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 献我 第68章
作者:冷山就木
沈祝山还能怎么办呢,从始至终沈祝山有的选吗?
尽管非常不想,徐承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沈祝山,他还是意识到孔洵大概率不是一厢情愿那么简单,大多时候,徐承以为沈祝山之所以对孔洵动过心,主要是沈祝山喜欢白皮肤,长相出挑的长发女孩,孔洵那时候太像女孩了。
“你知道吗,你是昨天夜里从别的医院连夜转来的,凌晨才到,你来的时候几乎快要休克,你真该看看他跟着你来到急诊时的表情,看起来比今天见到我要精彩的多了。”
“你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你现在身体的各项指标很差,会让治疗受阻。”
“但是好消息是,孔洵包了专机,明天首都的专家会过来,和这里的医生联合会诊,本周内我的老师也会从美国飞来。”
“在你拉黑我那天,我把你生病在住院的消息告知了苟袁他们,他们说会过来看望你,如果你想让他们看到你现在这样,你就继续固执下去。”
徐承出去的时候,孔洵就站在门口。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眼,徐承与他擦身而过,他也没再出言相讽。
孔洵在这件事不想忍让,又必须忍让了,因为大概除了自己,徐承也是最真心实意想要沈祝山活下去的人。
沈祝山吃了送来的营养餐,下午沈祝山在病床上扎针输液,孔睿还在一旁上小学一年级网课补习班,偶尔会看一眼沈祝山的状况,表现得很忧心忡忡,孔睿大概率知道沈祝山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严重到他哥哥也要暂时搬家来到医院。
沈祝山发现孔睿是第一层看守,外头的走廊电梯附近有保镖,这是第二层,大概孔睿是“软”,不行还有“硬”,组合起来达到了一个软硬兼施的效果。
夜晚,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可能是白天睡了太多,也有可能是心神不宁有些失眠。
沈祝山在床微微塌陷一块时,发觉是孔洵躺上来了,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收到被子里。
沈祝山没有再推开他,只是说:“是要开始化疗吗,应该是吧,我妈那时候就是这么治疗的,那我的头发很快会掉光。”
不仅如此,这只是开始,他会呕吐吃不下饭,瘦得脱型脱相,不停的打针吃药,更多的副作用,和帅气潇洒再没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们都误会了,感觉我拒绝治疗是不想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是不想死,但是活不了。”
沈祝山一直觉得,死者为大,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了,沈祝山不想挣扎得太难看,沈祝山是百折之后终于挠了的,少年心气被磨得时隐时现,有时候走在路上偶尔会叹气,精神上已经如此颓然,肉体上也要折磨到面目全非才行吗。
“真要这么残忍?”沈祝山喃喃问,不知道是问命运还是问孔洵,终于承受不住一样哽咽出声,他抬起来胳膊,用手臂盖住了湿润的眼睛,因为宁死不屈,现在要死又要屈。
简直无路可逃。
“你不会死。”孔洵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现在比沈祝山大,比沈祝山的热,以后可能都不会出现他需要沈祝山帮他暖手的事情,孔洵与他十指相扣,与他额头相抵,他的嘴唇在沈祝山湿润的眼皮上碰了碰,琉璃一样眼珠望着沈祝山说:“别害怕,都会好的。”
沈祝山愣怔,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重回多年前沈祝山绝望无助的时刻,一样的无力一样的孔洵。
“睡吧,我会解决。”
“你……”沈祝山呆呆愣愣看着孔洵熟悉的脸,孔洵像是说出来对应场景的固定台词,沈祝山泪流的更汹涌了,甚至开始发抖,感觉被更深重的阴影蒙住,孔洵说别害怕的时候,他变得更害怕,因为不够信任孔洵,因为孔洵总是做不好。
第79章
“不是吧,那是保镖吗,孔洵也搞太浮夸了吧……”
还未见人,隔着门就听到了赵临丰的声音。
沈祝山在病房里坐直了身体,看到第一个拧门进来的人,是苟袁。
后头跟着左瞄又望的赵临丰,以及抱着一大束花进来的陈寻寻。
沈祝山一时间失去了反应了,虽然之前的时候,徐承说过通知过他们,但是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那么快。
苟袁和沈祝山的视线对上,苟袁是明显的一愣,沈祝山目前看起来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五官轮廓和从前其实差别并不大,就是眼神变了,里头那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亮着燃烧着的东西,变得非常微弱。
