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盛夏 深秋,盛夏 第27章
作者:荷叶杯
“从前我没要求你什么,但是你能不能争口气,给我考个北大?”家长会结束的时候,乔珊对柳燕林说。
柳燕林抱住她的手臂,“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考不上。”
乔珊叹气,“那你能不能考得比蒲青云高一些?”
“这个我尽量。”
乔珊又放低要求,“或者你做实罪名,别让蒲青云考清华北大。”
“这个你放心,他绝对考不上。”
乔珊摇头,“这么说太不道德了。”
但是第一次模考,蒲青云685分,照这个趋势来看,考清北的概率很高。
柳燕林的物理成绩也有所提高,几次周测下来,基本能稳定在七十到八十分这个区间,于是他主动性开始减弱,蒲青云这个客观因素占了上风,时常鞭挞他学习。
“你是想要把我也拉进清华吗?”柳燕林问。
“那你想试试吗?”
柳燕林想说不想试,试了也没用。但是看见那么多人找蒲青云的问题,他又被占有欲打败了,说:“试试吧。”
他的眼睛这样干净漂亮,态度又这样真诚,让蒲青云有点恍惚,“试试吧。”
试试叛逆,试试谈一场恋爱,就你和我。
家长会后的那几天,关榕没和崔敏瑕说过一句话。
一日崔敏瑕终于忍不住,摔了碗筷,说:“你给谁摆脸色呢?我那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不像我一样被人笑话!”
她说着,落下泪,嘴唇都在颤抖,“那孩子家长的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他就算考不上多好的大学也没关系,你再看咱们家呢。你爸没出息,我也没出息,也给不了你多少。”
蒲青云很无奈地看着她,“妈,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清华北大,就没有别的学校了。”
他一直觉得崔敏瑕敏感又焦虑。
别人一个眼神,她都能解读出无数个意思,听到谁家过得好有钱,就整日挂在嘴边。
其实他们家也不算差,和“有钱人”当然挂不上边,但也有一百平米的房子和一辆二十万的车,有房贷,没有车贷,不算蒲荷心的钱,也有近十万块的存款。
这些是十五年前崔敏瑕一直想要的。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出租房里,崔敏瑕骑自行车载他,看着街上来往的轿车,说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辆车,有个家。
如今有了,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这日晚饭时,蒲青云又去抽烟,回来时见柳燕林站在窗边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看什么呢?”
柳燕林看他,“你又抽烟了。”
“一根。”
其实是两根。
柳燕林大概知道蒲青云为什么会说压力大了,他说:“你可以去操场跑一跑,总吸烟不好。”
“知道了。”蒲青云笑着看他。
于是第二天晚饭后,蒲青云拉着柳燕林去操场散步。
操场有很多学生,多是坐着聊天的,走一圈,不乏有人和蒲青云打招呼,柳燕林说:“应该把你的脸遮起来。”
蒲青云只是笑。
他们路过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戴着耳机,低头看小册子,柳燕林听到她在说:“古希腊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对希腊城邦的形成有重要影响……”
“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去学习了。”柳燕林说。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
他们又走两圈,操场上的人渐渐少了。
柳燕林说该回去看新闻联播了,蒲青云隔着袖子,握住他的手腕,带他跑起来。
柳燕林大吼:“我说让你跑,没让你拉着我!”
蒲青云不听,握得更紧了。
西边红霞被淹没,天渐渐暗了,操场上的灯亮起来,照亮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关榕开始发奋图强学习语文,两眼一睁就开始背,甚至去找何惜讨教作文应该怎么写。何惜说他没这天赋,趁早放弃得好。
钟仁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身上又不干净的东西,必须散财才能解决。
关榕冷笑,“你懂个屁,我这是为以后背法律条文培养优秀的记忆环境。”
“什么?”钟仁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的大嗓门把小憩的学生惊醒了,于是一本资料书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他头上。
“钟仁,要死啊!”
