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野 驯野 第19章
作者:时三七
因为林慎停在看他,本应落向女主角的情意绵绵的视线却莫名其妙地落在他宋孝远的身上。
更吊诡的是,林慎停那根本不是什么柔情似水的眼神。酒吧灯光混乱昏暗,宋孝远却明显感受到林慎停在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人时,黝黑眼睛里生出的惊讶与嫌恶。
那是一种异常浓厚的恶意,似一把锋利的锐剑,迅速穿过人潮的喧嚣与蒸腾的酒精,精准刺向宋孝远的眼底,想要把他钉在该死的地狱里,狠狠的,死死的。
宋孝远接住了剑,手却被扎伤了。
心底骤然火起,一股愤怒像是燎原的野火迅速烧满宋孝远的心脏,他知道林慎停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看见自己身边又坐着和上午不同的男人,他感到恶心罢了。
宋孝远是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无条件忍受别人对他的恶意。
他林慎停凭什么这样看他?
上午的愤怒与现在的火气叠加在一起,宋孝远眯着眼睛想了几秒,他没什么能够回击的体面方法,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恶心林慎停。
顿了顿,他伸手,把自己手中的酒杯和桌上许允灿的换了一下。
许允灿和吴老二已然喝醉,趴在一边根本没有注意到宋孝远的动作,宋孝远把酒杯倾向姜也的酒瓶,轻轻地碰了碰。
“那我喝了。”他说。
姜也大喜,连忙举起杯子与他对饮。
宋孝远也举杯,缓缓地,认真地,将那一杯剔透莹红的酒饮入口中。不止他,林慎停也同时把杯子送到嘴边,而且他还在看着宋孝远。
甜蜜的酒精划过喉咙,宋孝远用余光看见林慎停的脸色忽然复杂起来,就连那层明显的恶意都浅薄不少,变得微妙以及不可捉摸。
两个人就这样奇怪地对视,尽管他们都在和别人一起喝酒,尽管他们不是情人,也不是一见钟情一眼定终生的有缘人,尽管不善的眼神似乎快要把对方虚伪的皮肉割下,直视彼此的骨头。
尽管他们恨得要死。
现在与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片刻后,宋孝远移开视线。
林慎停在与他的女朋友对饮,总体上必定是非常愉悦且轻松的,而自己却因为他的厌恶而被迫回击,去喝他不情愿去喝的酒。
像个不入流的小丑。
这真的很无聊。
最后一口酒喝尽,宋孝远闭上昏沉的眼睛,心想林慎停和别人喝交杯酒都能分眼神瞪他,恨确实比爱长久哈。
第25章
同一间酒吧,相邻但不相近的卡座,王子鱼闭着眼睛等在一旁。
今天是导师五十六岁生日,中午一起庆完生后,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觉得还不够尽兴,便喊了几个同学,约着跑到石屏区评价不错的酒吧又放松了一会儿,现在正喝到兴头上,刚开始玩起游戏。
等桌上六只手掌叠好堆在一起,王子鱼摸了摸最上面的手,随口说道:“第二个和……第四个喝交杯酒!”
还没等被点到的两个人反应过来,桌上的人就马上嚷道:“都别抽手,开始数数了!”
“一,二,第二个是帆帆师姐,第四个是李青师兄!交杯酒,喝交杯酒!”
“交杯酒!交杯酒!”
那些同门们开始起哄,卡座里的氛围在混乱但热闹的吵嚷中达到高潮,被点名的二人也没有丝毫扭捏,交换眼神后拿起酒杯迅速结束战斗。
“再来再来,”王子鱼再次闭上眼睛,兴致勃勃地催促身旁的人,“快啊,慎停哥手还放上去啊,刚刚不是玩的挺开心的?”
“是啊停哥,不会这么早就歇了吧?”