“沈哥……”苟袁的声音有些哑了,他看着沈祝山没由来觉得愧疚,因为这么多年没有来看过沈祝山,到现在生病到这样了,才出现,到底是为什么呢,仔细回忆起来,好像每次想要回去看望一下的时候,开在省会的饭店总是会出现一些状况,比如突然的来了一个网红探客,饭店生意火爆,忙得脱不开身,又或者外地来的食客赞不绝口后说要加盟,苟袁不得不跟着去实地考察了一下,不仅没回去还一下走得更远……
苟袁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小,一身休闲装也遮不住两条胳膊上的腱子肉,瞧着成熟不少,就是性格还是跟之前一样。
沈祝山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都怪孔洵,搞得沈祝山现在坐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必须被同情一样。
“二狗,多少年没见了,瞧瞧你这出息。”沈祝山最受不了这样,要是这样他情愿没人来看他,跟让大家看看自己有多惨似的,让他这个面子人跌面。
陈寻寻这时候露了点笑,拍了拍苟袁:“是是是,收收情绪。”
“主要还是太多年没见了,沈祝山。”陈寻寻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沈祝山局促地双手接过来陈寻寻的花束,她这会儿可真是出落成大美人了。
“谢谢。”沈祝山干巴巴地说。
赵临丰看着沈祝山视线也终于停住了,他是沈祝山出来之后,第一个见到他的人,现在的沈祝山比在溪县的时候,脸色还要差:“怎么搞成这样了?”
赵临丰看着沈祝山这会儿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你当时就不应该跟他走。”
苟袁听他这样说,也是同仇敌忾:“孔洵是吧,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死心,这么多年过去,你一出来还是要死缠烂打,简直……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人。”
“沈哥,你也别想有的没的了,徐承说你还不想治了,这事儿你可别犯傻,他欠你,他得还,花他的钱,治自己的病。”
“他帮你治病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点钱对他来讲不痛不痒。”
在苟袁他们几个眼里,沈祝山能有今天他孔洵功不可没。
陈寻寻听他们语气,觉得好气又好笑,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当年那件轰动的事发生后,横跨六七年,两人还能搅和在一起,只怕关系不是苟袁想象的那样,她不由说:“你们是来看沈祝山的,还是来添堵的?”
就跟这病也是由孔洵掌控降落到沈祝山身上一样。
陈寻寻说:“沈祝山,你是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得好好的,不管是出气还是跟孔洵重修旧好,那得有力气才行。”
苟袁说:“等你好了,要是想揍孔洵我们帮着你一起。”
赵临丰说:“是,现在花着他钱,我们就先不揍了。”
“你这会儿又明事理了,能说会道了,高中时候语文作文都没几回不跑题的。”
赵临丰不满:“不是,你干嘛老揭我短啊……”
白天,苟袁和赵临丰他们几个和沈祝山聊天,插科打诨,沈祝山明显心情变好了一些,有很多个瞬间,好像是并没有错失过他们,大家好像是一瞬间长大。
不知道孔洵是不是得知了他们来看望自己的消息,知道跟他们处不来,上午一直没出现。
沈祝山中午上吃杨老师送来的午餐时,午觉睡醒后,孔洵才出现。
孔洵发现沈祝山状态好了许多,可能是他们来看望后的结果,这是孔洵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这段时间太多的对抗,太多的争吵,连好好的讲话都很难维持。
“这个汤多喝一点吧。”
半下午,午饭吃的饱饱的沈祝山看着飘着枸杞的煮汤,根本没什么胃口,用勺子又意思意思挖了两口。
沈祝山放下勺子,靠在床上叹了口气,想到上午的苟袁他们,这么多年没见着,一朝卧床,都纷纷现身了,跟走马灯似的,沈祝山又看了看孔洵,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他说:“房间里头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在孔洵没有来得及说话之前,沈祝山说:“就去楼下走走,不走远。”
沈祝山看孔洵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想答应,但是大概是沈祝山这段时间鲜少好声好气地和他讲话,于是勉强地同意了:“那我需要陪你一起,外面有风,你要穿厚一点。”
医院里头的绿化风景做得相当不错,类似于一个小型的花园,不过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草失了颜色,树上的叶子也稀疏非常,两个人走过绿化带,发现一个花架长廊,大概在春天的时候会很好看。
“这里修得倒是很不错。”沈祝山说。
“等你出院,我会在家里给你修一个一样的。”孔洵抬起来眼皮看了一眼。
空气中凉风吹过来,沈祝山喉头有点儿痒,但是强忍着没咳,微微调整了一下口罩。
却没想到孔洵很敏锐,他说:“沈哥,冷吗?”
