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104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那是一具健壮的男性躯体,他侧卧在黑丝绒质地的高背沙发上,以肘支颌,闭目假寐。毛发十分的浓密,洋溢着性感的气息。肌肉线条清晰有力,充满力量的美感。

  他的面上覆盖着一张孔雀翎毛面具,为其增添了几许神秘。光影的处理强调了立体感,细腻的笔触则描绘出肌肉的起伏和质感。

  从宽阔的肩膀到坚实的胸膛到……,每一处都显得生动而真实。

  即使他合着双眼,热烈的诱惑扑面而来,蓄势待发的欲望似乎在说明,下一秒他将睁开眼睛,邀请对面的人共赴一场情爱之旅。

  不光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几名记者更是追着作者采访,“请问关先生这位模特是华国人吗?”“采用的是纯写实手法吗?有没有进行部分夸张?”“方便透露模特的具体讯息吗?”“您是在什么状态下创作的这幅作品呢?”

  被人群包围的关大家对所有问题一律避而不答,他才不在意这些报纸杂志的专访,学绘画办画展对世家子弟来说算不务正业,风头过了,还得挨骂。

  不过挨骂也值得!他已经发现了矗立在人群之外的两抹身影,拨开众人,风度翩翩地走过来,“哟,二位大驾光临,关某不胜荣幸。”

  方绍伦看着那幅人体油画,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定在了原地。他的面色逐渐涨得通红,又变得煞白。

  他清楚地记得张定坤从英国回来时那慌乱的神情,说起画了一幅画时那左支右绌的窘态。

  原来是这样的画。

  三岛春明一番扫视,已经明白方绍伦面色大变的缘由,月下窥见过的壮硕躯体此刻跃然于画布上,愤怒和厌恶瞬间席卷而来,怎么敢?!他怎么敢?!

  关文珏用挑剔的目光瞄了一眼三岛春明,近来嗤声沪城的东瀛公子皮相不错,衣品也好,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男人就要雄壮健美,才能令人臣服、献上热忱。

  “这位想必就是绍伦兄要介绍给我认识的三岛先生?幸会!”说着幸会,他两只手还插在裤兜里,透着几分傲慢。

  而三岛春明也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他的目光凝注在方绍伦脸上。

  关文珏状若亲昵地拍了拍方绍伦肩膀,“绍伦兄真是慷慨,什么朋友都肯介绍给我认识。大概也不会介意我给三哥画的这幅画……”

  他隔着拥挤人群,抬头看向那幅心血之作,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当时温泉池子里惊鸿一瞥,他废弃十余遍画稿,才描绘出最满意的状态,代替原作上的萎靡不振。

  耗时三个月,就等这一刻!

  他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方绍伦的神情,在他转头看过来时,他也转过面庞与他相对,赤裸裸的挑衅,毫不遮掩。

  所谓风度,是属于赢家的,他输了这场爱情争夺战,怎么就不能使点坏呢?

  方绍伦凝视着关文珏,“你跟他……你们俩……”似乎显而易见,但他不信,他警告过张三,张三也赌咒发誓说没有。

  可是这姿势单凭想象,能画出来吗?他的目光掠过画作的局部,耳廓漫起红晕和羞恼。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部位的状态,微勾的前端在某些时刻带给他难以言说的刺激和无法否认的快乐。张三将他搂着,在他耳畔叫嚣,“这叫天赋异禀……”得意洋洋的嘴脸犹在眼前。

  关文珏皱眉道,“三哥没有跟大少爷汇报吗?”他佯装失言地掩嘴,“啊,抱歉,我答应过三哥不说的,可这幅作品我是真的很满意……不过你放心,我与三哥只有肉|体的交流,绝无爱情的注入。”

  他从伦敦溜回来,敢办这个画展,敢挑起这个事端,自然是知道张定坤远走印缅,不在沪城。

  至于张定坤要怎么跟他的宝贝大少爷解释,能不能解释清楚,他才不在乎。一想到张定坤百口莫辩的样子,难言的畅快涌上心头。

  虽然没有睡到他,但凭这遭也能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吧?他难得看上一个男人,手段使尽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给他留下点什么,他委实难以甘心。

  更何况他一回沪城就听到了方绍伦的婚讯,张定坤心心念念大少爷又怎么样?还不是结婚了!不管真婚还是假婚,他对这种遮掩的行径都十分看不上。

  爱又不敢认的懦夫凭什么得到诚挚的爱情?就该让他也尝尝嫉妒噬心的滋味。

  “绍伦,难道你生气了?啊,我忘了,三哥跟我跳舞你都说要打断他的腿哩,”他得意地勾起唇角,“可是舞会嘛,大家都喝多了,大少爷想必可以理解?”

