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我不吃! 这药我不吃! 第67章
作者:祝麟
没有人告诉过他,离家出走前应该要先看看天气预报。
他出走陆家的计划中道崩殂,而此时他已经难以在风雪中分清返回陆家的方向。暴雪早已袭来,狂风乱卷,道旁几棵碗口粗的树木弯成了一种诡异的弧度,树梢几乎要碰到地面。
街道上的门面悉数闭店歇业,连个能够问路的过路人都找不到。他牵着他的小狗,钻进了临近的一所中学里暂避风雪。
窦长宵透过走廊的窗户,去看外面倒伏的树木,觉得眼前的场面像极了世界末日。
被他牵出来的圣伯纳才三个月大,坐下时没比窦长宵矮多少,对着窗外的天气叫个不停。
一人一狗俱是湿淋淋的。小狗毛发厚实,又是雪地搜救犬,并不畏寒。但融化的霜雪钻进了窦长宵的脖子,把他的里衣都浸湿。
好冷。他抿紧嘴唇,心里有些后悔。
待在家里被陆朝欺负也比现在好一点。
正值假期,教学楼内寂静无声。窦长宵一连推了几间教室的门,都是反锁着的。
走廊里黑黢黢的,但尽头似乎亮着点光。他想了想,牵着圣伯纳朝那个光亮的方向走去。
初三一班的教室亮着一排灯,从后门的窗户上面倾泻出几分光亮。
窦长宵还没有动,圣伯纳忽地抬起前爪,挠了一下后门。门并没有锁,很轻易被它的体重给压开了。
教室里只有一个男生在后排看书,坐姿相当不雅观。
他反过身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两只脚搭着凳子,一只手捧着本书,另只手转着笔,在听见教室后门传来声响时,才停下了转笔的动作,朝着一人一狗两位陌生来客看了过去。
男生盯着出现在门口的两只生物,有些没回过神来,冷漠的表情掺杂着一丝怔然。
也许是有窗外的暴风雪作背景,对方静坐在这副昏暗的画面里,莫名有一种孤单又遥远的感觉,难以接近。
窦长宵不自觉地把手里的绳子抓紧了点,直觉对方并不是什么很好相处的人。
男生的目光沿着窦长宵手里的狗绳溜达到那只圣伯纳幼犬上,盯了半晌,那种雪一样冷的表情便融化了。
他怔怔地开口说:“喔哇,好大的狗。”
窦长宵:“……”
宁烛放下书和笔,从桌子上跳下来,走近一人一狗,眼睛原本是黏在狗身上的,末了,像是觉得不太礼貌,转而看向窦长宵。
窦长宵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有点瘦,海中的冬季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松。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也哑,似乎正处在变声期,问他:“你几岁?”
窦长宵回答:“八岁。”
宁烛看了看他身后,没瞧见有其他人,便问:“放假,还是台风天,你怎么在这?家里人是学校职工吗。”
窦长宵牵着狗绳,没有回答。
对方就换了一个他更加关心的问题:“这什么狗啊?好大一只。”
“圣伯纳,”窦长宵说,“四个月了。”
“四个月?”是没听过的品种名,宁烛把这名字默默记住了,低头看着那只圣伯纳,“能摸么?”
窦长宵:“嗯。”
宁烛蹲下身来撸了两把那只小狗湿淋淋的脑袋。
他扭过头,看窦长宵也是湿淋淋的,于是也探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窦长宵倏地一僵。他很不习惯被不熟悉的人碰到,立刻从对方手里挣开,一下子退开老远,一脸警惕。
宁烛看他这副反应,反倒来劲儿了,凑过去又薅了一把。
窦长宵后背贴着门边儿,退无可退。他拧着眉头,颇有凶相地瞪着对面的人。
“哈哈……”宁烛觉得挺有意思。
这小孩淋得跟落汤鸡似的,看人的眼神却像只小狼崽子。
“你叫什么名字?”
“窦……”窦长宵下意识地要说名字,忽地记起外公说不要随便告诉陌生人名字,他犹豫了一下,“窦……”
“豆豆?”宁烛蹙眉,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这是你的名字,还是狗的名字啊。”
“……”
对方思索了下,也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岑灯,灯就是电灯泡的那个灯,岑字会写吗?山今岑。”
窦长宵认字比同龄人多,且这个字不算生僻,他完全认得。
“不会写也没关系。”对方忽然笑得很臭屁,“再过几个月中考完,你来我们学校门口看,荣誉榜最上面的那个就是我的名字。”
窦长宵嘴唇动了动:“……哦。”
“豆豆,你爸妈呢?”
