有人会将这场悲剧太当回事,处理得好一周后就会被忘记,毕竟以前也出过更叫人难为情的事故。
陈羽芒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他茫然,烦躁,低落,心如擂鼓。甚至哭了一会儿。但最终,他还是去陈悟之的办公桌前,打开父亲的电脑,解算出陈悟之的秘密。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邢幡一直想要的东西。
第32章 32. 台上的获奖感言
陈羽芒出国的那天,季潘宁送他去机场。毫无意外的,陈羽芒说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你确定要在这里等?要不进去吧,”事到如今,她不再劝什么了。只是有些担心:“才开春,还比较凉。”
“左右没什么事做。”
“会感冒的。”
“我很少感冒。”
陈羽芒出去读书并不需要带什么,他生活所需的一切会有人替他准备好。所以他只推了一个很小的箱子,像去某处短途旅行那样。
正好,他有手接过季潘宁送来的鲜花,说了句谢谢,“这么冷的天为什么有瞿麦。”
“喜欢就收下,”季潘宁没有回答,只笑着说,“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其实我一直觉得它很像你,白羽毛一样。”
“我不喜欢。我喜欢绣球,”陈羽芒笑起来,“你替我准备的?”
季潘宁依旧没有回答,“花不好带上飞机,但仪式感得有一点,”她也笑了回去,“没两个月我就跑过去和你汇合了,你到时候接我别忘了,也回一束花给我。”
“潘宁?”
“你进去等吧。”
陈羽芒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季潘宁脸上的假笑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她别过头去,很想来一支烟。
这世界上只有邢幡会送这种花,因为他曾经对陈羽芒说你很像白色的瞿麦。在需要送花的节日,邢幡一般都会带一束来接陈羽芒,如果抽不开身,就让人扎好了送到家里去。
陈羽芒不和她打马虎眼了,直接了当地问道,“他给你花的时候有说什么吗?一句要你带的话都没有?”
“……没有。花也不是他亲自送来的,我出门的时候有人给我的。他一直没有出现。”
“嗯。”
季潘宁也不再装下去,她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只是忍不住好奇心,“我想正儿八经的问你一下,你也不用一定说真话。如果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不回答也可以。”她问:“我一直想知道,陈羽芒,你爱他吗?”
无论陷得多深,这份感情都谈不到爱这个字眼。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季潘宁知道,陈羽芒不爱邢幡。
所以她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如果是那么简单三言两语被哄成弱智的性格,她不会和陈羽芒深交的。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蠢货。和她妈妈一样蠢的蠢货。
陈羽芒没有对季潘宁撒谎的必要,他思索了一下,“不爱吧。只是很喜欢。什么是爱?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季潘宁能理解,“你喜欢他照顾你?”
“喜欢。”陈羽芒说,“我一直觉得他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直到现在你还在期待?”
“嗯,所以想等等。”陈羽芒低下头,白色的、纤细卷曲的植物遮挡住了他的脸,“我看见了他……他和我一样,他和我是一类。其实……我宁可希望他没有心软。”后面这些话是自言自语,季潘宁没有听清,也不是那么在乎。她知道陈羽芒真心不多也就足够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陈悟之最终还是成功把陈羽芒送走了。
离别之后,陈羽芒在T1特殊通道外,怀里抱着邢幡送他的离别的花束,找了个长椅等待。
其实季潘宁误会了,对于陈羽芒出国的事,陈悟之并没有去管。季平安参与不到白星那个层级的矛盾,因此他一无所知,他的女儿也一无所知。
要将陈羽芒送出去,需要打点很多手续,细枝末节都是邢幡在做的。所以他知道陈羽芒是今天的飞机,他送了花束,希望这孩子未来人生顺利,他相信陈羽芒在任何行业都能做出成绩,或许共情能力低一些,没有太多鉴赏人文艺术的天分,但在理工科学的领域,陈羽芒一定能出人头地。他不希望自己在陈羽芒生命里留下太多痕迹,邢幡作为过客,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但陈悟之并不知情。
他其实好久没有管自己儿子在干什么在什么地方了,大部分时间,陈悟之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谁都不见。他从下午一直坐到凌晨,助理离岗了,保洁也下班了,被塞满的烟灰缸无人清理,有时候甚至灯也忘了开,他就那么在自己舒适宽大的椅子上一直,一直坐着。
