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 献我 第8章
作者:冷山就木
沈祝山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然后说:“手机忘记带了。”
赵临丰没办法,自己开了游戏,一边打游戏,一边又抬眼看了沈祝山的脸色:“怎么了这是,跟孔洵吵架了?”
他“啧”了一声单手掏出烟盒,朝沈祝山的方向一伸,抖出来一根:“我就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小子之前性子就古怪。”
沈祝山并没有顺着赵临丰的话继续对古怪的孔洵多做评论,只是接过来烟,凑赵临丰的火点着了,吸了两口,然后说:“嗯,不过怎么说我这在他那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他没多说什么,总归跟他隔着仇……有时候也不怎么方便……你说……”
一句话被沈祝山说得磕磕绊绊的,而刚才还能分神和沈祝山让烟聊两句的赵临丰突然就专心致志起来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起来战况很激烈似的。
赵临丰能听出来沈祝山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没顺着沈祝山的话说,不是他故意装聋作哑,只是马上快过年了,到时候他姐也会回来,他收留沈祝山确实非常不方便,到时候再惹得他妈不高兴,吵吵嚷嚷的,谁也不痛快。
一局游戏打完,赵临丰挠了挠头:“哎,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东西,不会是他说你什么吧,我说你就是脸皮太薄,他就算是说两句屁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当时对他多好啊,他现在在市一中工资那么高,免费的食堂,他一个人生活能花几个钱,帮助帮助你是应该的。”
赵临丰说得正起劲的,沈祝山看他一眼,两人一对视上,他有点儿气弱地又错开了眼。
赵临丰是个没能耐的,不是爹娘给他这个超市,他也是个没生计的无业游民,到现在他妈还时不时查查账本,他能怎么办?
不是他不愿意帮沈祝山什么,他也实在是能力有限。
沈祝山不是个爱低头求人的性格,话说到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说:“好,那你忙吧。”
沈祝山转过身要走,赵临丰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突然一瞥,看到了沈祝山脖子后面有一块红印,孔洵和沈祝山又打架了?
“沈哥?”
沈祝山停住了,他转头问:“怎么了?”
赵临丰心里涌起一阵非常怪异的感觉,他撞上沈祝山的眼神,像是为了掩饰心头的那点愧疚和别的什么,他起身从身后拿了两盒烟,快走了两步到沈祝山身边:“上回你帮忙就想拿给你了,这回差点儿又忘了。”他拍了拍沈祝山的肩膀:“也不能白劳累咱们沈哥啊。”
沈祝山推了一下:“不用了。”
赵临丰却表现出来了非比寻常的决心,他硬塞了回去,“拿着!”
沈祝山看着赵临丰的样子,好像沈祝山只要接过这两盒烟,他俩之间就不亏不欠了,算是沈祝山没有白帮忙,他赵临丰也没总占他什么便宜似的。
沈祝山最后笑了一下:“你啊。”他把烟接过来了,然后说:“行,我拿着。”
沈祝山把烟盒塞进兜里,背朝赵临丰挥挥手:“走了啊。”
赵临丰看着他走远,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可是沈祝山脖子后面那一小块红印还遗留在脑海里,赵临丰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多想了,回到座位上,又点开了游戏。
沈祝山回来的时候,孔洵不知道又去了哪里,房子里空无一人。
沈祝山回到沙发前,那天气昏了头,身体也不舒服,这会儿再细看沙发,到现在沙发的地毯上还有污渍,和驱之不散的酒味。
沈祝山把地毯卷起来,去卫生间里刷洗。
六点十五分,沈祝山离开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沈祝山按掉闹钟,看到孔洵发来短信说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
沈祝山一个人吃了晚饭,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沈祝山发现自己又在孔洵的床上,可能是孔洵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又偷偷抱过来的。
凌晨一点钟,孔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另一侧,只摸到了冰凉的床面。
孔洵从床上起来了,穿着拖鞋走到了客厅,按开了客厅的壁灯,沈祝山又蜷缩在沙发上睡,孔洵走过去,在沙发前半蹲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沈哥,干嘛这么固执。”
沈祝山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孔洵,嘴唇抿着,像是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一样说:“等过完年的春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孔洵似乎好奇:“去哪里?”
