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123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你想去做什么?”

  “很久没跳舞了,叫上孙正凯他们一起?”

  之前方绍伦在孝期,的确是很久没有跟这帮狐朋狗友一起玩乐了。

  “好。”见他兴致勃勃,三岛春明自然乐意奉陪,借西餐厅的电话机打了个电话去孙府,又让他通知其余几个。

  一行人在卡尔顿舞厅碰头,结果孙正凯跳下车便嚷道,“城里新来了一个法兰西的艳舞团,要不要去瞧个新鲜?这舞厅都玩腻了。”

  两人关系缓和之后,三岛春明又恢复了以往的绅士风度,用眼神询问方绍伦的意见。

  方绍伦无所谓地点点头,只要能晚些回去,管它舞厅还是长三堂子,都行。于是一堆人又转道去了位于法租界的艳舞厅。

  一进门,孙正凯就直呼“好家伙!”任是多么富丽堂皇的装饰都不罕见,令人称奇的是舞台上的表演。

  一群西洋女子身着宽大的蓬蓬裙,随着音乐的节拍,不断地掀裙踢腿,裙摆下的大腿白得晃人眼睛。这就是享誉法兰西的“康康舞”了。

  一群男人看得目不暇接,孙正凯连连拍掌,“这票价值了!”

  艳舞厅的门票价格相当高昂,穿着燕尾服的大堂经理眼光也很毒辣,将一行人迎进正中的卡座,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不断邀请着将三岛春明奉上了正中的主座。

  身着舞裙的女子们退去,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玻璃酒杯,半载着猩红色的液体,一个穿着清凉的西|洋|美|女正躺卧其中搔首弄姿。

  舞台两侧冒出数根钢管,从地面直冲天花板,几个穿着同样清凉的女子正绕着钢管做出各种妖娆的姿势。

  这要放在后世无非就是钢管舞表演,可此时的沪城尽管被喻为“东方夜巴黎”,娱乐的整体风向还较为保守,最多在舞厅昏暗的光线中摸摸小手、掐掐细腰。长三堂子的姑娘们打茶围最多陪坐闲聊,要成为入幕之宾,还得经过一系列考察。

  洋酒、冰桶、果盘流水似的摆了上来,三岛春明给方绍伦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大半的冰块。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洋经理附在孙正凯耳边说了几句,孙少爷大声宣布,“台上的娘们都能点,可以下来单独跳,咱点一个试试?”

  他看了新奇,早就心痒难耐,问三岛春明和方绍伦觉得哪个更漂亮。对西洋女子,方绍伦缺乏审美,总觉得长得都差不多,不表意见。

  孙正凯伸胳膊往台上指,“就那个吧,对,对,胸最大那个。”

  果然是个“大”美人,一捧雪白拢在金银线串珠的短窄上衣中,呼之欲出。弯月似的纤腰灵活地扭动。两条长腿,随着音乐节拍腾挪交替,把一群男人逗引得大呼小叫,笑个不住。

  一番雨露均沾后,她停留在三岛春明身上,大胆地执起他的手……伴随着娇笑低喘,尽显放荡的风情。

  三岛春明并不拒绝这些动作,他像个得道高僧,施施然地坐着,任妖女施展着百般手段。灯光明灭间,清俊的眉眼,很有点般若菩提的架势。

  他转头看了方绍伦一眼,电光火石间,大少爷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看他在不在意。他希望他在意。

  方绍伦暗叹了口气,起身将那女子拔拉到一旁,孙正凯是个最机灵的,忙一把搂了过去。

  三岛春明趁势拉他坐到腿上,一落坐……大少爷睁大了眼睛,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双手交叠将他锁在怀中,薄唇蹭到耳边,“生理上,很多人都行,心理上必须是你。”

  呸!难怪那舞娘围着他转,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略带鄙夷地看过去,三岛春明发出愉悦的笑声。

  方绍伦忙起身,却被一把拉了回去,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祈求,“帮我遮遮丑。”

  遮个屁!只会越来越丑!何况哪里需要遮掩?他在这帮人面前从来不掩饰对他的企图,而这帮人个个都是精怪,只一味围着那艳舞女郎调笑,假装看不到身边这两人的纠缠。

  “你没有?让我检查一下……”“你敢!”大耳刮子刚想呼上去,就被扣住了双手,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色里交缠,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败退。

  他用行动证明他敢,方绍伦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一晚自然是没有逃脱,但兴许是喝了两杯威士忌,又或许是抱着“打不过就躺平”的想法,两人的生命大和谐终于回归到正常的步调。

  当三岛春明又一次为他俯身低头……方绍伦仰卧在床架上,半闭着双眼,发出一声轻柔的喟叹。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胡搅蛮缠,尽量不去想那些七七八八,只沉醉于感官的刺激。