窗外的夜景如旧。鑫城是东方新启的一颗耀眼明星,陈悟之坐在高高的大厦内,从四十岁开始,他第一天坐进崭新的大楼与崭新的办公室,每一天,每一个晚上,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凰洲江的夜景,如此的璀璨,如此的繁华。这座城市是他的,是他建造的,他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是巨企的主人,他是值得被时代铭记且感谢的人,他让这座沿海都市欣欣向荣,回首瞻望丰功伟绩,信念让他深觉白星坚不可摧。
今天依旧没有开灯。黑漆漆的。
平时这间办公室,即便没有开灯,也因夜色而生机勃勃,可现在却好像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灯再也照不进来了似的。陈悟之手里的烟快燃到尾巴了,他却毫无发觉,只是在背对着自己的桌子,就那么看着窗外,思索一些过去的事。他曾经在这里接待过外宾,接待过部级以上的政治官员,他们谈笑风生,交流,沟通,认真诚挚地约定未来。
现在他们都不见了。办公室最近风水很差。下午的时候,陈悟之对着电话鬼泣森森笑,“我怎么知道是谁举报的我呢?他妈的吃两桌饭又关纪检什么事了,我老婆都没管到的事,他来管我。”
当时邢幡就在他的身边,阻止了陈悟之对着稽查员发泄情绪,他接过电话,询问事情的起因缘由。
陈悟之的手被烟头烫到,他转动了一下眼球,将烟蒂扔进鱼缸中。
许翎和他离婚了,相当干脆利落的。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只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中,一件小到可以忽视不见的事。所以陈悟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从下午坐到了晚上。
邢幡问他:“要开灯吗。董事长。”
陈悟之的目光疲惫,也很平静,他抬头看了一眼,“你还没走啊。”
“这种时候,我肯定会在这里陪你。”
“嗯,”陈悟之似乎还想给自己点烟,但是烟灰缸满了,他放下手里的杆子,问邢幡,“你在这多久了?”
夜色下,邢幡依旧穿着黑色的制服,带着黑色的手套,他在沙发上的坐姿较为松弛,双腿交叠,手也是,“我一直没有离开。”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好像,只要陈悟之需要,他就可以一直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候着。
陈悟之笑了笑,没有作声。
邢幡说,“你就算在这里坐到明天,也抓不住在暗处的人。我在收到这份文件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汇报给了你。”
邢幡收到了一份文件,不知是谁匿名发送给他的,文件的内容是陈悟之的一切,它记录着那些只存在他电脑里的,外人不可以接触也不允许接触的东西。包括不限于他走私违禁的证据,贪腐的账目,重企一把手与涉政要员的名单,一大堆被他只手遮天掩盖住的人命官司。甚至很多都是陈悟之自己电脑里也没有的内容。这些过往经历整合起来,小小一个压缩包,摧毁的威力非同小可。邢幡在收到这要命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汇报给了陈悟之。
这段时间,陈悟之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裁掉了多少人。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年一起从海岛打拼到内陆的挚友。
他看谁都是贼,看谁都像那个偷窃秘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叛徒。他估摸着邢业霖手上也有这些东西,因为姚剑韦打电话来了,说他们愿意谈谈,但所谓的谈就是邢业霖给他两个选择:把拥有的一切打包成好礼,送出去,恭敬一些,老老实实地破产,或者蹲监狱。他极有可能面临死刑。
陈悟之多了一些白发,许翎离婚后回海岛去了,妻子的姓氏帮不上什么忙,以往的合作伙伴见风使舵,离他远远的,撤股的撤股,违约的违约,总感觉这一切从两年前就有预兆了,陈悟之意识到,邢业霖的目的可能从始至终就不是寻求合作,更不是弄什么运违禁的东西进来卖大钱,他的目的就是白星。要让陈悟之下水,让他湿了身体和鞋。要拿陈悟之脏污的证据,再用证据逼死他。
如果不是邢幡还在身边,他都要以为这是那父子俩做的一个反目成仇的伪局,就等他往网里跳。
陈悟之不咸不淡地问:“你还能做什么吗?”
邢幡不解,“你现在只有我了,董事长。除了我没有人能帮你,都到这一刻,再怀疑我忠不忠诚,这难道不太伤人心吗?除了我还有谁能为你办事。”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
“即便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将文件第一时间汇报给你的也是我,”邢幡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董事长,你知道我的过去啊,你看过我的身体。即便是你的副官,也有泄露机密的可能,而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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