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9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张定坤张开双臂,双手主动往头顶一束,“来,任君宰割。”

  “呸!”方绍伦皱眉骂道,“要点脸吧张三!”

  他撑起身体,张定坤看他起身立马不干,双臂搂着他肩膀又是一个翻滚把他压下去,两人暗自较劲,手脚都没闲着,终于“啪”一声巨响,双双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这种厢式床离地颇高,侧着滚下去的,谁也没赚到便宜,方绍伦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张定坤忙扶起他,“伤哪了?”窗外雨声潺潺,暮色从窗棂间递进,他的眉梢眼角俱是关切,一如从前,一如多年前。

  方绍伦叹口气,也有点弄不明白,原本的护身忠犬怎么就变得如狼似虎了?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先让我起来。”方绍伦松开钳制。

  张定坤把他扶起来,又绕到身后查看他肩膀,一只手托着他左臂展开,一只手从胸前绕过去触摸他的肩窝,松了口气,“没脱臼,估摸着是扭了一下岔了气,我给你抻抻筋就好。”

  他装模做样的拿着他左边胳膊外旋内展,实际上把人紧紧圈在怀里,贪婪的嗅着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熟悉气息。

  方绍伦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直到……,他蓦地睁大眼睛,“有病吧张三!”他口齿不清的低吼,“你你……这样也能?!”

  他想要转身挣开束缚,却被张定坤牢牢的扣在怀里,“绍伦,绍伦,”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一侧的脖颈上,立马换了声调,软语相求,“你帮帮我,算我求你,你别回头……”

  “帮、帮你什么?!”方绍伦语无伦次。

  张三从没求过他,他如果办错了事,方绍伦拿小鞭子抽他,他就让他抽,一声不吭。

  如果是方绍伦无理取闹,小鞭子甩上来,就会被他一把攥住,丢得远远的。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求过饶。

  此刻,他滚烫的唇黏在他的耳旁,低声的恳求,“绍伦,我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一次就好,真的……”

  张定坤左手沿着他方绍伦的胳膊一直游到他的手掌间,五指插入指缝,紧紧的扣住。

  他爱极了他那双指节修长、骨肉匀停、格外白皙柔嫩的双手。他看过很多男子女子的手,没有哪一双有方绍伦的长得漂亮。

  当那双手滑过黑白分明的钢琴键,乐曲就好像弹奏在他心上一般。

  当那双手握着钢索制的马鞭,就算让他抽上两鞭子他也心甘情愿。

  而当那双手极偶尔的拂过他的额头,“张三,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地这般红?”他就觉得生病也不全然是件坏事情。

  “你干什么?!放开我!”方绍伦只觉得后背黏上来一面鼓,“咚咚”响个不停,带得他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他极力的挣扎,但眼下这姿势明显处于下风,被张定坤用右手箍紧胸腔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张定坤不断在他耳畔低声祈求,“绍伦,求你了,你帮帮我,用这个就好……”

  他带着他的左手掌向后,“我这次去的那部落最爱吃人肉,搞不好就让他们吃了……”

  “绍伦……我的大公子……你行行好,帮帮我……让我尝一次……死了也感你恩德……”

  他一味的低声恳求,动作却毫不含糊,软硬兼施着终于把口口塞到他修长的手指间,立刻便鼓鼓的跳动起来……

第8章

  “三哥、三哥……酒菜都备好咧。”长柳先生站在楼梯口用东鲁方言吆喝了几声。

  又等了好一阵子,张定坤才懒洋洋从二楼走下来,他换了一身棉袍,趿着一双黑面厚底的棉鞋,跟在家里般随意。

  “合脚不?”她看着那双鞋子穿在他脚上,脸上漾出极为满足的笑意。

  张定坤点头,“柳宁,你跟玉娘学的这做鞋的手艺倒没扔下,正正好。”他偶尔私底下会跟柳宁说东鲁话。

  流民张三实际上并不来自冀南,而来自东鲁。

  “做鞋太费手,往后不要花这个功夫了。”

  “不费事的,三哥。”柳宁虽然仍是那身精致打扮,脸上的神情却与饭局上绝不相同,是极纯粹明媚的笑容,“能再给三哥做双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

  张定坤跟她相视一笑,彼此神情里都带上了欣慰。如今这年月,失散十多年的亲人能重聚,机率不啻于中头彩。

  “灵波怎么还没来?挂个电话到周公馆,太晚就别过来了。”张定坤走到窗前看看天色,城东到城西距离不短,又不便派车去接。

  正说着,门口传来黄包车的动静,少顷,门房撑着伞送了位二十出头的小姐进了厅堂。

  之后便是大门“吱呀”关闭的声音,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也取下来,代表书寓今日歇业了。

  进来的这位女子身量颇高,穿西服,披着驼色的大衣,一张鹅蛋脸庞,顾盼修眉,是极英气的长相。但当她柳眉弯弯,唇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粲然一笑,又极具妩媚风情。

