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83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但是这事也不能跟方绍伦明说,他了解他家大少爷,两人的感情要是变成一场交易,他绝不能同意。

  方绍伦不置可否,他近来实在疲累,被他这样箍着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张定坤把他抱上床,盖好薄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匆匆向伍宅去了。

  一夜未归,第二日又是脚步匆匆地在医院、公寓和伍宅之间穿梭。

  方绍伦下了班去医院,方颖珊搀扶着方学群的胳膊在花园里散步。

  看见他走过去,父女俩双双别过了头。

  “爹……”方绍伦走近几步,在他背后嗫嚅道,“您身子好些了吗?”

  方学群不答,方颖珊冷笑一声,“万幸没被你气死。”

  方绍伦垂下头,方颖珊又道,“要想爹舒服点,就请你走开些,不要在这里装可怜。每日来打探的报社记者都不知道有多少,方家八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扶着方学群走出了小花园。

  夕阳映照在有些佝偻的背影上,方绍伦瞬间热泪盈眶。

  这一晚他靠在床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脑海里放电影般回想着成长的一幕幕。不知什么时候朦胧睡去。

  半夜被一阵热吻唤醒,张定坤浑身酒味,与满室的烟味糅杂在一起,熏人欲醉。

  他衔着他的唇,含糊的在他耳边低声,“绍伦,我们走好不好?”他拉扯着碍事的衣物,“去最西边,去印缅、仰光,谁也不认识我们,也不会来干涉我们……”

  自从事发,两人再没有亲热过,家有病人,哪有闲心。

  张定坤只是温柔的抚摸,手掌手指四处点着火,却不敢燃烧。

  “好。”方绍伦低低地答应着,转头回吻他,颇有些凶狠。衣服四散,直到赤裸的胸膛重叠在一起。“嘭嘭”的心跳声,犹如战鼓敲响,军乐低鸣。

  床底之间,方绍伦从未如此热情过。唇舌勾缠着,似要将人吸入魂魄里。

  他主动的敞开,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第74章

  最后的判决在方学群痊愈出院后来临,他先回月城,再让管家通知方绍伦和张定坤回月湖府邸一趟。

  方氏祠堂里,灵牌灵位排列得整整齐齐。老管家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退到祠堂门外垂手站立,守着唯一的门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方学群端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青烟缭绕间,他半合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隐隐绰绰,愈发令人看不清楚。堂侧坐着方家三姐弟和唯一的外人张定坤。

  片刻的沉寂之后,方学群开口道,“这事今儿做个了断。”

  方绍伦在家人面前完全没有在外强装出的镇定,他忐忑地喊了声“爹”,就要跪到神龛前的蒲团上。

  方学群却示意方绍玮拦住他,“要不要跪,你等我说完再决定。”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疾不徐,落在犯错的人耳朵里却是悚然一惊。

  张定坤的面庞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郁,自从替他说合的义父铩羽而归,他就预料到了今天这一出。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迟早是要落下来的。

  他上蹿下跳,却是无计可施。

  他一张利嘴曾经谈成过百万计的生意,一番筹谋令他至今在商场鏖战里立于不败之地,一腔赤诚换来过肝胆相照的友谊。可这些,在面对一位怒火中烧的父亲,要将他的儿子拉出他认定的深渊泥坑时毫无胜算。

  如今,大少爷的态度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方学群并未急着发作儿子,反倒是看向他,“定坤,”他凝声道,“你跟在我身边七八年,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看多了我锱铢必较、筹谋算计的一面,大概觉得我心中“利”字当头吧?”他语声低沉,“你前些日子托伍爷送来的东西确实贵重,但我不能将儿子卖给你。”

  张定坤微微一怔,疾忙起身,“老爷子您误会了……”他嘴里向着方学群说话,目光却看向方绍伦,大少爷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老爷子怎么会误会?他只是要给他的行为定个调罢了。果然,方学群摆手制止了他想要解释的言语,同样目视着方绍伦,“元哥是我的长子,我视他重逾性命,钱财难抵万一。”

  他是深受封建传统思想熏陶的大家长,极少这样直白的表达感情。大概情绪激荡,他低声咳嗽起来。

  一旁的方绍玮忙端过茶水,方颖珊上前轻拍着他的脊背。

  方绍伦“噗通”一声跪下,愧悔的低下头,脸庞涨得通红,“爹,是儿子不孝……”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只言片语,就让大少爷陷入了深深的愧疚里。

  方学群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似有爱怜之意。片刻后,目光直视张定坤,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定坤,你自入方家,功劳不少,但我满门上下,待你也不薄。”

  “是,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张定坤揪紧了椅子扶手。

  “你与元哥……我无意探究对错,或许你二人情投意合,阴阳颠倒也是情之所至。”方学群悠悠叹息,“只是我方家门楣不容玷污。”

  他突然一把揪起方绍伦胳膊,示意他站起来,指了指堂上高低排列的灵位,“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方昭,你做个决断。”