  如愿看到方绍伦变了面色,他倍感愉悦,还想再说上几句风凉话,一旁静默不语的三岛春明打断了他,“酒喝多了可以理解。”

  他睨了他一眼,“话说多了……就要小心,贵国有个成语,叫祸从口出。”

  “是吗。”关文珏丝毫不以为意。这东瀛来的小白脸还敢威胁他?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三岛春明拖着方绍伦转身走出了展厅。

  他步伐疾速,方绍伦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才在迎面的寒风里回过神,一抬头吓了一跳,三岛春明满面阴沉,眼眸里似要喷出火来,钳着他胳膊的手腕也跟铁爪似的。不夸张的说,他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

  方绍伦停下脚步,“对不起,春明……”他夸口要给他介绍一个新朋友,却闹了这么一出,确实令人生气。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绍伦,”三岛春明回身凝视着他,“你只对不起你自己!你喜爱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他罔顾家族、对抗婚事,他对你连基本的真诚也没有……”

  方绍伦连忙辩解,“不是春明,肯定有什么误会!张三不可能……”尽管心里也气得要死,他的第一反应仍是维护他。

  “误会?!证据还挂在那里不是吗?”三岛春明只觉得胸口蕴着一团怒火,在他看来,那个流民能得到方绍伦的爱情,应该要感激涕零。

  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他,以卑鄙的手段得到了他的身体,却与之前的旧情人藕断丝连,现在又与他的朋友借酒媾和……

  “绍伦,收回你的爱情!不是只有他能满足你的欲望……”他仍紧攥着方绍伦胳膊,“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在疑惑的眼神面前,收了回去,“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与张先生的关系。”

  恢复清冷的眸光扫过方绍伦的面庞,同窗三年,他了解他的性情。军校里你追我赶的各项竞技,他从不肯相让,但如果有人苦苦哀求想要品尝一下胜利的喜悦,他多半会停下步伐。

  他太心软,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将他拉出这个泥潭。

  三岛春明松开手腕,转身离开。

  方绍伦愣在原地,看着离去的背影,愀然不乐。这回真的丢脸丢大发了!他踱步到电报局门口,踌躇半晌,还是没有进去,怎么问?三言两语怎么问得明白?

  那幅油画不断在脑海闪现,他清楚张三那方面的欲望有多强烈,一去三个月,如果真的喝了酒,关文珏又刻意引诱……

  这事搁心里让人这样不痛快!他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曼德勒,给他两耳刮子,“出息了张三!那玩意让大半个沪城的人都看到了!”

  然后再好好审问清楚,到底睡没睡?犯错不要紧,骗人才可恨!他要真睡了关文珏又骗他说没有,他非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至于修理之后怎么办?他暂时想不出。

  脑海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心头蓦地一动,或许他真的可以去一趟印缅?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手上事情也不多,找张三问个明白,好过在这里胡乱猜测。当着面,他别想再糊弄他……

  盘算到半夜,他才昏昏沉沉睡着,厚重的丝绒窗帘拉得严实,完全没有留意到火光映红了铁艺雕花的窗棂。

  当晚“寻珑画馆”突起大火,展出的画作付之一炬。

  熊熊烈焰映红半壁夜空,似乎预示着大幕将启,数不清的觊觎、掠夺、以及践踏汹涌而来,沪城乃至整个华国的百姓即将迈入水深火热当中。

  方绍伦得知消息是通过摆在餐桌旁的沪城早报,社会版头条:“百年画馆无故失火幸未殃及民居/海关大少泪洒现场心血毁于一旦”,其下小字详细介绍了关家少爷的背景,以及警备厅高度重视,将尽快将纵火犯缉拿归案的宣言。

  看来已经断定是人为纵火而非意外。方绍伦联想到三岛春明昨天的放话,拿起话筒又搁下,往嘴里塞了两个小笼包,急匆匆去了对街。

  门房出来挡驾,恭谨地朝他施礼,“很抱歉,方先生,敝府今日有客,不便接待。麻烦您跟家主人另行邀约。”他认得方绍伦,向来十分客气。

  此时府门大开,下人穿梭,确实是一派贵客驾临的景象。方绍伦只好转身,却听一阵车马喧嚣,几辆小汽车疾驰而来。

  司机迅速绕道打开车门,头一辆车里走下来的是三岛春明。

  紧随其后的一辆车里,踏出一只样式精巧的高跟鞋,将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带出了车厢。一左一右伺立在她旁侧的却是两张熟悉的面孔,水穗和美月。身后还另跟着几个侍女,显出众星捧月的架势来。

  女子的个头其实不算高挑,但颇有气势,高高扬起的下巴显出倨傲的神色。一袭半袖的海绒旗袍,羊皮手套遮到肘侧,外裹一件火狐大氅,艳丽且张扬。

  她和三岛春明同时看见了方绍伦,脚步一抬,似乎要走过来攀谈。

  三岛春明用东瀛语低声轻斥了一句,女子脸上露出一抹媚笑,歪头冲方绍伦点了点下颌,算作致意,水穗和美月跟在她身后鞠躬,一行人莲步跨进庭院,带起香风阵阵,消失在草木葳蕤间。

  三岛春明走过来,“绍伦,有事?”

  方绍伦开门见山,“画馆失火的事是你干的?”

