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志的沉沦 自由意志的沉沦 第5章
作者：睡芒
当然这是无差别的，他叛逆期来得早，一视同仁地烦所有人，希望地球爆炸只剩他一个人。
尤其是这小屁孩黏他黏得紧，像块狗皮膏药，看起来坐在旁边不吵不闹，但陈��只要一起身，马上跟着他走，陈��去上厕所，他要站在门口看，眼巴巴的。
很像姑妈家里养的马尔济斯犬。
顾思意的妈妈当时在吴霜的慈善机构当管理，所以顾思意从那之后就经常来了。
陈��对他的烦简直是与日俱增的，让他：“你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顾思意“哦”了一声，说：“好吧，陈��。”
陈��就发现这小孩的乖，好像是装的，在不同的人面前，完全是不同的嘴脸。
顾思意又说：“可是这样是不是对你不礼貌。”
陈��相当冷漠地说：“别打扰我，别来我房间就是最大的礼貌，你妈妈没教你规矩吗。”
“你别那么说我妈妈。”顾思意有点沮丧，但还是不肯走，经常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他，让陈��怀疑他是不是在学校被霸凌，没朋友。
直到有一天，陈��在书房写作业，而顾思意安安静静地站在三米高的书架前看书脊。
“哥哥，”顾思意跑过来问，“我，我想问……你，《时间简史》在哪里？”这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会看的书，陈��的桌上也有一本摊开的霍金。
陈��头也不抬：“最上面，第二层，你自己去拿。”那一瞬间陈��考虑过这可能有危险，因为书柜的活动梯子很高。
但他有意为难顾思意。
书房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直到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陈��回过头时，看见梯子歪在一边。顾思意从三米高的楼梯上摔在地上，额角磕在了书架的棱角上。
鲜血顺着他苍白的小脸流下来，把厚重的地毯染出一片暗红。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慌了神。抱着昏迷的顾思意往外跑时，他感觉到小男孩的手指还是温热的，却那么柔软无力。他以为顾思意死了。
他从没有一刻像当时那样害怕。
在顾思意昏迷期间，陈��也煎熬得生不如死，全家一起给顾思意父母道歉。过了半个月，顾思意才苏醒。
医生说是中度脑挫伤，可能会影响一生，需要持续观察。
吴霜郑重地对顾家父母说：“以后思意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我让陈��管他一辈子。”
那道疤痕则一直留在顾思意的额角。
每次看见，陈��都会想起那天自己有多么不负责任。
自责的后果就是，他开始允许顾思意的靠近，亲近，黏他。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也变成了习惯一样的存在。
但对于顾思意现在像个小朋友一样，把脸贴在他胸口装睡的行为，陈��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如果换个性别，顾思意就像他的小女朋友一样了。
所以陈��捏了下他的耳朵，试图把他弄醒了：“顾思意，你口水滴我衣服上了。”
第4章
顾思意一听就知道陈��在骗他！他都没睡着怎么会流口水。
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顾思意还靠在陈��肩上，呼吸还算均匀。
陈��低头看着他，从捏耳朵到捏他脸：“到家了，别装睡了。”
顾思意的睫毛轻颤，但没有睁眼，希望他可以多捏一会儿。
“怕我送你回宿舍？”陈��低声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一个人住不习惯。”
他猜是还没开学，学校人少，顾思意一个人住着害怕。
毕竟以前就这样，说害怕，怕鬼、怕黑、怕一个人，所以会赖在他床上不走然后抱着他。
顾思意这才睁开眼，理直气壮：“我没有装睡……”一边说一边摸他衣服，看是不是真的流口水了。
“是吗，”陈��抓住他的手腕，“那怎么眼睛都不敢睁开？还有你在摸哪？”
“我是真的困了。”顾思意小声辩解，脸有点红，“我把你衣服睡乱了，我整理一下……”
陈��没有拆穿，丢开他的手：“以后不想回宿舍就直说，别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怕一个人待着。”
顾思意抿着嘴没说话。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可是陈��总是把他的亲近理解成依赖，把他的示好理解成撒娇。
算了……这样也行，不要讨厌他就好。
机会还有，恐同即深柜，说不定陈��是个深柜呢！
“你住这间。”陈��推开一楼客卧的门，开灯，“家政每隔一天都来打扫，床单和被罩都是新的。”
房间不大但很温馨，靠窗放着一张Double床，床头是一盏暖色的台灯。顾思意走进去，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本多尔金的《法律的帝国》。
“你的书？”他问。
“以前看的。”陈��端着杯子靠在门边说，“困了就先睡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这么晚还要工作么？”
“有个案子要赶。”陈��轻描淡写，喝了口水，“你早点休息。”
陈��去了书房。
顾思意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几套睡衣。他拿出一件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忍不住把脸埋进去，轻轻地嗅了嗅����是陈��的味道，成熟的，香水味很淡。
洗完澡，思意躺在床上，打开平板戴上耳机。
屏幕上是三年前剑桥法学院的辩论赛视频。
所有人西装革履，只有陈��穿着一件黑色耐克卫衣，二十岁的轮廓比现在模样再青春一些，站在讲台前，神态从容透着懒散。
那时的陈��已经展现出独特的气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性的锋芒。他的眉骨深邃，剑眉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下颌线条清晰，喉结凸出，随着每个字的吐出轻轻滚动。