沈祝山:“去外面的大城市,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孔洵听到他这样的话,脸上愣怔一瞬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哥,你也太天真了。”
“你去大城市?去哪里?”孔洵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暗光,他盯着沈祝山的脸:“沈哥,你从小到大其实连溪县都没有出过吧,你怎么知道你出去就能够找到工作?”他靠近了沈祝山:“身份清白的人工作可能都很难找,更何况你坐过牢,有过案底。”
“你他妈的还有脸提!”沈祝山从沙发上半坐起来了,他怒不可遏地望着孔洵,“我死活不用你管,跟你没关系。”
“你以为你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虽然身无分文,大不了到时候睡大街是吗?”孔洵毫不留情面地说:“到时候万一再给环卫工人造成一些麻烦……”
沈祝山脸色唰一下就白了,“麻烦”这两个字,结结实实,劈头盖脸地砸到了他的身上,沈祝山越是不想成为谁的麻烦,他就总是迫不得已地要成为一个“麻烦”。
可是他总觉得任何人都可以说这样的话,哪怕是赵临丰,但是孔洵是最没有资格说的。
沈祝山再忍受不住一样,扬手用力扇了孔洵一个耳光:“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你……”沈祝山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都恨红了,几乎要说不下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在这寂静昏暗的客厅,这一下没有留劲,孔洵被扇得脸侧过去,侧脸的头发垂下来,遮盖住他的神色。
孔洵却在这个时候,伸手缓缓地摸上了他被沈祝山扇了后,发痛发热的脸颊,他说:“好奇怪,还以为要挨一拳了。”他捧着自己的侧脸,转过头来面向了沈祝山,像是真的困惑:“是因为做过的关系吗?”
“你他妈!”沈祝山瞬间被激怒当即扬手,攥拳就要挥到他的脸上。
可是只是扬起来还没挥出去就被孔洵抓住了,孔洵询问:“到底是在介意什么?是因为我做了你对我想做的事?”
沈祝山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首先他打不过孔洵,而且孔洵是个神经病,不要这样轻易被他激怒,也不要再被他带着走,掉进他的语言的陷阱里面。
沈祝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盯着孔洵的脸说:“是,我高中的时候因为冲动,幼稚做错了事,我现在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也不用拿那封情书当借口,那太可笑了,本来也不是写给你的,更何况我现在早就忘记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了。”
虽然孔洵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显得好像很有游刃有余,但是在沈祝山话音落下的时候,沈祝山还是明显感觉到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紧了一瞬。
孔洵微笑起来:“是吗?”他很快像是开解自己一样说:“沈哥这么多事情,这样的小事会忘记也很正常。”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的。”孔洵说:“沈哥以后总要有人在一起吧,我不可以吗?”孔洵拉过他的胳膊,两人的距离变近:“你想找什么样的呢?想找女孩?”
“沈哥你忘记了,你有过案底,工作都很难找了,什么样的女孩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呢,你愿意让她陪你一起吃苦?”
“沈哥,无论你想找什么样的,你都知道,你找不到的。”孔洵的语气是如此笃定,他看着沈祝山再一次强调:“没有人,没有人会陪你的。”
孔洵的表情是如此的失望,好像沈祝山又在犯蠢一样:“你总是这么固执,其实没有用。”
沈祝山愣住了,像是被再一次被宣判了,孔洵的声音一下飘得很远,沈祝山做过太多无用的错误的挣扎了。
就像当年他不过是出于“反抗”和“保护”对沈显海进行了反击,可是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就像是他以为他和他的兄弟们情比金坚,他其实他又是错误的,六年太久了,够读两遍高中了,够一个又一个“沈祝山”出现在赵临丰他们的世界里了,他少年时期信奉的“真理”其实一文不值。
孔洵盯着沈祝山,看到他逐渐变得茫然的双眼。
沈祝山攥成拳头的手缓慢地松开了,手指头不知所措地蜷缩着,在这样的时刻,从沈祝山出狱撑着沈祝山的那口气彻底断掉了,他的肩膀塌了下来,仿佛又陷入黑雾里去。
这并不让孔洵意外,沈祝山被这个世界否定过太多次了,这样持续不断地受挫,很多人早该一蹶不振了。
孔洵缓缓靠近了他,身上的冷栀子花香笼罩住沈祝山,他轻声问:“沈哥?”
沈祝山呆呆愣愣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很缓慢地对上了孔洵的眼睛。
孔洵的眼神又瞬间变得很温柔了,他贴近了沈祝山,吻上了沈祝山凉浸浸的脸,沈祝山没有再躲开。
沈祝山在这个夜晚脆弱得一塌糊涂,像是身体里所有的硬骨头都被拖拽出来碾碎了。
孔洵吻他的时候在他耳畔柔声说:“我永远不会抛下你。”可手又没有什么犹豫地伸手顺着沈祝山的衣摆,摸了进去。
第11章
“感觉最近心情很不错?”电话那头传来李斯延的声音。
孔洵并没有否认,因为李斯延的话又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回忆起了什么,“你不知道,他……”
和沈祝山清醒时在床上做的感觉非常不一样,可能因为没有过这种床上的性经验,沈祝山表现出来的笨拙,生涩无措都变成另外一种对孔洵的勾引,他应该是很不好受的,但是会一直忍着,把脸埋在枕头里,到最后受不了也不会叫痛,逼急了只会发出闷哼,或者把脸埋进枕头,喘得像哭,这时候孔洵就会哄他了,让他把脸露出来……
孔洵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很自然地勾起来,可是因为这样的沈祝山是绝无可能与外人分享的,于是只是起了个话头,就很警惕地止住了,转个语调说:“他最近这几天对我不是很好。”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沈祝山在家里时而沉默,冷暴力孔洵,时而又在孔洵有需求时妥协,时而故意对孔洵很坏,比如在孔洵面前吸烟,就算是对气味很敏感的孔洵在他面前剧烈的咳嗽,也置之不理。
孔洵看着电脑屏幕上家里客厅的录像,沈祝山从厨房里又兜着他中午留下的那些食物,用保温盒包装好,出门了。
沈祝山是不会在他在家时做这些的。
孔洵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去喂猫的时间点了。”孔洵笑了一下:“很善良是不是,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李斯延说:“不是说要把猫送走吗?”