  或许是他在艳舞厅和此刻的表现都令人满意,三岛春明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遍又一遍,温柔且殷勤……

  方绍伦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俯身的人抬起了头。他一边搅拌着唇舌,一边描摹着他的神情。脑海里浮现月下窥探到的那一幕,终于,他代替了那个壮硕的身影,令他绽放、沉沦……

  良好的亲密关系是最佳调和剂,第二天醒来,三岛春明的眼神满溢着柔情。

  方绍伦乘机道,“我想去看看伍爷,你也是真是的,动不动出手伤人……”他用责备的口气,“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莽撞,伍爷可不是普通人,小心他找你麻烦……”

  他略带担忧的口吻让原本有些冷硬的神色缓和下来,三岛春明搂着他,“放心吧,我第二天就让东瀛商会送了一份厚礼去致歉,把这事认了。”

  尽管撕破脸是迟早的事,但时机未到,沪城这些地头蛇能安抚的就安抚,能敲打的就敲打。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漕帮结怨。

  他倾身亲吻方绍伦的笔尖,做着最温柔的举动,说着最寒凉的话语,“绍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谁也护不住你……”他轻拍着他的脊背,“你是我的。”这四个字说得十分轻。

  方绍伦肉眼可见的一滞,恍惚里好像谁也说过这句话。他尽量不去回想说这话的人,和当时的场景。

  他不是任何人的,他是自己的。

  “好了,”他坐起身,十分认真地看着三岛春明的眼睛,“你要给我相应的自由。咱俩同窗三年,是有感情基础的,都这样了,就这么过吧。反正你迟早是要回东瀛结婚的,山本小姐还在等你哩。”

  他翻身拉过薄被,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这话和这番举动显然松动了三岛春明的提防,他跟着趴下来,轻啜他白净的耳垂,用行动安抚着他。

  这天吃过晚饭,方绍伦终于被允准去探望伍爷。他坐着三岛府的车子,拎了一堆礼品,去了伍公馆。

  伍爷看上去气色不错,胳膊上虽然包扎了一圈,但显然只是擦伤了皮肉。

  他在方绍伦面前也从无隐瞒,说了东瀛商会来道歉的事情,又分析了此举的动机。“无非是震慑,要真打起来,什么不得从水面上来?”伍爷摇头叹息,“绍伦,这事我只怕顶不住。”

  这话从威震沪城的人嘴里说出来显得过于软弱,却是实情。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哪里是个人能够力挽狂澜的?至少是派系、是党争,是势力与势力的比拼。

  方绍伦趁势劝道,“既这么着,您就早想退路吧。我这还有一件事要求您,”他拿出袁闵礼给的盒子,里头装着七条小黄鱼。

  “我有两个小兄弟,”他把大宝、小宝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想送他们去英国,既能免于战火,又能继续学业。诗晴小姐有写信回来吗?”

  伍爷吩咐管家拿信箱子出来,将伍诗晴写回来的信件、寄回来的照片翻给方绍伦看,“她是个机灵的,在学校里结交了不少朋友,定坤给她安排的仆从也忠实可靠……这两孩子过去倒是不用担心,只是这么小,你急着送他们出去,没有别的缘由吗?”

  他一向眼光锐利,能从细节处看得出方绍伦神色间的隐忧。

  大少爷只能真假掺半的解释,“……您也知道,那姑娘实在是受我拖累,枉送了性命。她就这么两个弟弟,我肯定得照顾周全。我家里也有些不便外道之处,所以这事还得请您保密,帮忙尽快办理。”

  他知道伍爷跟英领事馆关系向来不错,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送伍诗晴去伦敦。

  伍爷颌首,“你放心,我会尽快替你办妥此事。”他把木盒推回方绍伦手边,“资费就不必了,你跟我自家孩子一样的……”

  方绍伦站起身,“不是我不领您这个盛情,您肯帮忙已经是情分,没有让您垫付费用的道理。再说过去入学、入住也有其它花费,这点恐怕还不够,少不得有带累您的地方。”

  他执意将木盒留下。他知道伍爷心里还把他跟张三看作一对,可事已至此,两人之间哪里还有可能?不能再仗着以往的情分占便宜。

  伍爷沉默着将他送出门,临别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定坤这个月底就回来了,你要是方便,过来一块吃个饭?”

  方绍伦不置可否,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他怎么可能再跟他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呢?

  他迈出伍公馆的大门,举头看着天上悬挂的一轮明月,吩咐司机等候,徐步向前,踏上了一旁的塔楼。

  一级级的阶梯在脚下蔓延,恍惚里还趴在那人宽阔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内心里尽是满足与安宁。莫名的酸楚奔涌上心头。

  他清楚地知道,大概还有些什么留在他的心底。

  可他已经不能再想了,想一想都是罪过。他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他还要执迷不悟?