沈祝山摇了摇头。
孔洵却把自己的外套解开,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沈祝山以为他要给自己穿,却没有想到孔洵转到他身后,把衣服打开,然后从背后拢住了他。
沈祝山像是背靠上了一堵温暖的墙。
“这样会暖和。”
沈祝山的耳朵被他低低说话的声音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痒,你别闹。”沈祝山皱眉:“这样怎么走路?”
孔洵却故意要这样从身后抱着他不松开,他说:“就这样可以走。”
两人抱到一起的树袋熊似的走得不仅非常缓慢,还偶尔脚步凑不到一起,踉跄了几步。
“不要闹了。”
沈祝山话音落下,一阵风吹来,一滴冰凉的水打到了沈祝山的面颊上,沈祝山看了眼天空,发现青灰色的天,下雨了。
这回孔洵不得不把外套脱掉了,他张开衣服撑在了两人头顶,他说:“下雨了,回去吧。”
沈祝山抬眼,头顶的雨停了,他看到孔洵白皙有力的手撑在那里,沈祝山却没有抬脚,他说:“今天苟袁他们来,睡午觉的时候我梦到很多以前的事。”
“想起来你那时候那么鬼精,歪点子那么多,给苟袁抄错误的答案,还知道趁他不注意用橡皮擦掉重新修改,把自己摘出去,我想知道那你去找沈显海的时候,是怎么计划把自己摘出去?”如果沈祝山没有回去的话,如果孔洵没有被打乱,那件事会怎么样收场。
“没摘。”孔洵语气平平。
迎上沈祝山愣怔一瞬的视线,孔洵却和他错开了,他再次提醒道:“回去吧。”
孔洵不想多聊这件事了,比如承认十六岁的孔洵并不是万能的,做高风险的,妄想一劳永逸的事情,就也要相应付出极高的代价。
只是那时候的孔洵活得像个没有生机游吟诗人,觉得活着或者死了都没关系,因为没有感觉,生于死的界限这样模糊,他对生命谈不上珍惜和敬畏,后来认识沈祝山了,沈祝山那么鲜活,对未来计划那么多,许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孔洵才得已继续为了这些存活下去,比起来孔洵,沈祝山对未来有这么多期待,孔洵从来没有,用一个对活不活无所谓的孔洵换一个充满生机非常爱勾勒未来的沈祝山也不亏,更何况可能这件事还会让沈祝山这辈子也忘不了他。
但是这些都没有按照孔洵的预想发展。
十一月中旬,沈祝山的化疗开始了,头三天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沈祝山本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结果从第四天开始,沈祝山开始产生不良反应,呕吐恶心,浑身不适。
在开始掉头发后,沈祝山要求把头发剃掉。
沈祝山看起来,终于放弃了“放弃”,配合治疗,也配合孔洵多吃一口的要求。
沈祝山在镜子前站着,孔洵站在他身后帮他推头发,可能是怕伤到沈祝山,他推得很仔细,沈祝山的发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孔洵看到沈祝山离开镜子前,都没有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等他把手里的工具收好,走出卫生间发现沈祝山蜷着腿蒙着头,缩在了被子里。
后来,沈祝山在某一次上厕所时发现,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漱台前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第80章
化疗开始后,沈祝山除了脱发,以及恶心干呕之外,并无其他的症状并不明显,但是在孔洵的多方干涉照顾之下,一期化疗结束时,沈祝山的体重相比入院前基本无变化。
在这期间,沈祝山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孔洵愿意让出来时间让苟袁他们来见自己,因为后面孔洵以化疗期间抵抗力差为由拒绝了所有探视,好像除了孔洵自己,其他人都是携带了数以万计的病菌,急不可待要感染谋害沈祝山一样,只有孔洵自己是纯洁无害干净的。
对此徐承曾出言讽刺过,如果不是因为孔洵不是血液科的专家,大抵也会把医护驱赶出去,为沈祝山亲自治疗。
这样的高度防护自然引起来两人之间的矛盾,在沈祝山最后忍无可忍大发脾气的第二天,一期化疗终于结束。
沈祝山终于可以出院回家。
孔洵深有所感沈祝山对医院的深恶痛绝,甚至连之前想要逃离的庄园都变得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