孔洵摇摇头:“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他太脆弱了。”
沈祝山这段时间休息的不好,就算是他知道很多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才能交换,甚至是赵临丰的两盒烟,也需要沈祝山跑上跑下的帮忙搬货才能得到,这样算来,沈祝山在孔洵身边充当这种角色来获得一个避身之所,也并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只是这次,沈祝山不知为何,总无法像从前很多次说服自己那样,说服自己不要耿耿于怀。
而且孔洵有点儿太恶劣了,很咄咄逼人,在沈祝山陷入迷茫挣扎的时刻,孔洵却毫无怜悯的,以势必要帮助自己脱敏的频率在贴近自己。
就比如,今天沈祝山在厨房切菜,孔洵从卧室出来看到了,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就算了,还从背后搂上来,在他的腰上摩挲,等沈祝山忍受不了,低着头僵硬着身子,语气很压抑地提醒他,自己在做饭,孔洵却又表露出很无辜的嘴脸,解释说只是想抱抱,没有要做别的意思。
沈祝山觉得身心都很疲惫,出来喂猫的时候才算是感觉松了一口气。
猫小妹的崽子们都长大了,沈祝山从窗户进来的时候看到六只猫头都盯着自己,眼睛散发出光,而后就是不绝于耳的“喵喵”声,猫小妹这位母亲混在其中,喵的最大声。
喂了猫,还没能摸两把,沈祝山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沈祝山终于还是再次收下了孔洵的手机。
沈祝山按了接听键,听到赵临丰的声音传来:“来打麻将吗,三缺一。”
沈祝山去赵临丰那里了,在超市前台看到正在和女朋友打视频通话的小刘,可能是听到玻璃门响,赵临丰在二楼喊了一声:“是沈哥吗,在二楼呢。”
沈祝山来到二楼,发现这里被收拾了起来,放了三台自动麻将桌,厚厚的门帘在门口盖着,里头像个小型的棋牌室一样。
沈祝山走过去,另外两桌空着,有人的那一桌,赵临丰坐在那里对着自己招了招手:“沈哥。”
看起来确实是三缺一,赵临丰和另外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二十来岁。
他旁边的女的烫着一头大卷毛,染了个红头发,嘴里含着棒棒糖,看到沈祝山过来,把糖拿了出来:“哟,帅哥!”她咧嘴一笑,伸手推了赵临丰肩膀一把:“这你朋友啊,怎么没听你介绍过,长得好的你都藏着掖着是吧。”
赵临丰把她手扒拉下来:“胡说什么呢,没个正经。”他把椅子一拉跟沈祝山说:“沈哥你坐。”
沈祝山坐下了,扫了一眼桌上的麻将,已经摆开了,看样子已经打了几圈,看样子是有人中途离场,才凑不够手了。
沈祝山坦诚地说:“玩钱吗,我可没钱。”
“都怪小刘,本来人好不容易凑齐打个麻将呢,他女朋友一打视频他就丢了魂了。”赵临丰摆摆手:“没事,玩得小,五块的,赢了算你的,输了算小刘头上。”
沈祝山点点头说:“那行。”
许是时来运转,沈祝山一摸麻将牌连赢数把,跟麻将桌上几个人插科打诨聊着天,叼着烟心情才刚舒畅了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沈祝山拿出来看也没看一眼,接了之后直接说:“又怎么了?”
“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跟朋友在外面玩,你有事吗,没事挂了。”沈祝山眼睛盯着麻将牌,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孔洵沉默一瞬,而后说:“我有一件浅棕色的毛衣,你帮我收到哪里去了?”
沈祝山因为用左手打牌取牌不是很方便,换了个手拿手机,放在另一侧耳朵旁,坐在他右边的赵临丰听到了里面的男声,是孔洵的声音。
“可是我找过了,不在那里。”
沈祝山记得很清楚:“不在那里能在哪里?你多找两遍,就在那靠墙的那扇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