  如今的种种都是我的报应吧?方绍伦对着明月发出一声长叹。

第103章

  张定坤在冬月下旬回到了沪城,跟着的是赵文。临近年底,矿上事情少许多,矿工中有不少是居住在华缅边界线上的华人,都要回家过年,留左云和赵武守矿也尽够了。

  这一次回归与上回的大张旗鼓不同,走水路入港,伍公馆的两辆车子在码头接了人,将随行的箱笼搬进后备箱,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

  管家候在大门口,伍爷亲自迎出厅堂,满脸欣喜,“回来了?”不怪伍平康心下不平,伍爷待张定坤确实比亲儿子还好。

  可张定坤也配得上这份好,他扶着伍爷胳膊,皱眉道,“司机说您上个月受了伤?”

  “早好了,”伍爷挽起袖子给他看,“皮外伤,不碍事。”他将对方绍伦说的言词又说了一遍。

  听到“东瀛商会”的名头,张定坤沉下面庞,“就没个具体人选?终归是有人指使吧?”

  伍爷摇头,“这群人上蹿下跳,四处寻衅,既赔礼道歉又无大碍,也就算了。若细细追究,恐怕又起事端。”伍爷息事宁人的想法不难理解,年初那场祸事便是从棉纱厂几个工人打架斗殴蔓延开来的。

  父子俩在客厅落座,分析了一番局势,伍爷沉声道,“只怕是要乱起来,国内的铺子不宜再扩张了。”

  张定坤点头,“卢爷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回来没带多少货。”

  管家来报酒菜已备,两人入席,边吃边聊,吃完又饮茶,对资产的处置做了一番筹划。

  客厅的英式大笨钟敲响九下,赵文跨进门,先给伍爷行礼,又附在张定坤耳边低声道,“爷,打听到了,他们今晚在兰心看戏,言老板演《定军山》。”

  虽是低声但并没有刻意回避,伍爷听得清楚,叹了口气,“定坤,我今晚其实约了绍伦,想替你接风,但是……他近来跟那个东瀛人走得很近。那人背景复杂,你要是能劝劝他也好。”

  伍爷虽然深居简出,但多少听到些风言风语。

  “行,您早点休息。”张定坤起身,拿了大衣往外走。

  赵文的能干体现在方方面面,开车送他到兰心大戏院,又一路引着他穿堂过院,顺着一楼甬道,走到大立柱旁的阴影里,冲二楼一指,“在那呢。”

  张定坤抬眼看去,二楼正对戏台的包厢有两抹并坐的身影。他的目光顷刻间便被左手那一位攫住。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大少爷是从不爱用刨花水的,嫌那香气刺鼻。此刻,鬓发却是油光水亮,衬得面冠如玉,更显风流潇洒。

  爱看戏倒是不变,一双明眸凝注在戏台上,嘴唇微微的翕动,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窥探。

  那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因此判断不出他是不是欢喜。可他看戏如果看到精彩的片段,必然会拍案叫好,会露出雪白的牙齿绽现一抹纯粹的笑容。半场看完,也没有这个举动,难道是今天言老板唱得不好?

  张定坤痴痴看着,暗暗揣测着。

  又是近半年未见,他太想他了,一落地便巴巴地让赵文去刺探行踪,尽管知道慰藉思念的同时也很有可能遭遇重创。像上次一样。

  果然,斜刺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拈了一瓣冬瓜糖递到那张丰润的红唇边。大少爷温顺地张嘴,手指趁机抚过他的唇瓣。

  大少爷似无所觉,眼睛仍看着台上,那只手掌便愈发放肆起来,一会伸过来捏捏他的耳垂,一会儿摸摸他的鬓角。

  张定坤咬紧牙,赵文拖着他胳膊,“三爷,快下戏了,咱们去后门?”

  他俩提前隐在后门门廊的阴影处,果然一阵鸣锣响鞭之后,前门的观众开始拥挤着往外走,后门通往包厢的楼梯也传来踢踏的脚步声。

  两抹秀挺的身影相携着走了下来,临到门口,三岛春明接过侍从手里的大氅给方绍伦系上,“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多费事,就这么几步路。”嘴里推拒着,还是摊开了双臂。

  三岛春明意态殷勤,举止温柔地给他披上貂毛大氅,在颈间系了个结,又附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方绍伦啐了他一口,“少他妈胡诌,是我不肯盖被子吗?今儿你要再这样,我就睡客房了。”

  这熟稔的声线和口气令张定坤心头巨震,言语中传递的亲密更令他酸涩不已。

  两人上车走了许久,他仍愣在原地。赵文担忧地看着他,“三爷……”

  张定坤拂开他,木木登登往前走。十一月的寒风劈面而来,他却越走越快,以至于在深夜的街头狂奔起来。

  脑海里一幕幕地闪现着那些柔情蜜意的过往。“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我会负责的。”大少爷涨红着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