  “爹……”方绍伦目露祈求地看着他的父亲。

  方学群却硬起心肠,“你这么大了,是该自己做主的时候了。”他眉目间流露几许慈蔼之色,“你要是想跟张三走,爹不拦你。他如今的身家你俩过一辈子也是够了,他向来有本事我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有一点,你们走远些,再不要回月城了。”他垂下眼,“便是我死,你也不要回来奔丧!等过些日子,我会命管家散布你患疾身亡的消息,再让你弟给你办一场丧事……”

  “爹!”方绍伦本就只是半立起身体,听了这话双膝一软重又跪倒在地。

  张定坤目露不忍,俯身要去扶,他却膝行到方学群跟前,抱着他爹一条腿,两行眼泪夺眶而出,“爹,你别说这样的话。”

  二十四岁的大少爷,变回七八岁的稚童,摇晃着他爹的衣摆,“爹,你别说这样的话……”他自出生就是方家大少爷,要驱逐他离家,无异于心头剜肉,令他大失常态。

  方学群甩开衣摆,皱眉叹息,慨叹半晌,微微俯身,“元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方家百年基业,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你我父子一场,我多条路给你选。”

  张定坤面上刹那间血色尽失。

  方学群却一字一顿说得极为清楚,“要继续当我方家的子孙,我方学群的儿子,你必须与张三划清界限!张三的股份我按市值兑给他,他如今羽翼丰满,到哪都能风生水起。而你,半年内必须成婚!我不管你娶谁家的姑娘!”

  方绍伦愣住,张定坤站起身,“老爷子,您这是逼他……”

  “是,我是逼他。”方学群颌首道,“但也是你们先逼的我!”

  “事情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能由着你们暗渡陈仓,苟且丢人?!”方学群面色转为严厉,指着方绍伦,声音颤抖,“你顶着西南方家大少爷的名头,做着抹黑方家的事情,毫无羞愧吗?”他似被挑动了怒火,厉声道,“我念着父子之情,才容你自选,否则该直接将你逐出家门!”

  “至于你,”他转身指着张定坤,“孽障将你捡回来,方家一饮一食活你性命,你一身本事哪样不是方家教给你的?你如今声名显赫难道不是方家打下的根基?我怀仁慈之心,却是引狼入室,做了东郭先生!你欺骗我女在先,引诱我儿在后!今日还容你站在这里,只因我方家宽怀仁厚的家训!”

  他疾言厉色,张定坤不能反驳,一字一句都将他钉在了忘恩负义的耻辱柱上。他对上方学群,立场上就先矮了三分,冷汗涔涔从额上坠落,转目去看方绍伦,只看到半张惨白的面颊和颤抖的眼睫。

  方学群乘胜追击,一甩袖子,冲瘫坐在地的儿子道,“选吧!勿要哭哭啼啼的作小儿女之态!若是选他,即刻就给我滚,你我父子此生不复相见!若是选家里,快刀斩乱麻,尽快成婚,绝不允许再背着我跟此人有任何苟且!你在你姨娘的灵位前,拿你爹这把老骨头起誓,若有违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爹!”姐弟仨几乎异口同声,一直静默不语的方颖珊和方绍玮齐齐扑过来,一左一右扶着方学群。

  “您怎能拿自己的健康作赌注?您可不止他一个儿子。”方颖珊哀声喊道,她转头厌恶地瞥着方绍伦,“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方绍伦一把抱住方学群的双腿,“爹,我不滚。”

  张定坤趋前一步,“绍伦……”这两个条件一摆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他隐约预料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却不肯痛快认输,仍怀着万一的期冀。

  他眼巴巴地看着他家大少爷,却看到那一线瘦削的脊背,这段日子大少爷寝食难安,确实瘦了不少。

  他没有在方学群斥骂的话语和方家姐弟谴责的目光中感到愧疚,却在方绍伦跪伏的身影里感到了十二万分的惭愧和心疼。好好保护大少爷曾是他暗自立下的誓言。

  可他违背了这个誓言,带给他伤害,令他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不,他不能就此撒开手,也不能看着大少爷为难!他扬起头颅,目视方学群,“老爷子,这事错都在我身上,我痴长几岁,的确利用大少爷的纯良窃取了他的信任。但我爱慕绍伦,出自真心。我什么都能舍弃,就算为方家当牛做马我都愿意。只要您能允许……”

  “我不能允许!我方家子孙岂能雌伏于人?!”方学群一甩袖子,拐杖顿在青砖地上,“铿铿”直响,“当牛做马?哼!张三,别在我跟前玩这种花样,如今方家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他一时激愤,倒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是要挽回泥足深陷的儿子没错,但也要趁机拔除这颗“功高震主”的眼中钉!即使张定坤在外对方家人礼遇有加,也遮掩不了他在西南逐渐喧嚣的影响力。

  他已经老了,祖辈父辈积攒的家业不能在他手里改名换姓。在他看来,张定坤野心勃勃,引诱方绍伦这件事更是实证,比当初求娶方颖珊更令他恼怒万分。允许?允许他们囫囵着苟且?就是允许他将方家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踏!