  “三哥、五姐,我来迟了。今日周府宴客,又是作诗又是看戏,好容易才脱身。”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小丫头上前伺候着她脱了大衣,她煞有架势的给张定坤和张柳宁行了个蹲礼。

  她穿着洋派,却作旧时礼节。

  张定坤笑了笑,“小丫头片子。”

  离家时,灵波才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年画娃娃似的,扎两个小楸楸,穿着红绫小袄,在奶妈的服侍下,穿过庭院,走到厅堂里,也是这样煞有架势的蹲下身去,“给哥哥姐姐们请安。”

  “来时可仔细看过了?”柳宁打发小丫头们下去,扶着她到圆桌前坐下。

  她点点头,“放心吧五姐,要不是多绕这几圈,我也不能这么迟。”

  “那就好,”柳宁执一双长筷将藤盘上的肉片都扫入铜锅中,“其实倒也不怕别的,让别人知晓你有个当书寓先生的姐姐终归是不好。”

  灵波笑着摇头,“等明年秋,我入府给人当姨娘,又比书寓先生高贵到哪里去了?”

  张定坤一声咳嗽,“二位妹妹的话,倒叫我这个当哥哥的汗颜了。”

  柳宁、灵波相视一笑,柳宁执壶给他倒了杯酒,觑着他面色,眉眼含笑,“三哥,你今日做什么把方大公子惹恼了?好大气性的走了,我喊他都没搭理我,拿手蒙着脸,一阵风似的刮门外头去了……”

  张定坤幽深的凤目睨她一眼,不答话,嘴角却泛起笑意来。

  柳宁其实早猜到点眉目,虽说二楼铺了厚地毯,但二人动静不小,先头“乒乒乓乓”打架似的,她便挥手让小丫头们都下去,自个脱了高跟鞋,蹑手蹑脚走到楼梯间底下去听……

  灵波也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看她姐一脸揶揄的笑意,好奇问道,“大公子我倒没见过,比之方绍玮如何?”

  “他才从东瀛回来你自然没见过。”柳宁抢着答话,“人才不肖说自然是极好的,不然三哥能这么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

  灵波点头,“听说方老爷年轻时便是西南有名的美男子,绍玮一张皮相就不差,想必大少爷更甚一筹。”

  柳宁在月城立了这书寓,来往的青年才俊见了个齐全,感慨道,“何止一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我见过不知凡几,大少爷是唯一一个名不如人的,”她叹息一句,“配倒是配得上我们三哥,就是……”

  她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肉片放到张定坤碗中,“三哥,我看大公子是个铮铮男儿的样子,跟我在沪城书寓里见的那些好男风的颇不相同……”

  她说得委婉,实际是说方绍伦可能并不好此道。

  两人在楼上打得乒乒乓乓,虽说后头歇了声响,可这事……人家要是不情愿,倒不好强求。

  “他家世显赫,又是三哥的救命恩人,”柳宁转向灵波,皱眉问道,“幺妹,好男风这事到底有药可解没有?”她拿手帕子捂了捂眼睛,“咱们张家可只剩下三哥这一根独苗了。”

  灵波摇头,“这事又不是病,三哥说他……嘻嘻,不喜女子碰触,那大概是天生的了。”

  她在一旁听二人言语,便知张定坤和方绍伦这事有些不谐,眼珠子一转,“要让三哥改弦易辙我看难,要让方大公子俯首帖耳倒还容易些。上次三哥从土司部落里弄出来的几张方子,上头就有些名堂。”她吮着杯中美酒,吃吃的笑。

  灵波虽然年纪不算小,但她醉心医学,总有些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

  张定坤不理会她,转头向一脸愁容的柳宁道,“你怎么还是看不开?传宗接代,家族延续固然要紧,咱们几千年的文化也是传承而来。”

  “可并不是非得我才行,你和灵波哪一个都比我强,你们有了子嗣也都是张家的血脉。姓不姓张倒不要紧,能把家传的那点东西传下去就行。”

  他抬手给两个妹妹杯中倒上酒,“我看灵波就很好,祖传的方子我已经给了她,是看她成天捣鼓这些,指不定哪天就制出来了。柳宁你也可以抄一份,但凡张家的东西就是我们三个人的。”

  张定坤举起酒杯,灵波也倾杯过来,柳宁却不端杯,仍是掩着帕子,哀声道,“咱们张家原先在东鲁是多么显赫……可不比如今的方家差半分。”

  她只比张定坤小一岁,家破人亡时记忆已经很牢固,“东鲁药王张”那闪着金光的招牌,是时常出现在她睡梦中的景象。

  “我还记得我和玉娘上秀坊,三哥你骑着马挥着鞭子,疾风似的从街市上闪过,摆摊的商贩们指着你的背影说‘那是东鲁的小霸王’,等我跟玉娘回到家,爹已经罚你跪祠堂,说不准在街市上纵马。你还在那里梗着脖子嚷嚷,说并没碰倒人家的摊子……”她语声哽咽,眼角珠光闪闪。