“我不叫……”窦长宵努力地把话咽了回去,认领了这个难听的名字,说:“他们不在。”
“不在?”宁烛挑了下眉。
这种天气,一般的家长都不会让小孩外出的。
“你不会是走丢了吧?”
“不是。”
宁烛却没信,站起身来,就往教室外面走。
学校的保安亭这会儿应该还有人。
窦长宵拉住他的袖子,“我是自己出来的。”
宁烛回过头来看他,过了片刻,问:“离家出走么,豆豆?”
这个词很不好听,仿佛很幼稚,但这种幼稚的事的确是窦长宵干出来。他于是没吭气,默认了。
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有取笑他,而是有些认真地注视着他。
窦长宵被对方拽到了暖气片旁边,宁烛搬了张凳子给他,示意他贴着暖气烘烘身体。
窦长宵照做了,圣伯纳凑到宁烛身边,小心地抬头闻他的腿,
就这么安静了几秒,窦长宵才又听见宁烛开口:“什么原因呢?”
没等他回答,宁烛继续说了下去:“离家出走不是你这样走的,起码也要看看天气预报吧。而且你才多大点,出去给人家干活都会被嫌弃是童工,连你的狗都养不起。”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书包的夹层里找纸巾,发现快用完了,就从同桌的桌洞里偷了两张,往窦长宵的头发和脸上一通乱糊,擦干雪水。
窦长宵:“……”
宁烛擦完他,又去擦狗,轻声说:“如果一定要走,至少也要等大一点了再走。带上手机、身份证,安顿好自己的去向,还要想办法攒一点钱作路费和安顿费。”
圣伯纳躲来躲去,最后抖了抖身子,自己把毛发上的水甩干净了。
“当然啦,如果家人想找到你,肯定还是能找得到的。”宁烛略哑的声音似乎软了一点,“他们如果想你回去,你又想家,那就乖乖回去好了。”
他越讲越认真,几乎像是分享攻略,窦长宵忍不住打断了他:“我只是要走到外公家,不用……打童工养狗。”
宁烛愣了下,撅了下嘴,一脸感情被浪费的表情,“哦……那,你不早说。”
“……”窦长宵本来不想跟这位陌生人多说话的,但看着对方不太高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主动解释起了偷跑出来的原因:“我要回我外公家。他骗了我。”
宁烛好奇道:“骗你什么了?”
“他说只要我在爸妈家待一个月,就让我养小狗。”窦长宵长密的睫毛垂落下去,“现在两个月了,他还没有接我回去。”
宁烛低头看着他,“哦”了声。家长骗小孩的常用套路。
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书桌上,又去踩凳子,“在爸妈家待不下去吗?”
“我哥不喜欢我。”窦长宵说起这话时倒是没有太多的难过,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比起伤心更像是厌烦,“而且我很想外公。”
宁烛点了点头,“你外公在哪?”
窦长宵说了一个地名。
宁烛:“那离这儿十几公里呢,你是打算怎么去?”
窦长宵:“本来想坐公交车,但是在站台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车来。”
极端天气,海城今天的许多公交都停运了。宁烛道:“所以你等不到公交,就想自己走着回去?”
窦长宵不置可否。
“你出来多久了?”
“不知道。从……还没刮风的时候出来的。”
宁烛算了算,差不多得有两个多小时了。
这种天气小孩不见了,宁烛估计窦长宵的家长回家得急疯。
他跟这小子讲道理:“你爸妈要是发现你不在,会很着急。”
“他们今天不在家,只有我哥在。”
“那你哥要是发现你不在,也会着急的。”
窦长宵:“他会放鞭炮庆祝。而且你也是一个人在这。”
宁烛噎了下,“不一样,我爸妈对我很放心。”
他找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拿起笔后问:“豆豆,你家里人电话多少?”
窦长宵沉默了两秒。
宁烛想了想,又说:“你外公的也行。”
窦长宵看起来还是不太情愿,不过这回还是乖乖地报了号码。
宁烛把纸叠好塞进外套里,“你在这里待着,我去趟保安亭,让门卫大爷打电话给你外公报个平安。”
窦长宵转头看了眼窗外。
台风比他进来教学楼之前更猛烈,外面两颗百年老树摇摆的弧度,其余寿命更短的树木更是要被摧折吹倒的架势,让人心惊胆战。而宁烛看上去不太高,又有些瘦。
窦长宵缺乏常识地开始担心宁烛会被吹跑。
他叫住了对方:“过一会儿再去吧。”
“嗯?为什么……”
“风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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