  方学群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戾色,转头看向方绍伦,“我不逼你,你也别拖泥带水!你今天要跟他走,我就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你要留下来,就必须跟他断干净!”

  张定坤的面庞上显出了然的神色,又转为无奈,他没法把一颗心剖出来给人看,也没法改变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思想。

  他想说只要跟大少爷在一起,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哪怕挣来金山银山也是传承给方家的子孙,可方学群怎么会相信呢?他求娶过方颖珊,在外的风流名声也很不少。

  任何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那些花名令他成功的推掉了与方颖珊的婚事,也让他今天无法自证清白。

  张定坤像赌场里输光了筹码的赌徒,面对必输的结局仍想背水一战。他红着眼看向方绍伦。

  方绍伦已经呆愣了许久,听到催促,漠然地抬起头,少顷,他站直身体,转向张定坤的方向,眼睛却没有直视他,而是看向屋外的天井。

  那里晴空万里,阳光闪耀,天空一排飞鸟自由自在地翱翔。

  他沉声道,“我是方家子孙,是我爹的儿子,这是我永生都不能舍弃的。”

  尽管张定坤预料到了在这道选择题里,他是被舍弃的选项,可真听到这句话,一颗心还是被扯得生疼。

  他颤声道,“所以……你要舍弃我?”在方绍伦的缄默里,强烈的不甘令他脱口而出,“可是绍伦,咱俩拜过关公的……”

  未尽的话语在方绍伦涨红的面孔前戛然而止,这是令他觉得难堪的事情。

  绍伦啊,令你觉得难堪的事情,却是我最后的倚仗了。

  张定坤无法抑制想要大笑一场的冲动,他的大少爷终究还是要跟他撇清关系了。可以理解,可他也深刻的认识到:尽管两人有过那样多甜蜜的夜晚,彼此间的距离曾是那样亲近,他也不能跟他的家人相提并论!

  他抹一把眼睛,看着那抹僵立的身影,突然出声道,“绍伦,你爱我吗?”他说过无数次的“我爱你”,从没有换来一句回应。在尘埃落定的这一刻,锥心的痛楚伴着热切的期待从心底翻涌而起。

  绍伦,说你爱我。就算你要舍弃我,但只要你承认爱我,那我就没有输。

  但方绍伦缄默以对。

  他只能沉默。心底承认爱他是一回事,当众,当着家人的面表白又是另外一回事。那是赤裸裸与前面十几年的教养宣战,那是明晃晃向他爹示威。

  他不敢。他已经做错了事,怎能再错上加错,去刺激他爹已经孱弱的身体。

  方绍伦走到灵牌位前的蒲团上跪下。

  张定坤愣愣看着那抹清瘦的背影,片刻后,他提高了声音,“方绍伦,你羞于承认,我却不怕昭告天下,我爱你!我活到二十九,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繁华,只有你是我心爱之人!”

  他一番剖白,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方学群自是羞恼万分,当着我的面都敢大放厥词,还意图引诱我儿子,张三,休怪我不念旧情!

  方颖珊咬紧了红唇,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滴落。他献过殷勤,送过厚礼,但从未用言语表白过。她那时只当他大男子主义,不屑于说这些情情爱爱……

  方绍玮瞠目结舌,男人跟男人也能说爱情么?他泛起一丝丝愧疚,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只因张三续道,“我在方家积攒的所有股份,原是娶你的聘礼,既然你不愿跟我走,就是要继续当你的方家大少爷,尽快成婚了。”他凄然笑道,“那便当作你新婚的贺礼吧!”

  张三的股份都转移到他哥名下?那怎么行?!方绍玮顿感惶恐。

  方学群却是松了口气。张三在方记名下的商铺、钱庄、酒厂包括棉纱厂占股都很不少,真要按市值兑给他,流动资金很成问题。而且他是大股东,公然退股,势必引发动荡。

  不过从张三请托伍爷说合拿出来的诚意,方学群心里有了底。算他识相,也算他有两分真心。但真心又如何呢?有违天理,有违人和!

  方绍伦不掌家理事,对于张三在方家公司的占股比例是没有概念的,他也不在乎这些,脑子里一片混乱,脊背颤抖着,渐渐沉寂如一尊石像,只有面向牌位的脸庞上眼泪潸然而下。

  他清楚地知道他在背弃曾经的承诺与约定,可怎么办呢?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张定坤转身向方学群的方向拜了三拜,“大少爷活命之恩,老爷子栽培之情,张三没齿难忘。”他站起身,脊背挺直,“我经手的事宜,必定事无巨细的交托给左云,但有损失都由我负责!”

  他跨过高高门槛,回头盯着那抹跪立的背影,“就此别过!”想放一句狠话,可“后会无期”四个字滚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绍伦,你回头,让我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