“就是,清钰师姐酒量浅我们知道,停哥你看着不像啊。”
林慎停摆了摆手,抱歉地笑道:“算了算了,我喝的头有点晕,再喝下去晚上不好回家,先不玩了。”
说着,他把酒杯放在一旁,“我看你们玩。”
王子鱼看他一眼,见他确实看着不太有兴致,只当他今天累了,就不再催他,转身就吵吵着其他同门数手掌。
“都放上去,一个都不许少。”
“沈师兄的酒杯给满上,见底了,防止他到时候耍赖!”
几杯交杯酒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是醉醺醺但却异常兴奋的,林慎停撑着头在旁边看热闹,偶尔还会跟着一起喝彩。
但更多时候,他在出神地盯着桌上零零散散的同门们的酒杯,盯着觥筹交错间,迅速减少与满上的金黄酒液,还有在酒中不断起伏的剔透冰块。
被酒精沾染过的人,无论主动还是被迫,每个人的温度都必定会不断升高,可那些冰块不一样,被炙热的嘴唇触碰过,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只是稳稳地透着微寒的光。
思绪一滞,林慎停忽然就想起刚刚对视过的比冰还凉的眼神。
充满了挑衅与敌意的眼神,挥之不去地存在于林慎停的脑海里。
明明两个人隔了那么远,每次不受控制地回想时,却好像宋孝远鼻尖挨着鼻尖地趴在他身前,在好似情人间的亲密距离里用恶劣的目光狠狠搜刮他的皮肉。
林慎停有些烦躁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没有犹豫地仰头饮尽。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底,他轻咳一声,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后,却更加烦躁地发现那酒根本不管用。
垂首闭眼捏着眉心,片刻后,林慎停还是自暴自弃的把杯子放回桌上,探身去和王子鱼说自己烟瘾犯了,得出去解决一下。
王子鱼应了声,天真地冲他露出一个醉鬼的笑容,林慎停也冲他笑,准备起身走出酒吧。
但他刚站起来,就被坐在他身旁的武清钰拽住衣角。
武清钰刚刚和林慎停喝交杯酒的时候抿了口威士忌,她酒量浅,这一口下去就坐在旁边缓了好久,现在看着林慎停的视线还是很飘忽。
因为酒精,她变得比以往大胆许多,仰着头,有些娇嗔地问:“你去哪?”
林慎停装作没有看见武清钰眼里的依赖,从她手里拿出衣角,轻声回道:“有事。”
说完,他路过武清钰,快速朝酒吧门口走去。
武清钰下意识也想跟在后面,但她今天醉的太厉害,头晕眼花地站起,又难受地跌坐回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慎停奇怪的在某个卡座旁停顿几秒,然后才匆匆出了酒吧。
他没有和她解释自己的离开,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看着他的背影,武清钰不可抑制的想起喝交杯酒时林慎停的走神,被酒精浸润的敏感心绪开始变得起伏不定。
酒精放大了她的脆弱,武清钰难受地喘了口气,本想扭头再拿一杯威士忌,准备今天干脆地醉死在这里。
但下一秒,她朦胧的视线里忽然又出现了林慎停的身影。
可能还没有几分钟,他就从外面回到酒吧,一进来先是走到之前短暂停留过的卡座,脸色阴沉的朝周围看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
可能是没有找到,他又弯腰用力拍打醉倒在桌上的人。武清钰没见过他这么粗鲁的样子,一时间盯入了神。
林慎停抱胸坐在之前宋孝远坐过的位置,抬头盯着还很迷糊的许允灿,“酒醒了吗?”
许允灿捂着涨痛的右脸颊,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慎停,“醒了……哥,我醉过去之前,小远还在的,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林慎停摇头:“宋孝远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什么时候跟姜也那个混小子玩在一起的?”
许允灿张着嘴,被问蒙了:“表哥,为什么你不仅跟宋孝远认识,而且还知道姜也呢?”
林慎停瞥他一眼,许允灿就迅速低下头,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去吃饭的时候碰到姜也,他,是他让我把宋孝远带出来的。”
一听这话,林慎停感觉离他心里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便皱眉问道:“宋孝远之前有和他见过面吗?”沉吟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或者你给他看过宋孝远的照片?”