当天的辩题是“程序正义是否应让位于实体正义”。
陈��是反方二辩。
“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实体正义而牺牲程序正义，那就等于在摧毁法治的根基，”他的声线清冷有力，神情在咄咄逼人时几乎是锋利的，“程序正义不是繁文缛节，而是保护每个人、包括被告人在内基本权利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突破这道防线，所谓的实体正义也将失去其正当性。”
顾思意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这场辩论时，就被陈��的论证深深吸引。
缜密的逻辑和优雅的表达，让他在万千天才中都如此耀眼。
他在电话问过陈��，陈��说：“我并不认可这个辩论方向，但比赛就是比赛。”
视频里，陈��正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有力的发人深省的言辞，英俊的外表，顾思意不知不觉看入了迷，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就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让人很想亲。
直到书房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才惊醒过来，赶紧关掉视频。
此时已过零点，陈��还在工作。
顾思意翻了个身，望着墙……原来律师是这样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辛苦。
书房，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被害人的证词被他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有些地方画着问号。他又点开录音，调低音量，仔细听被害人叙述案发经过。
“那天下课后……”青年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到某些细节时会突然变得模糊。陈��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记录下每一处反常的语气和停顿。
当事人在描述被殴打的过程时流畅而愤怒，但提到某些时间点时，语速会突然放慢，像是在思考措辞。
陈��停下笔，若有所思。他太熟悉这种刻意的隐瞒了。
“所以你们当时是在图书馆……”他又倒回去听这段。被害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说话也开始前后矛盾。陈��在笔记上画了个圈，箭头指向“地点”二字。
他起身倒了杯水，西装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型。站在窗前，陈��望着花园里黑色的灌木丛，眉头微蹙。
明天还要和当事人见面，以及去警局调几份笔录，这个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布朗家的律师发来的简讯。
陈��瞥了一眼，没有回复。
他重新在电脑前坐下，继续工作。
凌晨一点，书房的灯还亮着，顾思意拿着一份文件，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敲门。
“怎么了。”陈��说。
顾思意推开门，看见陈��正在电脑前工作。他脱了西装外套，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领带松了些，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台灯的光映在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睫毛在镜片后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怎么还不睡？夜猫子。”陈��抬首，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他看见顾思意穿着他的睡衣，衣服明显大了一号，袖子遮住了半个手掌，下摆也长得过分。
顾思意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身前，拿着一份文件袋。
“我在隔壁啊，”顾思意声音很轻，“我听见你还在工作，可是已经很晚了。”
“书房离你太近，键盘声吵你了？”陈��抬首说，“你去二楼睡？”
“没有吵到我，”顾思意摇头，“我就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顾思意轻启唇：“熬夜对肝不好。”
陈��靠在座椅上：“也不是每天这样，对肝不好你还不快去睡？”
“马上就去。”顾思意想了想，把文件放在了他桌上。
“这是什么？”陈��把文件袋拿了过去，“体检？”
“是，我出国前做的，”顾思意在客厅桌上无意间看见了陈��的体检报告，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于是把自己的找出来。他示意陈��拆开：“你看看，我很健康的。”
“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很健康。”陈��打开看了一眼。
顾思意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毕竟我住在你家，我还用你的洗衣机，穿你的衣服，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一下，我是非常健康的。”
“嗯？”陈��不明所以地挑眉。
顾思意表情认真：“我身上没有携带艾滋病。”
陈��：“……？”
顾思意是怕哪天被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后，被陈��怀疑起这个。看陈��恐同的样子，他觉得有必要提前说明。
“你才十七，你当然没有。”陈��真不知道他想什么，没看他体检报告，塞了回去，“你只要别在这边乱搞男女关系，是不会得病的。”