  “是,”他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难道你希望那幅画作继续供人欣赏?”

  方绍伦摇头,“当然不,可是画馆……”寻珑雅馆屹立百年,为泄私愤将其毁坏委实可惜。

  “你放心,只是展厅失火。不给那位关少爷一点教训,他往后在你面前会愈发嚣张。”

  从东瀛求学起,三岛春明就对他多有维护,方绍伦不能不感动,他匆匆而来也不是为了指责他,“你可能还不了解这位关家大少爷的背景,如果因此带来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关家掌管海防多年,在沪城根基深厚,关文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东瀛和华国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倘若他将消息散布给报社,只怕会引起意想不到的波折。

  三岛春明笑了笑,点点头,他怎么会不清楚关文珏的背景呢?

  方绍伦叹口气,“春明,你往后不要再为我的事折腾,我会弄清楚,处理好的。”感情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理解春明作为朋友“怒其不争”,但也不愿意他夹在中间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处理?方绍伦所谓的处理,无外乎退让。三岛春明不愿意再与其争辩,“绍伦,你不必自责,我并非单纯为你做这件事。”

  没有这事,他也会找到由头向掌管海防的关家发难。只是这事恰逢其时,是极好的导火索。

  方绍伦显然没有理解,待要细问,他已经转换了话题,“今日有宴请,等有闲暇再跟你分说。”

  “刚那位贵客从东瀛来?”虽然她穿着旗袍大氅,身后跟随的侍女却是穿的和服。

  三岛春明不想骗他,“从北边来。你不认识她?”

  “我应该认识?”

  “你大概没有留意报纸的报导,她是贵国皇室后裔,也是三岛家族的养女。”

  方绍伦这才想起来,在东瀛留学的时候,有听过这位“格格”的事迹,但没有见过本人。她有专门的教育体系和私人教师,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前两年回国,自取汉名“白玉琦”,据说在北边参与了不少政治活动。

  “她不是客人,是宴请的主人。”三岛春明提醒方绍伦,“她背景复杂性情乖戾,你尽量避免与之接触。”

  这点方绍伦倒是有数,沪城的遗老遗少很不少,这位“格格”在北边已经搅弄起多番风雨,如今南来,只怕动作也不少。

  眼看长街上各路车马迤逦而来,方绍伦不便再耽搁,告辞而去,三岛春明看着他清俊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踏入庭院。

  白玉琦已换了一袭装束,在侍女的簇拥下,站在内堂阶前,等着迎接邀请的贵客。

  看见三岛春明进来,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笑意,“那位便是春明昔日同窗,方先生?怎么不邀他进来坐坐?”她说的东瀛语,音色十分特别,略有些沙哑,却满蕴温柔,因而有些慵懒的韵味。

  三岛春明停下脚步,“他与我们所图无关,日常不要去打搅。”

  “啊~”白玉琦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角沁出一点湿意,“你是担心他被卷入风波么?他既无雄厚的背景,又不曾身居高位,一名城防的小队长而已,弟弟大可放心。”

  她用娇憨的口气念着东瀛语对“弟弟”的称呼,“不过,他长得还是怪好看的哩,”她“吃吃”的笑着,与身后的侍女调笑,“刚刚门口那位男子是不是很英俊?”

  三岛春明垂下眼帘,不予理会,越过她往内走,她却跟上来纠缠,在他耳畔低声道,“难道正是这副风流多情的长相,才会令你陷入迷障?”

  “住口!”三岛春明低声呵斥,“做好你该做的,不要多管闲事。”

  白玉琦不以为意,笑嘻嘻退回原位,少顷,夸张的娇呼传来,“哎呀,总长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里面请。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北平,近来可好……”

  三岛春明踏上二楼,隐入黑暗中。楼下的觥筹交错全然与他无关,明面上,他只是一个东瀛来的商人,与华国这些政要的交道,有更适合的人来完成。

  他泡完澡,换了寝衣,跽坐在矮桌边,闭目沉思,手指在桌面轻敲。片刻之后,他拉了拉铃,和夫应声而来。

  “伍平康那头如何了?”

  “安插的人已经得手了,我们的人按他吹嘘的路线和船次查看过,属实无误,只等您令下。”

  “关家有什么反应?”

  “警备厅已经在调查您的背景。”

  “好,该收网了。”三岛春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华国的海防一半在海关总署一半在漕帮,双管齐下,才能剑指苍穹。

  “是。”和夫前额叩地,就待退下。

  “慢着,”三岛春明了解方绍伦,他说要去弄清楚,很有可能跑去印缅,“近来城防太闲了,给方队长找点事做,让他无暇离开沪城。”

  和夫一怔,“是。”

  “派人往月城打探,方家老爷子得知方绍伦和张定坤的事情之后,有没有什么动作?如果有,把详细的手段和相关人物给我带回来。”

  按华国的传统和方家的家世,方学群得知这件事情,不可能无动于衷、听之任之,张定坤远走印缅,必然不只是为了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