许允灿马上摇头:“他们两个应该没有见过,我只是和姜也谈过自己正在追一个人,没和他说过姓名,也没看过照片,今天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也不像是认识的样子,小远还对姜也爱答不理的。”
说着说着,许允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始愤怒地大叫:“握草,不会是姜也那个王八蛋撬我墙角,把小远勾搭跑了吧?”
“我靠,我就知道姜也这个狗东西不安好心,原来他是打着这个心思让我把小远带出来,其实是想勾搭他……”
许允灿的脑袋也不晕了,身子也不软了,也不怕他哥了,无比精神地站在旁边激情慷慨,恨不得把姜也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
他是骂的爽了,但那些话落在林慎停耳中,本来异常肯定的心态突然生出些迷茫。
对啊,万一是宋孝远自己愿意和姜也离开的呢?
林慎停光顾着因为姜也这人的劣性而去担心姜也会对宋孝远做些什么,他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若一切都是建立在宋孝远自愿的基础上呢?
林慎停比谁都知道宋孝远身上有多强的攻击性,如果他不喜欢,没人能强迫他做他讨厌的事情,而且按照他随心所欲的心态,喝完酒后看上姜也的那张脸,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他又想起上一次和宋孝远的争执,宋孝远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好心……
“怪不得呢,我说他怎么那么殷勤要给小远点酒,还亲自从吧台拿过来,估计就是想借这个跟小远搭话,最后还黄鼠狼给鸡拜年,帮我也点了一杯……”
他还没说完,林慎停突然厉声打断他道:“等等,你说宋孝远喝的鸡尾酒是姜也端过来的?”
许允灿猝然被打断,愣愣地点点头道:“啊,是,姜也还给我点了一杯,有什么问题吗?”
林慎停面色铁青地站起:“宋孝远真的出事了。”
第26章
宋孝远被姜也放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抬不起胳膊的程度。
姜也摆好他的手脚,又体贴的把蹭在他脸侧的碎发抚到脑后,然后他的虎口卡在宋孝远的耳垂下,不住的用指尖去揉宋孝远闭上的眼角。
“你真漂亮。”他满意地说。
他一转身,宋孝远就睁眼看他,目光随着姜也在房间里移动。
姜也去摆弄早就放在床脚处的摄影设备。相机开机,屏幕刚亮起,宋孝远愤怒的眼神就透过屏幕直直穿射而来。
姜也一愣,随后不在意地笑笑,他把镜头拉近,近乎欣赏似的看着美人生怒。
宋孝远感到愤怒才正常,而且他的愤怒刚刚好,不吵不闹,十分合姜也的心意。前几个月他刚刚睡过一个性子烈的,整个过程一直不停的在骂他,要多脏就有多脏。
最后姜也被骂烦了,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把人给抽的晕死过去。
他很喜欢宋孝远的反应,便发善心地多了些耐性,隔着相机与宋孝远对视:“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自己已经换了杯子,结果还是被我撂倒了?”
宋孝远没理他,很是厌恶地偏过头。
姜也无所谓地一哂:“其实你是聪明的,知道换酒杯防着我,但我这人做事喜欢做绝。”
他把支架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想了想又说道:“小远?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远,是这样叫的吧?两杯酒里都有东西,可又不一样,小远你应该庆幸自己换了酒杯,若是喝下你原来那杯,我早就被你缠上床,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搞第二发了。”
他眼睛弯弯,按下录制的按钮:“开始录了,小远宝贝,你长得这么好看,把表情做好点。”宋孝远眼神一动,又冷冷地嘲讽道:“那你可真厉害。”
姜也微笑:“谢谢。”
应该是被这句谢谢给恶心到了,宋孝远气不过,骂他:“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考虑的这么周全,连许允灿都算计上了,应该不是第一回这样做吧?”
“是,而且我没失败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