蒲青云也诧异地看着关榕。
“我说我要考法学专业。”关榕笑着说。
“你这跟我说要去清华一样扯淡。”钟仁说。
关榕没反驳,继续背文言文、古诗词,以前他在语文课上写数学,现在他在数学课上看语文,如此坚持一个月,比钟仁背得还熟练,钟仁便不笑他了。
第二次模考前,关榕在文科楼和学生打了一架,见了血,好几个学生都拉不开,蒲青云去了也没用,最后是关榕误伤到谢语棠,这才结束。
他手上沾着同学的血,便用袖子给谢语棠擦泪,说:“别哭。”
蒲青云看着他们,知道为什么关榕想学法了。
处分下来,关榕和挨打的学生都停课一周,错过了二模。
那是蒲青云第一次见关榕动手,真吓人,像一台机器,不打死不罢休。
后来听说是因为谢语棠父亲的事,那个学生的家长就是被谢语棠父亲辱骂过的那位。
这件事到底孰是孰非,恐怕只有两位家长知道。
等关榕返校,蒲青云调侃他:“就你还考法学,自己不把自己送进去。”
关榕难得没有开玩笑,他趴在桌上,玩新买的橡皮,“你说家暴判刑为什么那么轻呢,明明是影响人一辈子的事。”
第29章
日子渐热,学校的白玉兰由盛转衰。
陈丹卿因为做出一道很难的数学题而惊呼,让夏琼禾踢了一脚椅子,“shut up!”
柳燕林低头笑。
他现在很少发呆,做物理越来越顺,但是分数仍然没有达到八十分。
他放下笔,撩一把头发,他的头发长了,自从过年来,他就没再剪头发,最多修一修刘海。
高三学生压力大,教导主任没工夫再管学生的着装,有的学生喜欢九分裤,于是把裤子剪短,有的学生喜欢oversize,就借同学的衣服穿。
只要学生不寻死,只要成绩稳定,一切好说。
柳燕林去接水,陈丹卿让他帮忙带一杯,于是他把魏然和夏琼禾的也带上。
走廊很安静,和楼下高一高二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刚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前,蒲青云也跟上来,说:“关榕起初还吐槽谢语棠不喜欢放假,他现在也不想放。”
柳燕林拧开水龙头,“我也不想放假。”
时间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可怎么也追不上。
“放松一下也好,总绷着,到考场上崩溃怎么办。”
柳燕林有些忐忑不安,“蒲青云,我能考好的,是吧?”
他的成绩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他和蒲青云,还有乔珊和柳诚风的。
最近家里的电视机鲜少打开过,乔珊变着花样做早饭,每次都等他关灯睡觉她才睡,柳诚风下班回来也会给他带礼物,有时是蛋糕,有时是玩偶,有时是电子手表。
他们想办法减少他的压力,却在无形中施压。
“当然。”蒲青云说,“明天带上你的小提琴出来好吗,拉一首曲子吧。”
“下次”,“下次”,能有几个下次呢。
不要等下次了,就这次吧,有时间就履行承诺吧。
他们约在劳动公园,这日真是风和日丽。
蒲青云坐在长椅上听曲子,简直像在剧院。
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全是主观观点,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他觉得柳燕林拉的曲子很好听。
一曲结束,柳燕林行了绅士礼,蒲青云笑着拍手。
“人家听曲子还要门票呢,我这个价钱你怎么给?”柳燕林笑着坐过来。
他把头发半扎起来了,额前落下几缕碎发,没遮住额头上的两颗青春痘,可能是最近作息太乱又太紧张的缘故。
蒲青云说:“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他知道这附近有家冰淇淋店。
柳燕林装好琴,跟着他走。
一只橘猫卧在店门口,尾巴轻轻摇摆,蹭着人形立牌,阳光把它照成金毛狮王。
蒲青云问他喜欢什么口味,他说巧克力,于是蒲青云买两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柳燕林放下琴,坐在窗边,他打开手机,班主任在十分钟前@全体成员,说拍毕业照的事。
毕业……
从前疯狂想要逃离试卷,如今却有些恐惧这件事。
到底是怕高考,还是怕离开某个人。
说实话,柳燕林的高中生活过得很一般,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平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