  灵波放下酒杯,拿过干净的帕子替她拭泪。

  张定坤拍拍她肩膀,传递着安抚的意味,“柳宁,历史上朝代更迭,有多少比我们张家更为显赫的世家湮灭于战火中,没有千年的富贵,真正要传承的是家族的技艺、制药的本心。”

  “而这一点着实没法指着我,我于制药一道天赋有限,打小就爱舞刀弄枪,兄妹几个你们都把《本草经》、《千金药方》背熟了,我还分不清白附片和白附子的区别……”他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

  灵波“噗嗤”一声笑出来,柳宁也忍不住收了哀戚,弯了眉眼,转头摸了摸灵波乌黑的鬓发,柔声道,“咱家于此道有天赋的,只有灵波。”

  “三哥五姐你们就看我的好了,我迟早能把我们张家的‘龙虎膏’调制出来,等我将来生几个孩子,谁能把制药的手艺学全了就让他姓张。”家人面前无需谦虚,灵波笑嘻嘻的。

  柳宁戳着她的额头,“还几个孩子!也不知羞。”

  张定坤从铜锅里捞起肉片来吃,又饮了一口杯中酒, “嗯,这酒不错,有我们东鲁‘景阳春’那味。”

  他离开东鲁时已经十二岁,正是跟大人们上桌喝酒的年纪,第一回喝的景阳春让他记了十几年。

  “这是我从沪城进的一批酒,北地老字号,客人们尝了都说好。”柳君也执杯,三人碰了一下,都一口干了。

  东鲁的儿女就没有不善饮酒的。

  三人边吃边聊,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是暖意融融,菜香夹杂着酒香,馥郁萦绕。

  “三哥,你这次真要趁机北上?”

  张定坤点头,“我先往西边收账,再绕道北上。年底公务应酬繁忙,机会比平时多。”

  柳宁蹙眉道,“你可千万小心,若时机不适就算了,张丙吉那狗贼迟早要遭报应,搭上点损伤不值当。”

  “这事你们别管,家学传承靠你俩,报仇雪恨是男人的事。”张定坤点头,“不用担心,我会斟酌着办。”

  北边这会正乱着,是极好的下手时机。他也没有骗方绍伦,此行确实凶险,也不知有没有命回来陪他过年。

  他盯着柳宁,“不要再回沪城。你在月城出不了岔子,碰上棘手的去找胡启山或者左云,都会帮你摆平。但是沪城,情况复杂许多,倘若有个什么闪失,鞭长莫及。听懂了吗?”

  柳宁连连点头,三哥出行在即,她不想他再操心她的事。

  灵波从一旁的绞丝手袋里,拿出一个小小锦囊,递给张定坤,“三哥,这里头是我新近制的两种药丸,红色的凝血功效好,白色的提神醒脑,你带着吧,但愿用不上。”

  张定坤接过去塞怀里,对着灵波叹道,“你非要嫁给方绍玮,我也拦不住你。好在周姑娘是个好相与的,但你可要想明白,方家靠他传宗接代,各方人马要平衡笼络,府里往后少不了进人。你要没有周姑娘那容人的气量,趁早打消念头。”

  柳宁立马抓到错漏,笑道,“哎呀,方家不是还有大公子嘛,怎么就单靠二公子传宗接代了?”

  “你别打岔!”张定坤挥手,却也忍不住剖白,“咱老张家就剩我这根独苗我都豁出去了,还能放他去娶妻生子?我不在月城的时候你帮我盯紧点。”

  柳宁喏喏的笑着应是,灵波抬手给他满上酒,又把自己杯子也倒满了,举杯敬他,“三哥,我嫁进方家并不完全冲绍玮,一是方老爷子于制药一道颇有见地,肯投资让我放手去搞;二来我跟蔓英姐真是一见如故。我早跟方绍玮说了,只要他心里有分寸,十个八个抬进来我也不膈应,但他若负了我俩……”

  她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三根手指捏着那只瓷质的小酒盅,微一用力,酒盅应声而裂,她本就英气的眉目一脸肃穆,“我张家女儿可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糯米团子!”

  “好!”张定坤拍了拍桌子,“你记得这话就行,自己选的路自己担,跪着也得把它走完!”

  柳宁另拿了个酒盅过来,兄妹三人再次碰杯。

  酒菜过半,张定坤薄有几分醉意,拿筷子敲打着碗沿,“拿琵琶来!”他自己有一把紫檀木的象牙琵琶,放在了城东宅邸。

  柳宁扬声喊如眉将琵琶送来,张定坤接过那把酸枝木的玉首琵琶抱在怀里,如眉站一边不肯走,几个小丫头也从灶房探出头来。

  张定坤的生母是北地琵琶国手,他于此道家学渊源,且极有天赋,他母亲那把绿檀木琵琶早说过要传给他,只可惜家破之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